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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娘娘寨坐落在异峰突起的九仙山上,山寨四周为险岩峻岭,奇峰异石横亘,绵延不绝。极目远眺,但见重重淡蓝色山影有如烟波万顷,浩瀚无涯,凭空托起高耸云端的一座神峰妙峦,茫茫然恍如仙境。从客店镇出发,燕云一行坐在手扶拖拉机挂箱里,只觉山路愈来愈狭窄,愈来愈崎岖,路面坑洼不平,满是裸露的顽石。好几次,因为坡高路陡,手扶拖拉机冒出浓浓黑烟,发出突突轰鸣,好似牛喘,行进极为缓慢,燕云不得不带着众女子下车步行一段距离,只将行李留在车上。
      不知经过多少次曲折迂回,手扶拖拉机行驶到一处峡谷谷口处,驾车的乡民便拉下手柄刹车停了下来。驾车的乡民告诉燕云,从此处开始向山里进发,只能步行了。燕云让大家取下行李,塞了一元钱给乡民,带着众女子徒步走向谷口。杜鹃看峡谷地处险阨,周围山峦交错,群山环结,山体自然为障,巨石自成隘口,当真是车不能方轨而马不能并骑,心道无怪乎那乡民不愿再驾车前行。进入峡谷,两面陡壁耸峙,俨如一条通天夹弄,深谷清幽静寂,能感受风生风息,更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激越水声,显然是多迭瀑布在轰然作响。
      杜鹃抬头朝岩壁望去,见岩石的颜色不一,想着有了话题,凑近朱鹮身边提出了疑问。朱鹮说,娘娘寨的地质结构由造山运动和第四冰川纪水蚀溶岩形成,地质地貌分布了震旦纪灯影组的石灰岩和白云岩,还有紫红色砂砾岩和灰绿色砂岩,算得上是世界上地质和地貌事件产生的典型事例。这一带的盆地和山体发育是六亿年前起始,经过加里冬运动使古老地台趋向于稳定,经过海西运动地槽褶皱回返形成巨大山系,经过燕山运动地壳受到强力挤压,褶皱隆起而成为绵亘的山脉,再经过喜马拉雅运动形成现代地貌格局。杜鹃与朱鹮在那里有问有答,对着怪石嶙峋的山崖指指点点,弄得其余人是一头雾水,听得不明所以。
      慕容美妙听她二人唠嗑更是觉得索然无味,不懒烦地打断她二人的话题,说道:“你们两个叽叽歪歪地这运动那运动地说得烦不烦,我瞧着就该抓你们两个人去运动运动,到时候看你们还运动不运动。”
      “杜鹃小魔头这是在考究我呢。”朱鹮陪着笑脸说,眼睛瞧着杜鹃,话里有话,“我之前到这一带考察过,只是没去过娘娘寨。”
      杜鹃吃吃一笑,不去理会朱鹮,故作惊讶非常的样子,对慕容美妙说:“慕容姐姐妙语禅机,接连三句运动意思却大不相同,一语道破反者道之动的本来。”她这最末的一句话旁人都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燕云向她投去一道深沉含蓄的目光,颔首道:“道家的学说你都知道,不愧为宝藏女孩。”
      杜鹃心里得意,嘴里却连声说道:“没有,没有。五一农场干校有位宗教协会的老道长,我听他说起过,这九仙山早年是道家的圣地,当地农民有个传说,说是道家先祖元始天尊坐下有十二金仙,其中的广成子就是在九仙山桃源洞修成正果。这娘娘寨也有个来历,说的是西汉末年,王匡、王凤发动绿林起义,娘娘寨有位叫成子高的踊跃响应,率领当地农人在九仙山建大营,操练兵马,用石块垒筑寨墙。寨墙高一仗五,厚六尺,只有正南方建有寨门供人车通行,也只有一条道通往山寨。”慕容美妙见杜鹃说到这里便打住,问道:“后来呢,你接着说,怎么不说了。那成子高搭了个寨子,聚众造反,结果怎么样啦?”
      杜鹃瞪大眼睛,小嘴张得大大的,脸上做作出惊诧的样子,哎呀一声,“那老道长没有说了,且听下回分解吧。”
      慕容美妙耸动冰肌秀骨的香肩,哼了一声,“你就跩吧,等会上山了,找到那个叫牛超来的牛道士,还怕他不告诉我们。”
      一行人在峡谷里逶迤穿行,一路谈笑风生,观望沿途的旖旎景色,走过一片绿浪滚滚的楠竹林,又走过连片的古树群落,再沿着一条山石铺就的石阶攀缘而上,终于来到娘娘寨山门前。
      山寨倚山踞岭,耸立在云缠雾绕的峰巅,很有几分气势。看着淹没在杂草丛中的残垣破壁,所有人都深深叹息一声。走进石寨,可以看到,寨内有大小石板屋千余间,围城的石寨周长有二十多里地,寨墙由块石、条石、片石大小间压、缝隙填塞碎石土渣砌成。寨墙上留有哨口、箭窗、滚木擂石发座、烽火台的残迹,内墙半腰有四尺宽的巡道,面临山道的寨墙另设有铸铁土炮,炮身已毁。
      朱鹮找了个烽火台的遗存站定,从地质背包里取出一个风水罗盘来,测量一阵子后,问杜鹃道:“你看出这里面的门道没有?”
