《浮云散凉川》虚与逶迤

5、花楼

　　良川拜别掌柜和店小二，就与常知寒离开了客栈。

　　正值晌午，日头正晒，街上穿行的人少，两旁的商贩也收起摊铺准备午休。

　　“你说的武器是？”良川斜眼看他。

　　常知寒摇摇扇子，掩住唇型，神秘兮兮地凑在良川耳畔说道：“龙鳞知道吗？”

　　良川听完立即板起了脸：“你唬我呢？传闻岂能当真。”

　　常知寒也不恼，嬉笑地搭着良川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别急啊，小兄弟，你还信不过我么？走走走，我带你去见一朋友。哈哈哈……”

　　两人一路玩闹，大多是良川负气不搭理，常知寒不识趣地讨嫌逗乐，又勾得良川咬牙切齿。直至常知寒将良川带到一酒楼下，良川看这匾额便知其中奢华，眼下二人都凑不出一个铜板，常知寒还贸然进去，他倒有些踌躇，想着不该答应与这人同行。

　　“走走走，安燃兄要等急了，你这半大的小子怎么跟姑娘似的扭捏作态。”常知寒来拉他。

　　二人走进雅间，却见一身着朱樱长衫的少年端坐在红木四方桌的主位上，额勒朱锦金纹抹额，一双剑眉星目，面冠如玉，修长的手正执着盏白玉茶杯抵在唇边欲饮。

　　见来人，少年也不起身，常知寒熟络地落座在他身侧，提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面前的茶杯满上，急冲冲地一饮而尽。

　　良川在心中叹口气，只得在常知寒的身旁落座，这样一来，倒是与红衣少年面对面。

　　察觉对面人的打量，良川抬眼看去，对方穿金戴银少不得也是哪家富家公子，而自己孑然一身无利可图，想到这他放下心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必畏怯，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是常知寒带来的人，想必他自有考量，红衣少年移开视线。他勾起嘴角，上下扫了一眼常知寒说道：“常知寒，一段时间没见，你变得更加落魄了。”

　　听完，常知寒扶额苦笑：“安燃你就别挖苦我了，出师不利出师不利。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这是？”

　　“良川。”常知寒的不靠谱，良川一路上已经见识到了。

　　“噢，良川兄，良川兄乃我常知寒的贵人。这位是我好兄弟安燃，乃我常知寒的又一贵人。正所谓得道者多助，这时上天的旨意，哈哈哈！”

　　“别插科打诨，说正事。”安燃指尖点了点桌子，正色道。

　　常知寒面色凝重起来，凑近身体对二人说：“安燃兄你得帮我，这几天我在水云镇转悠，打听到个消息。”

　　安燃挑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水云镇一直有传闻说墨谭那边可以拾得龙鳞，我本也是不信。不过打听到一渔夫在打鱼时捞上来了一块鳞片，通体雪白还散发着银光，这不是龙鳞是什么？那渔夫喜不自胜才找人问价打算卖个好价钱就被几个散修杀人越货了。”

　　“所以你想从他们手中夺走龙鳞。”

　　常知寒眯眼大笑，伸出手想拍拍安燃的肩膀却被他抬手挡住，常知寒不在意，改拍良川的肩。

　　“我都打听好了，这几个散修昨夜才杀了渔夫，现在肯定躲在哪里分赃。我们不杀人，只为抢夺赃物。”

　　良川听罢，神色一动，他依稀记得前段时间是有几个散修在客栈讨论龙鳞的事，那几人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现在想来会不会是他们发现渔夫得了龙鳞便杀人盗走。

　　他思索片刻，开口道：“我曾见过几个散修来客栈吃饭，当时几人身上有浓郁的脂粉香，店小二还说他们肯定是从花楼出来。若他们还没有离开水云镇，可以去水云镇的花楼找找。”

　　“花楼啊！”常知寒听到这，对良川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笑。

　　良川一脸无语，花楼就花楼，笑得这么猥琐做什么。安燃看良川年幼，低头一笑，接过话：“如此，晚上去看看吧。”

　　“这样，我来安排下这次的行动，我来掩护撤退，安燃解决几个散修，良川找龙鳞。”

　　安燃朝常知寒臂上锤了一拳，笑骂：“好小子，就会偷奸耍滑。”

　　常知寒掏出扇子，哗得一下展开，讨好地给安燃扇扇：“安大哥，你不是来帮我的吗？你瞧，我们仨中就数你本事大，等我和良川入了清水门，你日后有事兄弟我必两肋插刀。”

　　安燃朝常知寒眯起眼，嘴角勾出弧度开口道：“好说好说，都是看在知暖师姐的面子上。”

