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祈山海重开宴》夜秋水

9、夜风紧

　　随侍的武将都跟着皇帝策马远去，玉露会骑马但留下布置房间去了，风匡野和五个男人远远落在队伍后面，引起了不通骑射的文臣的注意，文丞相身边的户部尚书搓搓胳膊只觉春夜还是料峭寒。
　　风匡野知道自己如今算是名花有主，和文辰已经订立婚约后就要和其他男人减少来往。风匡乾可以用兄妹关系掩盖，银观是贴身侍卫不会有人多加微词，孙无缰年龄尚小引不起大家的注意。但朱万津这个不为大众所知的人必然会引起打探，不过既然他自己都不在意，风匡野这个世外来客就不会费心于这些事情。反正给她的剧本是跟五个男人玩暧昧，就算出了差错也是系统兜底。
　　孙无缰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见自己落后就有些不乐意，催着风匡野赶上前人。风匡野本想着远离人群也许才能更好的触发剧情，可见少年满眼希冀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软下来，一夹马腹便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风匡野与孙无缰并排策马，银观紧跟在她身侧，风匡乾和文辰骑术不精，与他们拉开些距离，朱万津即使在马背上也没个正形，手中缰绳也是松垮握着，落在六人最后。
　　疾驰半刻终于赶上了大队伍，皇帝看见她跟上来便明白她的骑术不差，不免想起了金阅从前也是将门虎女。被勾起伤心往事的皇帝霎时有些心烦，索性下令让众人散开各自行猎。
　　看来该走的剧情是真的逃不过，风匡野带几人挑了个人少的方向继续前行。按照故事发展定律，越荒无人烟的地方越容易展开剧情，可风匡野前世是个少与男性有工作之外联系的单身人士，现在又身处陌生环境中安全感被完全剥离，即使知道一切都按剧情走，按照国内的审查力度不会有什么过分的情节也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许是春夜打马游猎实在是太过惬意，风匡野与他们聊天时的氛围比傍晚那会儿好了不少，大家都能说上两句。
　　青燕山在盛京远郊，山上野物不少，但因着春游的习俗凶险的动物如虎豹都被行宫中的禁卫军清理干净，六人中只有孙无缰没有忘记正事，挽弓猎了几只兔子，还嘟嘟囔囔抱怨收获太少配不上自己少年将军的身份。
　　既然已经摆出阵仗，风匡野也放了两箭，只是她平日里惯学刀法，箭术虽有涉猎但翠幽宫里没有活靶子让她练手，到底没捉到猎物。孙无缰在前面射箭，风匡乾和文辰就一左一右跟在她身边，见风匡野箭箭落空连忙劝慰她第一次骑射能够弯弓搭箭已经很了不起了。
　　风匡野带着五人在林中转了转，但既没有刺客来袭也没有什么人设下陷阱，她甚至都有点怀疑五人齐聚的剧情节点到底是不是此时，毕竟说到底这个支线任务是关于风匡月的，这五个男人和风匡月和离之事八竿子扯不上关系，难不成这次只是单纯刷好感度的无剧情纯肝活动？
　　风匡野唤出操作面板发现一树桃花越加葳蕤，整体攻略进度也加到了20%。她记得在接取支线任务三之前分明还是可怜的10%，难道仅仅与男主相处一天，严格来说同五个男主相处半天就能涨十分之一的进度吗？风匡野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错到底出在哪里。接住飞旋飘落的花瓣，将“投之琼瑶”中多日的存货都取了出来，本想避开其他人私密发货，但此时他们盯得太紧了，她索性直接挨个发放。
　　除银观和文辰，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拿到“琼瑶礼物”。按理说一个女孩子同时给五个男人分发礼物，就算是旁观者也能看出来这人是个感情骗子，但很可惜因为系统的限制，五个男人只能被风匡野玩弄于鼓掌之中，完全沉溺在系统制造的爱意中。
　　因为每位男主只有第一次收到礼物时才会触发特殊场景，所以银观与文辰直接被系统定格为打开玉盒时的状态，其他三人都是拿着玉盒的姿态。
　　“请玩家以喜爱顺序选择男主体验‘投之琼瑶’剧情。”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实在与荒郊野外的自然森林不搭，风匡野暗自吐槽，按照远近顺序率先握住风匡乾的手。
　　男人的身躯瞬间恢复了活力，俯视着她的眼神如同开场PV里那般情深缱绻，他握着她的手取出碧绿剔透的玉玺，“妹妹，万里河山愿与你同赏。”温热的唇印上她的额头。风匡野听到“妹妹”这个称呼硬是突破系统限制真切打了个激灵，恢复身体掌控权后立刻后仰，拿袖子狠狠擦额头，虽然很想吐槽文辰与风匡乾三个男主都是亲额头同质化实在太严重，但很明显系统是踩着她的心理底线设置的动作，如果再进一步，她恐怕会挣脱束缚直接吐出来。