      杜鹃掏出布裙口袋里的手绢,擦擦汗水,说:“朱鹮大姐你想说这个石寨是按九宫八卦布局吧,好像可以占测到九个等分和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有些故弄玄虚,搞得挺神秘的。”
      黄鹂四下张望了会,说:“找不到和小日本干仗的痕迹。听老农说,以前有人在这里找到过没有爆炸的炮弹,想敲开来做物件,结果被炸死了。”
      看朱鹮站在那儿有模有样地测风水,全然一付妙悟道法的架势,慕容美妙躲到燕云站立的阴影里面,接过燕云递给她的军用水壶,抿了口水,娇慵无力地说道:“整这些二四五六有用么,糊弄鬼呀,一颗炮弹打过来,还不是什么门都无门。咱们赶紧走,去那个娘娘庙躲一躲荫。”燕云笑着摇摇头,正待告诉慕容美妙,朱鹮其实是想寻找那条通往山下的隐秘通道,却被灵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原本趴着打瞌睡的灵猫,嗖地从杜鹃背着的地质包上蹿了下来,径直扑向不远处的一堵垮塌的石墙,奇怪的是灵猫只是站在乱石堆上死死地盯着什么,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发出警告的吼叫。少顷,打石墙后面伸出了一颗蓬头垢面的脑袋,一双乌黑的眸子清明透亮,在暗处熠熠生辉,正往这边瞧着,眼神却是怯生生的。
      杜鹃舔舔嘴唇,吹声口哨召回灵猫,喊道,“喂,墙后面的姑子,你出来吧。”看对方没有反应,杜鹃又喊道,“没事的,灵猫不会伤到你的。”
      石墙后的脑袋依然在原处不动,那双黢黑铮亮的大眼睛依旧朝这边胆怯地张望着。黄鹂提高声调,跟着喊了几声“过来”,还是没有动静。丛小凤忽然一下想到了什么,朝石墙后的女子接连打出了几个手势,那女子回了一个手势,慢慢从石墙后面走了出来,脸上大有戒惧神色。看那女子时,只见她披着蓬松浓密的长发,发梢上沾着草屑泥土,瘦削的脸上脏兮兮的,混着汗水和油渍,个头小小的发育不良的样子,体态却是成熟的女性,看上去已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她身上的衣裤破乱不堪,上衣显然短了一大截,露出了裤腰上扎着的一根稻草绳。女子一步挨一步挪到丛小凤跟前,眼睛却是偷偷地瞄着慕容美妙,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慕容美妙远远地站着,奇怪地问丛小凤:“你刚才跟她比划了什么,她是不会说话吗。”
      丛小凤比划着手势,应道:“她是聋哑人,我用的是手语。我会的不多,不过,好像这个姑子会的也不多。你等下,我问问她叫什么。”
      那女子看着丛小凤的手势,睁着眼睛想了会,边比划着边蹲在地上找了个石子写下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丛小凤瞅着地面,仔细辨认了一下,说:“她说她叫林中仙子,好像是娘娘庙里的牛道士给她起的名字。”
      嗤地一声,慕容美妙刚喝了口水,喷了出去,“她叫林中仙子,她这个鬼样子像仙子?”
