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的守候》鹤喃

3、糖葫芦

　　高二转高三的暑假，时间不算长，作业堆积如山。

　　放假玩了两个星期后，江妍知就急忙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学习之中。

　　她的数学不是很好，只能靠着暑假弯道超车。所幸家里有两个理科学霸在，她补起来倒也快。

　　江鹤知和周怀远的录取通知书发下来那天，江妍知甚至还拍了张照片，逢人就说他的两个哥哥是省状元，考了同一个学校，将来是要为国家做贡献的。

　　正是因为她这大肆的宣扬，加上城中村住的基本上都是些大爷大妈，消息灵通，传播速度也快，没多久几乎一半的人都知道了。

　　那天天气微微转凉，江妍知便缠着醉心打工的江鹤知和周怀远，一起出去玩。是说就当休息一下了。
　　风轻轻拂过，吹起满地掉落的花瓣，零星还有几朵完整的花掉在地上。这一片都是花田，花香扑鼻，在这不算炎热的夏日也是一幅奇景。

　　江妍知因为兴奋所以走在最前面，看着地上掉落的花瓣，她笑着弯腰捡起别在耳朵上，正准备回头问他们好不好看，却看见哥哥在一旁打喷嚏，周怀远还一旁打趣似的关心他。
　　“呀，太兴奋了，都忘记哥哥对花粉过敏了呢。”她心里想着，有些自责，把别在耳朵上的花朵扔掉，朝那边喊：“阿怀，快点带哥哥过来！马上就能走出这片区域了。”

　　那边不知道周怀远和江鹤知说了什么，后者笑了笑，支起身子竟是没有再打喷嚏，而是跟随着周怀远快步走来。

　　“怪哉怪哉。”江妍知说。

　　江妍知站在原地等他们，但是没过一会就被江鹤知说：“这么矮，腿这么短，还等我们两个大长腿。”

　　周怀远也点点头：“你应该多晒晒太阳补补钙……可惜了，今天怎么多云呢？”

　　江妍知握紧了拳头：“你们不要以为长的高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是学武术的。”周怀远说。

　　“我是拳击高手。”江鹤知说。

　　两人异口同声：“就你还要揍我们呀！小妹妹要不要去学学跆拳道？”

　　说罢两人就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江妍知看惯了两人时常拿她打趣的场景，也知道他们开玩笑的，所以也没恼怒，而是认真想了一下：“我学跆拳道也挺不错的，将来你们都不在我身边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鹤知打断，他一脸严肃：“胡说啥呢？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一旁的周怀远却是若有所思：“女孩子家家的学个跆拳道其实挺好的，我们又不能随时随地的和她在一起。”

　　“那我们就自己教她。”江鹤知说。

　　“好耶。”江妍知高兴的说，然后看了眼地上的花朵，又看了眼江鹤知：“哥，你不是对花粉过敏吗？”

　　“额……”江鹤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啊，那就快走，小短腿。别到时候拖我们后腿。

　　他还刻意咬重了“我们”这两个字的读音。

　　江妍知气的咬牙切齿，但看到江鹤知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的小红点，还是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就这样，江妍知每天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还要分一小时出来去学跆拳道。

　　虽然辛苦，但一想到以后如果有人看她瘦弱欺负她，然后被她打的落花流水的样子，她就想笑。

　　每到这时江鹤知和周怀远就会面面相觑，表示不理解她在笑什么。见江妍知也没有和他们说的意思，他们也默契的没有问。

　　暑假的日子过的充实且快乐，时间在眨眼间悄悄溜走，恍惚间窗外的蝉鸣声渐弱，风也温和了起来。
　　秋天到了。

　　开学的日子临近，让人有些不心安。

　　那天江妍知笑嘻嘻的送江鹤知和周怀远出了门，因为他们说她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就没跟过去。

　　江妍知叹了口气，只能站在门前望着他们下楼的背影，直到彻底的消失不见。

　　把门关上，家里寂静无声。

　　从初三开始她就一直和哥哥住在这里，起先只是一间普通的单间，摆了个上下床。后来才搬到了这间房子里。

　　初三到高三，一直都是她和哥哥住在这里。现在突然变成了她一个人，有些不习惯。

　　所幸她不久也开学了，学业忙碌，一学起来竟有种忘记时间的感觉。

　　时间悄悄从指缝之间溜走，天越来越凉，那个名为大自然的画家也为树叶添上了新的颜色。

　　那天江妍知在教室的后排画着黑板报，姜瑾在黑板上画上了两人手牵着手的卡通火柴人形象，江妍知震惊的望着她，二人相视一笑。

　　讲台上的王秃头任然和放暑假前一样，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着国庆节的放假注意事项。