　　收拾好心情后她走向身后的朱万津，麻木地握住男人的手，下一秒他惯常轻佻的声音响起却又带着真心实意的喜悦，“这孔雀尾羽甚是华美，作为交换我把这枚戒指送给你。”风匡野低头一看，还带着男人体温的红玉戒指已经到了手上，等到朱万津再次被定格后竟然也没有消失，上手摘也没有效果，索性不去管它，反正剧情会填补来由。就当白嫖了个饰品，何况这可是顶级红沁。现代的风家财力雄厚尚且只能得一小块，现在的自己身为不受宠的公主本就妆匣空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风匡野走两步握上孙无缰的手，见他从盒中取出一个做工粗糙的木娃娃，眼眶立马红了起来，一把抱住风匡野的腰， “我发誓我们再也不会分开。”风匡野被少年人突如其来的伤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顺他头顶的毛。
　　“投之琼瑶”项目已经完成，男主们的定格都被解锁，四人还沉浸在心爱之人送给自己礼物的喜悦中，一抬眼就看见黄毛小子抱着风匡野的腰不撒手。文辰率先出言嘲讽：“孙小将军是被兔子吓到了吗？还要三公主安慰你，到底还是小孩子，不经事。”银观铁青着脸把风匡野从孙无缰的怀里捞出来。
　　风匡野懒得管男人间的争风吃醋，唤出操作面板，发现攻略进度已经走到了25%，页面又有烟花炸开，“恭喜宿主解锁全部男主‘投之琼瑶’剧情，‘与斯同车’开启，攻略任务即将进入下一阶段，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风匡野点开“与斯同车”项目，五个小标题都已经被点亮，金光流转化作的小字注释写着“选取一人进入特殊场景进行体验，在此期间外界一切暂停，且只保存第一次记忆。每日限制一次，最多累计三次，但每次累计使用好感度收获效果减半。”
　　趁着这次男主齐聚，风匡野决定现场试一下这个高级好感度项目的效果。
　　她按顺序点上风匡乾的心口，同时点击第一个小标题“乾坤在我”，下一秒天旋地转。
　　风匡野正以皇后的身份行走在重重叠叠的宫阙中，跨过金雕玉砌的门槛，抬眼便看到了风匡乾端坐在桌案后，埋首于案牍奏章中。见到她进来时放下在手中握了半日的笔，朱红的墨沾染在了奏章上他也无暇去理。
　　伸手接下食盒，风匡乾伸手将她揽进怀中，随手拈了一块芙蓉糕喂给了她，她紧抿朱唇，嗔道：“这糕点臣妾可舍不得吃，这可是臣妾专门做的，第一口必须由皇上来品尝。”风匡乾不疑有他，给足了她面子在那块芙蓉糕上咬了一大口，脸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勉强咽了下去。
　　风匡野贴心地递上了清茶，“怎么样，味道还好吧，这可是臣妾第一次做糕点呢。”风匡乾无奈点头：“你的心意朕感受到了，但为了江山社稷，下次这种事情你就别再沾手了。”
　　脱离幻境后风匡野有些不太能适应由坐到站的姿态变换，略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心后整理信息——在这段剧情中风匡乾登基为帝，而自己成了皇后，暂且不提两人是如何突破亲生兄妹这层伦理关系结为夫妻，关键是就算爱大于一切两人真的成婚，朝中臣子会同意君王是一个爱上自己亲生妹妹的人吗？除非至少在明面上她不是风匡野，若是自己没有穿越，三公主还好好地待在翠幽宫倒也勉强可以遮掩过去，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自己虽然只出现不过一月，但在朝中重要大臣面前都已经混了个脸熟。这样一来就只剩下被改换身份一种可能，可她是为情所困自愿舍弃自我还是被风匡乾逼迫分割过去，两种可能性都让风匡野忍不住颤抖，她甚至害怕见到之后的剧情，如果任务完成的代价是背弃自我，那她又该怎么办？
　　清澈的春夜中，少女被积攒依旧的情绪击溃，阵阵夜风紧，像是天地在安抚无助哭泣的魂灵。
　　短暂的崩溃后，风匡野擦干泪水，抚上孙无缰的胸口，进入“信我由缰”的幻境。
　　西境之战虽因援军未能及时抵达颇为艰难，但到底是赢了。城中的硝烟还未散去，伤员与百姓的哀嚎惨叫还在耳边回荡，城中除了医者以外还能勉强活动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发捷报的任务都无人能胜任。风匡野撕下身上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草草地将箭头的伤口包扎，返回城主府为这场战事善后。