      杜鹃担心林中仙子看出了什么,给了她一个斯文温柔的微笑,又去放下地质背包,在里面翻出了一颗陀螺糖递给她,而后对慕容美妙说:“林中仙子是一种鸟的俗称,也叫绶带,属于蜂鸟的一种,我们这边只看到过白绶带。”
      黄鹂瞧着丛小凤不停地和林中仙子打着手语,羡慕地说:“我认识你那么长的时间,都不知道你还会手语呢。”
      丛小凤腼腆地笑笑,说:“我有个表姨,是个聋子,十聋九哑,不会说话,我小时候去他们家,学了些手语。就是不知道这林中仙子的手语是谁教的,大山里头,总不会有聋哑学校和手语老师吧。”
      慕容美妙说,“你再叫她在地上划几个字,不就晓得啦。”话语充斥浓浓的不耐与倦怠。
      朱鹮收拾好风水罗盘走过来,说:“只怕她会写的字满不了一箩筐。”丛小凤点点头,爱怜地看看林中仙子,说:“正是。我告诉她我们要去娘娘庙,她愿意带我们去。”
      林中仙子朝着所有人憨憨地一笑,又去瞄了眼跟在杜鹃脚边的灵猫,领头走出了石寨已经颓废的寨门。
      跟着林中仙子在山道上转悠了半个多时辰,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深谷,谷口错落有致地立着四棵古银杏,每棵粗六尺,需二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的华冠形同巨伞,高大巍峨。林中仙子对丛小凤比划了个手势,告诉她古树的树龄达千年。丛小凤大感惊愕,伸伸舌头,站在大树前虔诚地拜了一拜。绕过古银杏,可以听到淙淙流水声,循着水声走过去,是一座水潭。但见水潭呈墨绿色,深幽莫测,潭边松柏密匝,乱石狼藉,透着股子阴森气息,令人心惊目弦,毛骨立寒。
      几位女子伫立在潭边,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默默不语。燕云伸手去试试水,说道:“这里的水太深太惊人,不要下去洗,你们可以找个浅些的地方清洗一下手和脸。”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噗通一声,林中仙子已经跳到了水里面。燕云冷不防吃了一惊,正待跃入水中捞人,却见林中仙子笑嘻嘻地从水里探出嘴和鼻孔来。
      潭水清亮,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林中仙子划水的动作,虽然姿势笨拙,形如狗爬,却游得自在。显而易见,林中仙子会错了大家的意思,以为人人都想下水戏耍一番。丛小凤赶紧招手,让林中仙子上岸来。等林中仙子湿漉漉地从水里爬出来,燕云让丛小凤帮她擦干身子,想办法换件干净衣服,自己则沿着水潭边的小道走得远远的,慕容美妙也跟了过去。
      杜鹃对丛小凤说,林中仙子既然已经湿身,干脆就帮她好好洗净身上的污垢,好好梳理一下她的头发。杜鹃拿出背包里的毛巾和一小块肥皂,让丛小凤用手语指导林中仙子配合伸臂转身,黄鹂与朱鹮也在一边动手帮忙浇水擦拭。随着从头到脚的细心清洗打理,林中仙子的本来面目慢慢显现出来,等到她干干净净地坐在潭边的圆石上,羞答答地看着澄澈如明镜似的水面,眉宇间隐隐地带有几分忧郁,在淳朴和渴望中显露出自然纯真的美来,杜鹃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杜鹃心想,或许是这里山清水秀的滋润,自然生就出林中仙子这样的美女来。黄鹂与朱鹮满脸讶异,丛小凤居然是一付花痴的呆样,眼珠子在林中仙子身上滴溜溜地打转,说不出话来。
      杜鹃平复一下心情,看看林中仙子瘦小的身躯,思忖一会,从背包里找出了自己换洗的内衣和仅剩的白色土布长裙给她换上,又翻出了一双圆口白布鞋。丛小凤从行李背包里找出了一支白色的发箍,去套到林中仙子的头上。梳洗打扮完毕,四位女子便带着林中仙子去与燕云他们会合,心里都在想,等下慕容美妙看到焕然一新的林中仙子会是什么表情。
      看到燕云和慕容美妙时,两人正站在山道边的一处凸凹怪异的石崖前,石崖上镌刻着黑松坡三个大字,字的左近一溜过去,还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些神秘诡异的符号,有些符号有被钢钎破坏过的痕迹,以致形体残缺。慕容美妙双手死死地抓住燕云的一只手臂,心神不定地瞧着摩崖石刻,因为紧张慌乱,对走到身边的人如同视而不见,即令杜鹃有意将林中仙子推到她的跟前。
      朱鹮走上前来,看看石崖上的字,信口念道:“黑松坡,鬼又多,画道符,神过鬼不过。”
      听见有人念叨鬼,慕容美妙打了个寒颤,恼怒地说:“什么鬼,什么符,你没瞧见人家害怕吗?”
      朱鹮陪了个笑脸,抱歉地说:“这是当地人说的顺口溜,当然是迷信啦。”
      杜鹃看此处岩深谷虚,山嶂蔽日,阴风低号,四周树叶沙沙作响,丛林中斑驳光线闪动,宛如幽灵作祟,颇不似道家探幽寻真之境,倒像道士做法的禁地。听到慕容美妙与朱鹮的对话,杜鹃辨认一会道符,神情凝重地对朱鹮说:“看来有人不愿意闲杂人等上山,只怕等下我们想要进庙不会那么顺当。”
      燕云目光清冷,桀骜地瞪着石崖上的符咒,问道,“何以见得?”