　　“不知道等到寒假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子，讲的眉飞色舞。”姜瑾小声的和他说。

　　“我觉得会。”江妍知表示赞同。

　　“江妍知！”王志斌突然敲了敲讲台。

　　突然被点名的江妍知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怎么了，王老师？”

　　“你看看你画了那么久画的啥样子啊！快去打印机上把试卷拿过来啊，发完试卷自由放学！”他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菊花茶，挺起他光亮的头颅走了。

　　又是和暑假一样的话术。

　　先滔滔不绝的讲学习，人生，讲注意事项，然后喊她发试卷，放学。

　　“唉。”江妍知小心翼翼的转过身，然后伸出脚踩在椅子上下去。

　　“姜瑾，你先画着嗷！”

　　说完她就快速跑向办公室，生怕晚一秒就会耽误了放学的时间。

　　快速的数完试卷，核对好数量以后把班里的那份拿在手里，准备走。

　　“江妍知！！”嗓门很大，又是王秃头。

　　她抱着试卷走过去，乖巧的说：“怎么了王老师？”

　　他翻了翻手里的纸，激动的说：“你这次月考怎么进步那么大啊！！”他又翻箱倒柜拿出另一张纸，将两者放在一起对比，“你数学进步了四十分，年级进步二十八名。”

　　“年级第三，班级第一，总分697！！”

　　他站了起来几乎咆哮道：“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清北稳了啊！！”他激动的握住江妍知的手：“谁给你补的习，你哥哥吗？我知道啊，北京市高考状元。”
　　“只是他啊，居然没选择大家都想考的北大清华，去了警校。”他语气惋惜。

　　江妍知嘴角抽了抽：“不是我哥哥。是他朋友。”

　　她思绪飞远，又想到那个盛夏的午后，少年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扇着蒲扇，吃着西瓜。他旁边的少女看似在认真的刷着数学题，实际上在偷瞄他。

　　十八岁的少年最令人心动。

　　他会斥责她不要走神好好学习，又会在事后给她道歉，认为自己过于严厉，也会认真解答她的一系列问题。

　　在她写试卷几乎全对的时候，会笑着带她出门为她买上一根她最喜爱的糖葫芦。

　　还说如果开学考的好了，每次都有。

　　江妍知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回过神就看见王秃头的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江妍知？怎么走神啦！”王志斌问，语气中依稀可以听到残留的兴奋。

　　“没什么老师，”她指了指钟表：“不早啦，我得快点回去发试卷，不然耽搁同学们放学了。”

　　王志斌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那我不留你了，你快走吧！”

　　“好的老师。”她转身离开，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叹了口气。

　　期中考的成绩说是要国庆假期回来才公布，结果王秃头先跟她说了，一点期待都没有。

　　但一想到国庆假期周怀远和江鹤知都回家，等她和周怀远说起这件事，还能吃到糖葫芦，就释然了。

　　如果等到国庆假期回来才公布，那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吃得上。

　　走廊外的夕阳斜射进来，江妍知朝远处的楼梯间走去。

　　下楼，左转，走廊尽头，高三一班。

　　然而就在她抬头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班门口。

　　少年拿着根糖葫芦，靠在走廊上，漫不经心的。忽然少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朝江妍知这边望去。

　　阳光，走廊，对视，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姜瑾从班后门探出头来，激动的嗷嗷叫。

　　江妍知无奈的朝她看了一眼，然后朝着周怀远走去。

　　少女站在少年面前，显的那么矮小，但是少女还是努力踮脚去够糖葫芦，少年却躲开了。

　　“考多少啊？就要了。”他坏笑，“你们同学可是和我说你们国庆假期回来才公布月考成绩的。”

　　她挥了挥手里的试卷：“我刚刚去办公室了，班主任和我说的。”她叉着腰，看起来像只得意又骄傲的小孔雀：“697分，年级第三！”

　　“谁信你。”他嗤笑一声，“小、孔、雀。”