　　不多时城外有人大喊：“报！孙将军率援军赶来了！”但并没有一个人为此欢呼雀跃，城中士兵的尸体沉默地堆叠，还活着的人们只能以对疼痛的叫嚷与哀嚎给予回应。
　　城门外，孙家军透过敞开的城门看清了城内的惨烈情景，孙驰的心腹，也是如今孙无缰身边的副将孙固看着眼前紧张焦急到额头上绷起青筋的少年将军讪讪笑道：“将军您看，最终还是我军赢了，我就说嘛，就算没有我们的驰援王家军也一定不会输的。要我说，若不是王擒虎那傻愣子非让他女儿领军，伤亡也不会这么严重。”孙无缰好似没听到一般径直翻身下马，沿途简单收殓士兵的尸体，走进城中时身上的鲜血已经被风沙凝结。
　　城中王飞雁正指挥打扫战场，孙无缰本来沉重而机械的步伐急促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站在了她身前，郑重地施以军礼，后开口问道：“敢问公主安危如何？”王飞雁正忙的焦头烂额，对这个误了军情的人更是没什么好脸色，只说了一声“她在城主府”便再无下文。
　　孙无缰心下虽稍安但仍有忐忑，快步赶往城主府，脚步在铺满鲜血的地面上绽开了鲜花。他一路奔跑，一路在心中祈求上天垂怜能让本该在深宫中被小心呵护的公主能在这场战争中全身而退。等他脚步匆匆地闯入庭院，透过轩窗，他看见少女借着微弱的烛光伏案处理着公务，因着身上伤口的原因，她的姿势松散，青衣染了风沙又沾染了血迹，此时此刻的她仿佛在为“风流”二字写意。孙无缰小心地迈入庭中，从背后小心地拥住了她。
　　风匡野抽离了出来，“西境之战”是个新名词，但既然牵扯到前往西境的王飞雁，可能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一场战役，看结果是大盛险胜。自己此时若空口白牙去说战事将起，怕是会被世人当做妖孽，将她引为至交的王飞雁也不会信，只能默默记下暗自提防。
　　风匡野走到文辰身边，沉入“星辰如昨”的剧情。
　　明明白天还在飘雪，晚上满月却升上中天，月色清澈动人，庭中对坐煮酒的二人也显得无比风流。
　　红泥小炉煮酒正沸，文辰屏退随侍，伸手替风匡野斟一杯清酒。他唇边一抹轻笑：“这酒是当年你在我这院子里松树下所埋，如今年岁已足，想来当有几分滋味。”
　　风匡野抬手接过，慢呷一口，叹道：“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过这么多的年月了。还记得你我年岁尚小时，你那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没想到如今竟是如此……”她话语一顿，推开了文辰靠过来的头，摸了摸他刚给自己印上的新鲜牙印，“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表里不一之人。”
　　文辰拿起印着她唇色的酒杯，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欺身而上，未咽尽的酒液淋漓在他下巴胸口处。经此一番动作，他的衣襟已经蹭开，白玉般的胸膛上因热意染上薄红，犹如雪山夕照。“我和你相伴最久，最是了解你的心思。知道你弱水三千，只愿取一瓢而饮。我想我才是最可以容纳你的那一捧。”
　　这段剧情颇为香艳，与文辰平日里展现出的样子分外反差，如果风匡野刚刚没有崩溃过一遭肯定会以玩家的旁观视角点评一番，可此时她实在难以代入，风匡野清醒地格外快，搜遍记忆也没找到埋酒的片段，可如此重要的记忆丢失实在是不合理，要么是她真的忘却，要么就是文辰编出来骗她的，到底是哪种可能性不得而知。
　　她叹口气，机械地点开“万金一掷”，陷入朱万津的幻境。
　　万金楼是京城中最为奢靡的茶楼，这个常识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因着菜肴必为山珍海味，每日席位稀少，就连皇亲国戚都无法常常光顾，却专为三公主风匡野独留了上品包厢。
　　不过今日是朱氏少主朱万津做东，风匡野本以为可以深入万金楼内部，没想到还是在平素自己用的那个包厢。朱万津一展折扇，笑道：“公主可还以为朱某有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不给你赏玩吗？就连公主的皇叔们在我这里都没有包厢，这个包厢往日里是留给我的，将它献给公主已经很配得上公主的身份了。”
　　“是吗？原来是本公主想高攀了，只是没想到朱公子有这般心意，倒是叫我好生感动。”风匡野倚在美人靠上，借着高楼之势俯瞰京城。