      朱鹮随后跟了一句“同问”。
      杜鹃轻抚一下下颌,指着画符说:“很明显呀,这画符分别是两个时期铭刻上去的,相隔少说也有一百年。早前画的是云篆,都是祛病消灾的平安符、太岁开运符、五鬼招财符、姻缘符和文昌符,用的是篆体字,是几个字重叠成符,模仿虫书鸟迹,文势曲折,有云雾缭绕的气象。这后来弄上去的道符是宋楷和隶书,图形缺乏变化征兆,古板呆滞,赤裸裸地表现恐怖,画的要么是催命符,要么是咒凶犯岁的符箓。我估计这些凶符多半是想画出来克外乡人的,附近的山民倒是不妨。”
      黄鹂见慕容美妙听了杜鹃的话后立时脸色发白,忙对杜鹃说:“那也简单,你等下给我们每个人画一道逢凶化吉符,不就拉齐了。”
      杜鹃不以为然地笑笑,揶揄道,“这种鬼画符的东西你也信,何况这符也不是随便就可以画的。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的时候,需要做到中有神气穴,内有坎离情,你当是小朋友办家家。你要是心里怕怕,我帮你念咒得了。”说着装模作样地摆出一个单盘腿姿势,左手捏个法指,口里振振有词念道:“天为我屋,地为我床,五岳山川,为我桥梁,玄斗元精,为我衣裳。藏身七元,流火他乡,渡我太乙,过我白元,灾不能干,兵不能伤,当令我身,变成黄鹂。”最后四个字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是给篡改了,黄鹂佯嗔诈怒,抬手去杜鹃圆圆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掌。她两人这一嬉闹,慕容美妙的紧张情绪顿时缓和下来许多。
      杜鹃指指前路,说:“刚才我不是念了么,山川都是桥梁,我们赶紧赶路吧。”

      前行的路颇为坎坷,一行人跟在林中仙子身后,先是向东过溪,在绝壁陡峭的崖底蹒跚而行,来到一座如屏的石山后,又踏上一条百来步长短的天然栈道,再穿过山腰处悬崖峭壁上横嵌着的一条天然石廊,这才来到娘娘庙。那是一座不大的平房建筑,坐北朝南,视野倒是开阔,从选址看,靠山临水,符合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的风水观,大抵是期望“山环水抱必有气,水曲九回必有情”。建筑物很平常,如果不是林中仙子用手指了指门楣上隐约可辨的娘娘庙三个字,大家都不会相信面前的石头建筑是座庙。看上去,和山区乡民居住的石屋并无二致,没有场院,没有香鼎,没有神像,房顶上铺的是用石头片做成的片瓦,因年代久远,生出了杂草。房门前趴着一条中华田园犬,毛发呈黄色,看见有人来,有气无力地吠了声,看见灵猫正凶恶地瞪猫眼,便将狗头搭在前爪上不做声了。
      听见动静,屋内响起了几下笃笃的敲击声,一根用树枝杈制作的拐杖伸出了房门,人还没现身,说话声却先传了出来:“有庙无僧风扫地。”
      听到这毫无来由的话,黄鹂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表明来意,杜鹃将她拦了下来,随口应道:“香灭烛尽月点灯。”
      随着一声冷笑,一位断了一条腿的老者从门内拐了出来。林中仙子赶忙跑过去,站在了老人身边,手指着杜鹃这边,嘴里咿呀做声。老人一身山民的装束,白发苍苍,脸上凸凹不平,皱纹有如蛛网,说话的嗓音低沉,神情萧索,似是含有无限伤心。杜鹃心想,这位定是牛超来道士啦。慕容美妙瞧着杜鹃,似有话要说,只听牛超来又念道:“到处云山到处佛。”
      杜鹃拱拱手,作揖道:“当访土地当访灵。”
      牛超来见作答的是个小女孩,不觉一怔,枯槁的脸上晃过一丝惊讶神色,语气稍稍温和了些,续道:“望望世态摇摇手。”
      杜鹃欠欠身子,谦恭地回道:“看看人心点点头。”
      牛超来脸上的皱纹抽动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是过路的外地人,那就进屋来坐一会罢。”说完,他自己先折回到了房内。
      慕容美妙心里忐忑不安,过去扶住杜鹃的肩膀,悄声问:“你们两个刚才在对诗还是在对对联?”