　　她有些恼怒，却又说不过他，只能对他说：“爱信不信。”说完她就从他身旁的空位准备绕过。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传来王志斌的吼声：“江妍知，你谈恋爱啦！！”

　　“王老师，我刚刚看见了全程，就是啊，你可得好好管一下你们班的学生呀，这都要高考了。”

　　江妍知脚步一顿，僵硬的转过身去。

　　说这话的是二班的班主任，她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平时很爱八卦，和班里的女生相处的也挺不错。但江妍知不喜欢她，她太爱在背后嚼舌根子了。

　　江妍知皱了皱眉，望着远处的快步走来王志斌，想着怎么思考对策。

　　想不到他一来就语重心长的说：“你谈恋爱这事呀，老师管不着，但是不能落下了学习啊。”

　　“老师……我没有……”江妍知低下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不要试图解释啦！你看看你，试卷都拿错了，唉。”他把手里的卷子塞给她，走进班里喊：“阿妍拿错试卷了，你们大家就做两套吧，反正也不多啊！”

　　班里顿时哀嚎声一片，但是王志斌并没有理睬，而是转过身朝还在愣神的江妍知招了招手：“别发呆啦！来发试卷。”

　　“哦、好的。”她转过身朝班里走去，路过周怀远时见他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朝他竖了个中指。

　　这场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发完试卷后大家如释重负的背上早都收拾好的书包跑路。

　　而姜瑾因为认出了那个男生是周怀远，也知道他们肯定是要一起走的，所以也没等她。

　　眼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而江妍知却还在慢吞吞的收拾书包，周怀远不耐的说：“你是蜗牛吗？”

　　“你是。”她下意识怼回去。

　　在教室后面检查黑板报的王志斌笑了笑：“感情真好啊。”

　　江妍知想说什么，但看周怀远没有想解释的意思，王志斌也没有生气，就算了。

　　反正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他们这样觉得，她也挺开心的。

　　害怕周怀远再待在这里会出什么幺蛾子，她收拾书包的速度快了许多，很快就拉上拉链朝周怀远招招手：“走啦！”

　　王志斌还在后头站着，路过他的时候江妍知还说了句“王老师再见。”

　　王志斌看着他们的背影，欣慰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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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中的道路两旁都种满了银杏树。此时正是秋天，风轻轻一吹就卷起漫天金黄。

　　周怀远和江妍知并肩走着，他手里还拿着那根糖葫芦。

　　来到车站，车还没来，江妍知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糖葫芦难道不是给我的吗？”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万一只是你一家之词呢。”他耸耸肩。

　　江妍知思考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但她不肯服软：“那你刚刚怎么不问呀！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

　　“我忘了。”

　　闻言江妍知瞪了周怀远一眼。

　　周怀远见她这副样子想笑，过了几分钟公交车到站，他适时哄道：“好啦好啦，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不信你。”

　　他摸了摸江妍知的头，把糖葫芦递给她。

　　江妍知一见到有吃的了，也不顾得生气，轻哼一声就上了公交车。

　　周怀远跟在她后面，默默的往投币箱里投了四个一块钱的硬币。

　　江妍知从上车起就一直盯着窗外吃糖葫芦，周怀远也知道她不可能那么快就原谅自己，于是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车窗渐渐起了雾，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一大片海，此时正值夕阳，金黄色的太阳垂在海天交界处，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大海。

　　她继续看，沙滩上有一对情侣在拍婚纱照，看着很幸福。

　　江妍知刚在车窗上写了个“周怀远”，此刻看到那对在拍婚纱照的情侣，愣了愣神，反应过来连忙擦掉。

　　扭头看向身旁的周怀远，他一动不动的，抱着手臂垂下头，似乎是睡着了。

　　公交车内并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也被她遮盖住了，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她不敢冒认周怀远已经睡着，悄悄把身子往前倾，使夕阳照在他的身上。

　　看着他紧闭着双眼的脸，松了口气。又觉得他这样子甚是帅气，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就准备拍照。

　　只可惜她在打开相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公交车突然停下了。由于惯性，她整个身体向前扑去，撞在了板子上。

　　周怀远睡的并不熟，感觉到有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有些刺眼，正想睁开眼睛看看怎么回事，公交车就猛然停下。

　　幸好他及时抓住了扶手，没有让自己摔出去。

　　然后他扭头就看到了身旁一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还拿着签子和手机的江妍知。

　　江妍知立马微不可察的把手机息了屏。

　　“你没事吧？”周怀远关切的问。

　　江妍知疼的呲牙咧嘴：“没事。”