　　“我拿你当兄弟，你竟想当我姐夫，找打！告诉你，别打我姐主意！”常知寒顿时瞪大了眼睛，拿着扇子往安燃身上敲。

　　二人嬉笑打闹，都是少年意气，良川一旁看着颇为新奇，他鲜少玩伴更别提像他们这样无嫌隙的相处。在这气氛下精神渐渐松散下来，没有刚来时的紧绷，良川也没成想来水云镇后所遇之人都是这般好相处的。

　　几番下来相谈甚欢，又叫了茶水吃食。

　　是夜，华灯初上夜未央。

　　三人兵分成三路往水云镇几个方向寻觅几名散修的踪影，已是夏末，水云镇已过旺季，安燃猜料不会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在此逗留，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另外两人，若遇散修或者其他麻烦及时告知。

　　说完，他伸出手，用灵力幻化成两片火红的枫叶，再灌进灵力分与二人。

　　良川看着，见安燃法术忽然而出，颜色艳红鲜亮，感到新奇和敬佩，之前虽也见过水云山两名弟子的斗法但当时情况紧急并未细看，现下不同，如此近距离感受到法术的神奇，他心头又起了触动。

　　接过红枫，叶片触感温润细腻又坚硬似蕴含着力量。

　　他朝安燃一笑，认真道谢。

　　修行之人端的是清高自傲，众人皆黑我独白之意，通常喜着素白的长襦，宽大的袖袍，整的是一副飘飘欲仙之姿。异于常人的样子，倒也醒目好找。安燃再三嘱咐一二，常知寒嬉笑应允，良川颔首后，皆转身寻觅。

　　享欢楼上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丝竹鸣奏，举杯畅饮，把酒言欢，一响贪欢，梦里不知身是客。

　　厢房内，几名散修坐在八角桌上举杯交盏好不快活。上方瓦片轻移，窄窄细缝透出光，良川小心地伏身看去，是这几人无疑。他身体没有灵力流动，身型瘦小气息较轻动作谨慎，最适合打探消息。

　　在此。良川环顾四周，找一树高枝确认能看屋内情形，紧接着隐藏身体，从怀中拿出红枫，随手折了身旁的树枝在叶片上刻下字。

　　似有感应，安燃掏出红枫，见上面浮现字，脚踏房檐飞身奔去，还没走两下，他停下脚步，蹙紧眉头看向不远处的花楼。窗栓撑着窗户，调笑声从里面传来，安燃再细看瞳孔放大，他一个侧身灵巧地从窗户里钻进去。只见常知寒半醉搂着一美姬，已经与桌上人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上了。

　　安燃气笑了，几步上前，一个手刀砍在了常知寒后颈，常知寒被砍晕向前倒去，酒桌众人皆被他凶神恶煞的脸吓到惊呼，一旁的美姬更是吓到提裙连连后退缩在柱后。安燃怒目扫视周围一眼，拉着常知寒的手臂一提将他扛在肩上转身要走，老鸨连忙赶到，看此情景哎哟一声跑来喊住他：“这位公子，你朋友酒钱还没给呢！”

　　话声还未落，一锭银子丢老鸨怀里。

　　被扛在肩头并不好受，再加上安燃有意无意地颠簸，颠得常知寒很快就醒了，五脏六腑半挂着都要吐了，他开始挣扎：“欸欸欸，安燃放我下来！我要吐你身上了！”

　　安燃横眉冷哼了一声，猛地将常知寒丢下，他不客气的开口：“常知寒！你到底有完没完！你知道你姐在那边多担心你吗？你这样整天昏昏碌碌，能让人放心吗？”

　　安燃此番前来水云镇是受常知寒的长姐常知暖所托，不料眼下重要关头常知寒还是如此不着调，他也不知回去后该如何向常知暖交代。常知暖乃天生奇才，武艺精湛，身着一袭红衣如初升的红日，熠熠生辉，那样的惊艳那般的耀眼，再看她的胞弟——常知寒，若不是二人名字这样的相似，真该怀疑是不是同胞姐弟。

　　常知寒垂下眼睫，眼底闪过的落寞被遮挡住，瞬间，他又跳起身嘻嘻哈哈地搂着安燃的肩膀，催促道：“我的错我的错，安燃兄，走走走，良川小兄弟该要等急了！”

　　“等下再跟你算帐，快走！”

　　这边，良川等了良久还没见二人前来，他不免有些心急，伸长脖子探头去看看几个散修还在不在屋内，没成想房内墨竹映雪的屏风下、紫檀八角桌前、纸笔飞落的书桌上、榆木雕花门板上男女乱作一团，姿势怪异，叫声扭捏。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良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花楼原来是……这样，良川捂着脸欲退几步，不想一时踩空从树上直直地掉下来。

　　咚的一声动静还不小，花楼内欢声笑语，丝竹乱耳众人皆未察觉，可几位散修耳目敏锐，谨慎多疑，厢房内几人对视一眼皆迅速整顿衣物，遽然破窗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