      杜鹃摇摇头,怪里怪气地说:“是也都不是,我们是在斗机锋呢。好比我说江山美如画,你就要回答九州火样红,所以,我们说的实际上又像是道上的切口。”
      慕容美妙嚇了一跳,误会成黑话,忙道:“你少来,又在鬼里鬼气地骗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鹃见其余的人已经先行进屋,对慕容美妙叹口气道:“牛老道开始说的意思是庙里什么都没有,让我们赶紧走人。我说呢,我们没有私心杂念,只是来聊表心意。老道说,庙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我说呢,到什么地方就该拜什么佛。老道说,来的人很多,多半居心不良。我说呢,等下我们谈谈,你就知道啦。”
      慕容美妙探出手指,轻轻按按杜鹃的小鼻子,感佩道:“特么深奥的东西你也懂,果然是个鬼。”
      杜鹃推开她,捏捏自己的鼻子,像是要重新摆正位子,说道:“赶紧进屋吧,仙女姐姐。我倒是有个怪物的点,那老道见了你的天姿国色,怎么没有当场晕倒,真是奇了怪了。”不等慕容美妙动手敲打,杜鹃笑着闪身跑进了石屋。
      灵猫没有跟进石屋,听到鸟叫声,自顾自地跑到石屋附近的林子里猎食去了。
      进了户门是堂屋,正中靠墙搁着一张供桌,上面没有供品,散乱地堆放着杂件,墙上有个四四方方挂画的印迹,没有神像。室内很拥挤,燕云和丛小凤坐在长条凳上,黄鹂与朱鹮分别坐在竹靠椅上,牛超来坐着的是一张破旧不堪的太师椅,林中仙子正在用粗瓷碗倒水送到落座的人手上。看见慕容美妙走进来,林中仙子放下手中的碗,跑到里屋去端了张圆形板凳给她。杜鹃进屋已没有了坐具,她放下行李,见旮旯处有一堆泥土烧制的破损的小巧的香炉、香鼎、神兽物件,便去拖了尊陶制夔牛塑形过来当了凳子。牛超来很不高兴地看了杜鹃一眼,嘴巴动了动,没吱声。杜鹃发现有尊破损的香炉上纹刻的山景颇为独特,旁边还刻有诗句,注意力便集中到香炉铭刻的诗画上。
      朱鹮进屋后就向牛超来介绍情况,打听自己地质勘探小组的成员是否来过这里。牛超来想想后说,的确是有一位青年人来过,背着同样的地质包,但是已经离开去了温峡水库那边,走的时候还很匆忙,很赶的样子。朱鹮心里气苦,骂了句“薄情无义的反动分子”,料想同伴定是图表现,抢着完成勘察任务好回去交差,争个表扬,而将自己甩到了一边。牛超来漫不经心地同朱鹮说话,视线却在杜鹃和林中仙子身上,看她二人的服装一模一样,指着林中仙子问杜鹃:“她身上的衣服是你给的吧,她自己身上的旧衣服呢?你都给扔了?”
      “那不然呢。”杜鹃眉头蹙起,脸色难看,说:“那根本不能算是衣服,完全是几块破布片子,回头我们再留几件衣服给她,只是不一定合身。”
      牛超来瞧杜鹃的神色,似有谴责自己的意思,本就没有好气色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寒意,他拍拍林中仙子的肩背说道:“她是个弃婴,二十年前,我在这庙门口捡到她。山里人封建,都想要男孩,有的人生了女孩就盼着下一胎是男孩,接着生,女孩生多了,就扔了。我早年残废,不能娶亲,家中没有女人。只能将她送到山下水磨坪村子里,找人帮忙照顾。这姑子命相不好,三岁上,突然高烧不退,山里看病不易,找了个郎中胡乱开药,结果病好了,耳朵却失聪。前些年,我这庙里还有些香火,后来不断有人上山来抄家,打砸神像,搜缴什么文物,现如今庙里空空如也,我也是一贫如洗。这姑子只好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可大家都穷,她又能有个什么好?”
      “好可怜。我看她好像会一点手语,是您教她的么?”丛小凤问,伸手将林中仙子拉到自己身旁,脸腮上兀自挂着几滴泪珠。
      牛超来盯着丛小凤看了几眼,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说:“我不会打手势,是水磨坪的一位下放改造的老师教她的。”
      丛小凤听说了,似乎有些兴奋,问道:“那个老师还在不在,叫什么名字,您知道么?”
      牛超来的满脸皱纹深陷,淡漠地说:“那老师是个妇人,叫邵裕华,听说早年在教会做过义工,会打一点手势。现下你想找她是找不见的,她已经被专案组带回城里了,听说是和什么特务密码有关系。也活该她造孽,谁让她不甘清静,上课的时候给学生讲什么反敌特故事,什么破解密码,自然免不了多话又多事。”
      听他提到邵裕华的名字,慕容美妙张了张嘴,丛小凤愣了一下,抢过了话头,问:“邵老师也知道娘娘寨藏金洞的事么?”
