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笺纸》五更时寒

2、灯火

　　重新开业的第一天，为冬季的下午，此时的温度却与平常格外的闷热，仿佛包裹在无形的圆球中。

　　墨书瑶与平常少穿了件毛衣，一身黑长裙，拿着扫帚在店外扫雪，她见今天的天云，隐隐发觉什么却在有个面容骨瘦的女子无力的跪倒在巷口外，干裂的嘴中拼死的呢喃着什么。

　　“与我无关。”

　　她拿着扫帚冷眼避开，准备进屋，安康却出现只身拦住。

　　安康无奈的起唇：“小瑶，寿命因她自身而日渐消短，遗憾却蔓延全身，停留原地。”

　　墨书瑶沉默的撇过头见那位女子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内心忧恐的走去。

　　如枯草般的发丝后，那双支离破碎地仿佛在苦苦寻觅般地含着泪水，伸出发颤的手，抓住了墨书瑶蹲下身时的衣裙。

　　墨书瑶看着她即是个一个聋哑人，全身上下骨瘦如柴，头发凌乱，气息薄弱地仿佛一刻离去，可她的岁数却好似才二十一。

　　她动作轻缓的伸手将她背在身上，安康把门打开，墨书瑶将她放在踏上，就见她怀中掉落在地的残书。

　　“这本书...”

　　墨书瑶捡起却发现书上血迹早已融入残破的书中，页页皆是破败难以认出写了什么。她感觉这个人是个大麻烦，眉眼微凝，却发现女子眼角落下眼泪。

　　“一切的墨中写书，我都知晓，若是让你无法承受的，我会告诉与你。”

　　“要记住，改变节点不会真实改变，如同写书只是在句号改变逗号，但是结局始终如一”

　　安康拍了拍她的紧屈的肩膀，墨书瑶掠过他点上香，在香燃上的那刻，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需要问是否同意，她的情绪十分伤痛，如果不愿，此香就会熄灭，你也就不必多说了。”

　　嗯——

　　安康自然答应，随后蹲下身一指轻触女子的额间，一滴墨赋予额间形成“初”字。

　　安康起身走到一旁：“好了小瑶。”

　　墨书瑶摘下发中毛笔，在纸上写着：“往事难平，愿可告知，我可帮助抚平一刻遗憾。”

　　女子仿佛看到希望般的爬起，眼泪一颗颗的掉落，她拿起桌上残书翻开最后一页，额间“初”字显现，一身褪去现实，如画中一身乌黑盘发，一袭淡黄绣花长裙。

　　墨书瑶垂眸地双手接过，画面随着那递来的画纸中开始。

　　——二零二五年，一月十三。

　　漫雪随风，落与世间。漫天之下，一道道光点链接着破败不堪的摩天轮之上。

　　地裂树倒，鸟儿无声，哭声寥寥。墨书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无意识的后退，欲是远离尘嚣：“这是地震带来的一瞬间的变化，这是...落幕的终点，游乐场？”

　　安康想要伸手扶住她，却在一声呼喊声打破了落幕的画面，恢复了冬至地往常。

　　游乐场！

　　一名穿着棉衣，脸蛋稚嫩，矮小的身形看上去只有十岁的男孩(方澤丞)站在发着光点的摩天轮下挪不开眼。

　　他吸着鼻涕想要上前，身后却急匆匆的跑来一名十六岁的少女。可少女额间的“初”让墨书瑶一愣。

　　“是她...”

　　“弟弟，你怎么又一个人跑这里玩了？”

　　被冻的脸颊通红的方子圆双手握住沉溺在摩天轮的幻想中的方澤丞的手，想要带他离开，方澤丞却摇头正色道：

　　“摩天轮高！是不是能见到爸爸妈妈？”

　　方子圆神情木然，眼神飘忽不定地同时苦笑地回避：“这件事等弟弟长大后就知道了。”

　　“天冷，我们回家吧——”

　　方澤丞心思缜密地察觉到姐姐的异常，乖巧的点头，踩着雪步步穿过林道。

　　寒风雪漫的时刻，方子圆看着前方雪中的灯火，凄凉一笑地心中呢喃：

　　“爸爸妈妈吗...”

　　灯火的愈发覆盖四周的严寒，随即来到了点着红灯的急救室。

　　此时六岁的方子圆注视着踱步在急救室门外焦急不安的父亲，她看着四周的人目光久视不安，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伸出手拉住父亲的手，小声地喊着：

　　“爸爸...”

　　一声的起落，手触碰到的时刻画面却变化在了手握白花，雪中送行的队伍中。

　　当时懵然无措的六岁女孩，在白衣下脸色白净，眼神却黯淡地看着沾染白雪的百合花。

　　“死亡时间，二零一五年，五月八号，死亡原因是大出血死亡。”

　　安康挥手间，残书自行翻到散发墨水的句号，并显现出早已看不清的字句。

　　墨书瑶目睹着如同真实一般的场景，风雪中纸钱的飘落如唢呐的起伏，阵阵重落方子圆的胸口。

　　“妈妈...我好冷...我想妈妈了...”

　　“子圆看到了弟弟，怎么却没看见您呢...”

　　不知是寒风吹着眼睛愈发红润，还是她意识到的同时，逃避悲伤。

　　她停下脚步，把百合花放在雪中，强颜欢喜着说着：“妈妈喜欢满天星，对不起了百合花...”

　　她用袖子擦掉留下的眼泪，提着气，一路跑去后方，不顾身后人的叫喊，心里执念着那束“长寿花”。

　　雪落花边，融化成水滴划过脸颊，方澤丞眼疾手快的踮起脚尖的擦去。

　　方子圆一愣的垂眉，见方澤丞从口袋里掏出长寿花，笑容满面地如同暖阳

　　“给姐姐的，我路过的时候瞧见就给姐姐摘来了！”

　　“姐姐不怕，弟弟永远陪在姐姐身边。”

　　他拍着胸膛，气势凛然地指向前方灯火：“就像姐姐爱惜灯火一样，保护！”

　　微微张开的干唇，眼波流转地方子圆伸出手看着染上雪的长寿花，泪水终是忍不住的落下，划过嘴角时，眼泪苦涩的味道，让她掠过长寿花，蹲下身抱住了方澤丞。

　　“我会让你健康的长大，不管多么艰难！”

　　方澤丞松开握住长寿花的手，双手轻抚她的后背，像个大人般的轻声安抚：

　　“不哭姐姐，我们回家，我想吃你做的豆腐了。”

　　(好！回家！)

　　方子圆立马擦拭眼泪，提起斗志地牵起方澤丞的小手，眼中迷雾化成波光粼粼的光点，身后的长寿花随雪积埋。

　　(妈妈，谢谢您给我独一的灯火。)

　　...

　　寒雪下，墨书瑶神色复杂，眉宇透露出寂寞之色：“灯火如亲人，是背后的倚靠，可长寿花的落地，是不是映照了当下的她？”

　　安康撑着白色的纸伞，拂手间雪中的长寿花发出光芒，恍如眼帘间出现一位母亲牵着女孩的手，步步走向管阔星辰，鸟儿林中落，花飞掠笑面。

　　“妈妈，好多好多的星星！”

　　“还有一个大大的星星在阿圆身旁~嘿嘿~”

　　母亲摘下花，做成花圈给方子圆带上，在她满眼欢笑地眸中是那如同繁星般的孩子，怜惜欢喜地笑容在脸上久久无法散去。

　　“妈妈更希望你不像满天的星辰，太孤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