　　还未等朱万津接话，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呦，我那□□日忙不得闲，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吃酒了？”话音未落，一女子已经推门进来。一身红裙裁剪利落，烛光下衣料上暗纹浮动，造价显然不菲。头上金饰琳琅，鬓边钗上凤鸟昂首，口中衔着一颗硕大的东珠，雕刻细致的红玉为其点睛，处在室内也熠熠生辉，满屋珠玉珍宝也不能遮下她半分光彩。
　　朱万津笑道：“让公主见笑了，这是我幼妹，她自小在市井中长大，不通规矩，还望公主莫要怪罪。”风匡野饶有兴致地直起了身子，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早闻朱小姐大名，今日可叫我见到真人了。”
　　风匡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是男主的个人剧情吗？怎么会半路跳出来个妹妹，不过这个女人一眼便能看出野心，像是她在现代看惯的职场精英女性，她不由得升起想要结识一番的心思。
　　还剩最后一个了，风匡野深吸口气，返回银观身边，坠入幻境。
　　“公主，敌人太多了，您先走，我断后。”银观反手一刀利落地割下一人的头颅，飞身上前在狭窄的巷口堵住了源源不断的敌人。风匡野用衣袖擦了一擦沾满鲜血的刀，疾冲到银观身后背靠背抵御着从身后涌来的敌人，拒绝道：“此地易守难攻，以你我二人之力，先收割一波他们的性命，下一步逃脱也少些压力。”银观抿了抿唇，虽有不赞同之意也无法开口，只是闷声道：“好的，公主还请小心。”
　　这次外出本就是为了散心，并未吩咐侍卫同行，也只有银观一人被允许跟在她的身边，所以这一场打的很是吃力。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匡野挥刀的手已经僵硬，肌肉记忆已经接管了她的身体，银观的动作也有些脱力，但敌人仍是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二人的背早已经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彼此给予着力量。
　　眼看敌人毫无停歇的迹象，银观手腕微动，藏于袖中的暗器瞬发在屋檐上的敌人中撕出了一道口子，反手揽住风匡野的腰纵身一跃便上了屋顶，迈步向开阔处跑去。风匡野在他怀中略作歇息，却感觉自己额头上似有血滴落，心中感到疑惑抬手去摸却碰到了银观的胸膛。银观闷哼一声，脚步却不见丝毫停顿，开口时气息略有不稳，“公主……您别摸了……小伤而已不打紧的。”
　　风匡野觉得这部分剧情没有什么好分析的，不过是主角的家常便饭——刺杀而已。
　　下一刻操作面板自己跳了出来，“恭喜宿主解锁全部男主‘与斯同车’剧情，攻略任务即将进入下一阶段，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五人都已经清醒过来，甚至丝滑地继续之前的对话，显然是他们不能保留“与斯同车”中的记忆。孙无缰一头雾水地眨着泪水模糊的双眼，不理四个男人，俯身给风匡野道歉：“我无意冒犯还请三公主赎罪。”
　　文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风匡野走了这么多段剧情很是疲倦，摆摆手让孙无缰起身，“算了，你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孙无缰的脸更红了，其他男人都有些想笑但都竭力掩饰，只有朱万津仗着不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风匡野不想再听男人吵架，翻身上马朝行宫前行。身后五人见她困倦也没有再说话，回到行宫后风匡野径直回了自己暂居的小阁梳洗后就一觉睡到天亮。
　　离皇帝定下的正午启程回宫还有些时间，风匡野唤出操作面板，发现总体进度涨到了40%，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而朱万津、孙无缰、文辰、银观、风匡乾五人的个人进度也由10%、15%、30%、30%、40%涨到了30%、30%、50%、50%、55%。看来昨天一天收获颇丰，可想到要回到大公主府直面风匡月和那无处不在的神秘蛊惑，风匡月就觉得心梗。
　　可再怎么抵触，该走的剧情总要到来，风匡野视死如归地坐上了回京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