      牛超来冷笑两声,面色阴暗,恶狠狠地说道,“她不是本地人,知道什么藏金洞,哪里又有什么藏金洞,不过是一帮狂悖无知之徒的妄念罢了。”说着,又怪笑几声,看着朱鹮说道,“不单是现在,解放前就有一位搞地质的人跑来打听什么黄金的事情,想不到你们这些有知识懂科学的人,也这么无聊无知,贪婪卑微。”
      朱鹮骤然变色,想着牛超来这话里大有文章,不好就此顶撞,强抑怒气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我倒没有听说,如果遇见了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牛超来双目直瞪,呼呼喘着粗气,森然道:“人心鬼蜮,甚么狡猾伎俩都有。那家伙是个年轻人,还拿着根据地政府的介绍信,说是考察这里的地形岩洞,找什么五矿。我让他到山里头走走,他口里答应,就是不去远处,只围着山寨瞎转悠,以为我老头子残废了跟不住他,好哄骗。哼哼,我老头子心里明白得很,他想知道这里的秘密,也没有那么容易。临了,走的时候,他想要我这庙里头的挂画,我也没给他。”牛超来指指墙壁上四处挂画的印迹,说:“这里原有四幅画像,画的是云霄、碧霄、琼霄三位娘娘和杨贵妃娘娘,可惜我没有守住,前几年县城的小青年和镇上的小混混跑到山上来□□,都给扯毁了。”朱鹮看牛超来面色不善,不好再多问。
      杜鹃打量着徒有四壁的房间,不经意间,视线再次停留到旮旯处毁损的泥陶物件上,突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说道:“老爷子说的是,以讹传讹,不是妄念,就是贪念。我想,当年日本人进犯娘娘寨也许不是为了什么黄金,而是另有他图。”
      牛超来的脸色一阵古怪,青白转换,眼里现出怨毒的目光,盯着杜鹃问道:“你一个小姑子,知道什么?”
      林中仙子看到牛超来的凶相,打了个寒颤,用手语问丛小凤发生什么事。杜鹃神色泰然,水波不兴,侧目凝视房门外的山色,心平气和地说:“老爷子,神心以静,心净心清,我守其一,以处其和,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与日月参光,与天地为常,才是正道。小日本的图谋不论是什么,不论怎样强取豪夺,我想也是枉费心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这一席话令牛超来大感意外,不敢就相信如此精奥的义理会从一个小女孩口里说出来,适才房门口对对子已经使他颇感惊诧了,他点点头,脸色平和了许多,说道:“自然之道常清,阴阳之道常静,倒是我执迷不悟啦。”
      杜鹃嫣然含笑,温文尔雅地说:“老爷子过谦了,误点能成物,迷真许一时。”
      牛超来听闻脸色又是一变,嚅动干枯的嘴唇,颤声问道:“我师尊迷真道人道号的出处你怎么会知道?”
      杜鹃一脸晴明豁达,倏忽一笑,说:“有那么神奇么,嘻嘻,告诉你吧,我和江汉市长春观的道长季道信爷爷认识,听他说过《太平经》和《自然经》。不过我才疏学浅,只知道一点点常识。”季道信原是江汉宗教协会的副会长,牛超来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他现如今已经下放到五一农场干校。牛超来唔了一声,刻板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线笑意。看到牛超来的脸色平和下来,杜鹃瞳仁里波光摇漾,满满的娇笑,细声细气地说:“老爷子,听季道信道长说,这九仙山上有座桃源洞,是广成子羽化升仙的地方,也是迷真道人修行的处所,不知我们可不可以去膜拜一下。”
      牛超来脸上现出诡秘怪异地表情,木然说道:“桃源洞当然有,早已荒废,日本人上山的时候就毁了山洞,多年来,已经没有人进去过。你要想看看,也无不妥,只是奉劝你千万不要进洞,人会因贪念迷失,也会被好奇心祸害。”
      杜鹃站起身来,躬身低首,做出恭谨执礼样,说道:“了解,了解,內以安心,外以安目而已。”
      这时,林中仙子嘎嘎一笑,拉起丛小凤的手便要往外跑。原来,杜鹃和牛超来的对话,丛小凤打着手语告诉了林中仙子一些,听到说要去山洞瞧瞧,林中仙子迫不及待地就要带路。燕云让大家带上行李,朝牛超来打了声招呼,“时候不早了,打搅你半天了,我们看看山洞,这就下山去。”牛超来没有啃声,只是麻木不仁地看着一行人收拾行李出门。
      走到门外后,杜鹃感到自己后颈处一阵发凉,想着一定是牛超来阴冷森然的目光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走出老远后,慕容美妙问杜鹃:“你跟牛道士之乎者也地裹了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
      杜鹃一声清啸,将灵猫召唤过来,说:“天机不可泄露。”慕容美妙刚要啐一口,朱鹮拦了下来,对杜鹃笑嗔道:“小魔头,又开始捉弄人啦。你这小鬼脑回路厉害,方才一直在绕着弯子套牛道士的话,看来是有眉目了。”
      黄鹂坐在房间里的时候,一直插不上嘴,倍感冷落,忙接过话来,“是什么,说说吧。”
      杜鹃看看朱鹮,唉声叹气道:“看来我是遇到克星了。告诉你们吧,其实也没什么,我在想,也许当年日本人进攻山寨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黄金,而是为了文物或者财宝。”
      慕容美妙矍然动容,满脸疑惑,问道:“文物,难道这个破寨子里还收藏有文物?”