　　周怀远狐疑的看着她：“你额头都红了。”

　　江妍知不好意思的笑笑，她重新坐了回来，而且是紧紧抓着扶手的那种。周怀远看着她这副样子笑了笑，心中还在想她坐的好好的怎么比他这个睡觉的摔的还惨。

　　不过他也没问，怕她又生气。

　　公交车此刻又恢复了往常的缓慢行驶，不久就到了站。

　　下车的时候，江妍知的额头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周怀远皱着眉，拉着她去了药店买了云南白药膏。

　　还贴心的给她在药店门口上完药才离开。

　　江妍知哭哭啼啼的，一路上都低着头，她觉得自己额头肿起来了，肯定很难看。虽然周怀远一路上都在安慰她，但显然没有起什么作用。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江妍知直接进了房间里，翻箱倒柜翻出来一个黄色的小兔子创可贴。

　　她对着镜子在肿起的红包上贴了两个这样子的创可贴，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又仔细看了看吃饭，没什么异常，刚准备出去吃饭，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她把门打开一条缝，左看看右看看，又轻轻把门关上，坐在地上打开了手机。

　　手机从周怀远醒来后就息了屏，此后一直没被江妍知动过，她点开相册，幸好那张照片拍到了，也没有特别模糊。

　　江妍知把照片放大了点来看。

　　周怀远低着头，眼眸紧闭，碎发随意的散落在额前，鼻梁高挺，金色的夕阳洒在他脸上，整个人似乎都被带上了一层滤镜。

　　江妍知看着这张照片笑了笑，满心欢喜的。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紧接着传来周怀远的声音。

　　“出来吃饭了，妍妍。”

　　江妍知应了声“好”，把手机息屏放到裤兜里，对那张照片宝贝的不行。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因为江鹤知刚回来，想到江妍知自己一个人在家住了一个月，有些心疼，所以就没有让她洗碗。

　　她回房间拿了钱，随便找个借口就出了门。

　　一路小跑来到打印店，老板看到她都吓了一跳。

　　“小姑娘，又来啦！”

　　江妍知笑笑，把手机里的照片发给他。

　　她把今天拍的那两张照片都发过去了。

　　一张照片是她自己拍的周怀远的睡颜，另一张则是姜瑾帮她偷拍的，那张他靠在学校走廊栏杆上的照片。

　　一张照片里的他看着疲惫，可另一张却是慵懒的少年郎。

　　这家打印店江妍知来过很多次，老板很好相处，效率也高，打印出来也清楚。

　　没等多久两张照片都打印好了，老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突然吼一声：“小姑娘，那个是不是你喜欢的人呐？每次来打印都只打印同一个人。”

　　江妍知听到老板的话，耳朵染上绯红，什么话也没说，拿起相片就跑走了。

　　感受到巷口传来的风，江妍知心头的燥热终于消退了不少。满月之下，她拿着两张照片，如获至宝。

　　因为是找了买学习用具的借口出来的，所以江妍知回去的路上还绕道去了趟文具店买了几支笔，把那两张照片藏好就打开了家里的门。

　　家里静悄悄的，周怀远坐在沙发上看着书，整个客厅只有书本翻页的声音。江鹤知的房门紧闭，想来是人在里面，但是不知道干什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周怀远倒是抬了抬头，见到是江妍知也没说什么。

　　江妍知见没人理她也是松了口气，把门关上就跑回了房间。

　　江鹤知很尊重她，给她住的是主卧，平时也不进来她的房间，有时候问事情也是在门外敲门问的。

　　因此她的书桌上几乎摆满了周怀远的照片。
　　看着是很肆无忌惮，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爱的还是太小心翼翼了。

　　照片下面还留有一小块白色的纸，是江妍知特意叮嘱老板这样做的，她还要在下面写字。

　　她在夕阳那张写到——睡梦中的你依旧是那么帅气吖-2005.9.30
　　她又在走廊那张写到——我爱的少年，风华正茂-2005.9.30

　　写完她就摆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还有许多周怀远的照片，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周怀远被保送那天拍的。

　　他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咪，白色校服和蓝色校裤尽显少年风气，他笑着，眉眼弯弯。

　　那张纸下写到——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