      杜鹃长长吁口气,缓缓说道:“传说九仙山桃源洞遗留有春秋时期的雌雄青铜宝剑和白玉炼丹宝鼎。野史记载,这两件宝物还是上古时期道教始祖修炼的遗存,一直传袭到迷真道人手上,不过谁也没见过,倒是本地的山民对这个说法坚信不疑,还组织过护宝队护法。还有,刚才牛道士讲画像的时候,提到杨贵妃,也是野史记载,说贵妃娘娘杨玉环到过安陆州,曾经住在九仙山下的水磨坪,还在这里学习过莫愁乐和莫愁歌舞。后来她册封贵妃的时候,她的叔父杨玄也鸡狗升天,但没有进宫得到封赠。安史之乱后,杨贵妃自杀,杨玄带着家族的人逃到水磨坪隐居。传闻杨玄也有很多财宝藏到了娘娘寨,也有说是藏在桃源洞。再有就是地方志记载的说法,当年成子高在娘娘寨率部起义,追随王匡、王凤组建绿林军,对啦,绿林好汉的典故就是从这里来的,后来绿林军打败了王莽,建立了新王朝。成子高筹措军饷,曾经在寨子里藏有大量金银珠宝,后来这批财宝不知踪迹,很多人猜财宝还藏在山寨的某个隐秘处。”
      听到这里,燕云眉目舒展,眉梢眼角间微微含笑,说道:“日本人进攻山寨也许不仅是为了掠夺财宝,也许更多的是为军事目的。”
      黄鹂看慕容美妙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抢着说道:“什么军事目的,你赶紧给我们说一下,我们可都不懂这个。”
      燕云笑而不答,只是抖抖肩膀,整理一下肩头背着的行李。朱鹮将目光投向杜鹃,杜鹃假装去撩拨在脚边行走的灵猫,不去看她,朱鹮笑着对黄鹂说:“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娘娘寨地势险要,占据山寨,就可以控制整个九仙山和山下的水磨坪。水磨坪是这一带唯一的粮产区和水源区,军事价值自然十分重要。你想想,杜鹃刚才说,地方志记载当年成子高在娘娘寨率部起义,他为什么在这一带组织起义,那还不是因为九仙山是整个山区的要冲,好比人的咽喉部位。”朱鹮边说话,边拿眼睛瞧着燕云,见燕云点头称是,朱鹮脸上表现出了淡淡的得色。
      慕容美妙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黑瞳中似有灵光绽露,流转欲出,“牛道士方才说,解放前有个搞地质的年轻人来这里考察,他会不会发现了些什么。说不定那个年轻人还是国民党的特务,和日本特务一样,化妆成科考队,到处搞侦查,说不定还和那个皇甫卫礼有关系。”
      燕云眉峰轻轻起伏了一下,眼神有些迷离,说道:“国民党和土匪在这一带搞破坏搞特务活动肯定是有的,我听百里书记说过,当年山里的敌特活动还很猖獗,不过山区是红军和新四军的根据地,国民党在山区没有根基,从来就没有站住脚跟。我有些奇怪的是,虽然这一带和国民党没有发生过大的战役,小的战斗应该还是有,可当地人好像都没有提到这个。”
      杜鹃若有所思地嗯了声,想了想,说:“秦天放和仇秉仁也都没有说起过国民党是不是进犯过九仙山,估计应该仅仅是特务活动和土匪的破坏活动。”
      慕容美妙不甘示弱,顺着话题赶忙接了一句:“皇甫怡和也没有提到过和国民党的打仗的事,我向他详细打听过。”
      黄鹂正要附和两句,看了丛小凤一眼,话又咽了回去。
      丛小凤和林中仙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两人正在比划着手势,出现在她俩面前的是一条巨大的岩石的缝隙。从石缝里看过去,山路突然陡峭,两旁山峰笔立,中间仅仅留出一条窄窄的山路,人过去只能弓腰缓行。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四下里虫声唧唧,间或夹杂着嘤嘤鸟语,让人感觉到虚谷空寂的氛围。丛小凤拍拍林中仙子的手,转头对燕云说:“林中仙子说,马上就到桃源洞了,就是这段路不太好走。”
      慕容美妙愁眉苦脸地看着狭窄的山道,颇感畏难,她瞧瞧燕云,眼里满是委屈。燕云踌躇半晌,盘算着先将身上的行李放下来,驮着慕容美妙走过这段路后,再回头来取行李。朱鹮转过脸去,使劲地释放出打喉咙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的连串笑意气息,这才回头对慕容美妙说:“你坚持一下,这条路不会长,马上你就可以看到一个非常奇特的风景。”
      慕容美妙长长的细眉舒展开来,半信半疑地问:“真的么,你原来到过这里?”
      朱鹮脸上荡漾着笑的漩涡,高声道:“那倒没有,我看这山的形貌,前面必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在等着,你只管跟着来,保你不会失望。”
      慕容美妙咬咬细细的玉牙,跟在一行人中间,躬身上路。走不多会,果不出朱鹮的预料,临近的山头上出现一个天然的大石拱,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山壁,两面贯通,远远看去,酷似明月悬挂苍天。奇妙的是,山路蜿蜒曲折,有如蛇形,导致视角不断变换,那石拱形成的山壁巨洞的形状也随之变化,先是形如弯弯的上弦月,后又逐渐变成半月,继而又是圆月,山路回转时又变成下弦月,当真是妙不可言。见此景观,慕容美妙顿感全身舒泰,飘飘欲仙,拉住燕云的手,轻声叫了起来。
      杜鹃观察一会,看出洞的形貌之所以变换,是因为山壁石洞的北侧有一座圆形的山包,是以沿着山道前行,从不同的角度看到石洞,这才有了如月形石洞的不同景象。那月洞超大离奇,方圆约有三十丈,那山壁的厚度却只有丈许。洞的崖壁平似墙面,透过月洞可观碧空云景,好似悬挂山颠圆镜。杜鹃歪着脑袋看看朱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朱鹮姐姐能未卜先知这月挂高峰妙境,真心佩服,到底是专业地球研究人员。”
      朱鹮仰起头,呸地一声啐道:“小魔头,你少来。我猜你也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去处,只是不确定而已。”
      黄鹂好生奇怪,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早就猜到了?”
      燕云看着山景,不禁喟然,扫视杜鹃一眼,说道:“刚才在娘娘庙里,有一尊破损的小香炉,上面就纹了这个景致。”
      杜鹃眼珠转了转,满脸得意之色,拊掌微笑,说:“正是。什么都逃不过燕云哥哥的法眼。那香炉上还刻着一首诗,可惜残缺不全,就两句看得清楚:巍巍峰峦镜光浮,山穿月曜观圆缺。空明清辉照千秋,与君长作广寒游。这最末一句嘛,好像是说慕容姐姐的。”虽不完全明白诗句的意思,慕容美妙眼波盈盈,全是笑意,轻描淡写地骂了杜鹃一句“要死”。
      这时候,走在头里的丛小凤喊了一声,“桃源洞到了。”

      桃源洞掩映在一列青翠欲滴的小树丛中,洞口不甚宽敞,若隐若现,看上去是个呈竖向排列的串珠状洞穴。朱鹮走到近前查看了一会,对大家说,洞穴是晶洞花岗岩经流水溶蚀形成,从地质学的角度讲,晶洞的构成是源于岩浆上升到近地表时,因压力降低,其中的挥发分转化为气态,形成气泡,岩浆迅速固结后成为小洞,岩浆里没有结晶的残余成分在洞中结晶成石英石,最后变为晶洞。慕容美妙朝洞口深处看去,见里面黑漆漆的,心里惴惴不安,看着燕云,意思是在问“要进洞么”。燕云看朱鹮已经从地质包里取出了静力绳、手电筒和一柄轻型地质锤,便让大家稍事休息,整理行李,做好探洞的准备。
      林中仙子指着洞口,对丛小凤不停地摆手,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燕云问丛小凤是什么情况,丛小凤说,林中仙子打手势的意思是说,这个洞里面还有洞,大洞套着小洞,有的地方还坍方了,在洞里面不能走远了。燕云点点头,让朱鹮打头阵,对朱鹮说,天色已不早了,不能在洞里久呆,不必冒险,发现不对劲所有人就一起退回来。朱鹮同意了,率先走进了洞里,杜鹃和灵猫跟在朱鹮身后,燕云等黄鹂、丛小凤、林中仙子、慕容美妙依次进入,自己殿后。
      进到洞里,走不多远,除慕容美妙和林中仙子,其余人都打开了手电照亮。开始的时候,洞内还有石板铺就的阶级,地势也很平坦,越往深处走,越是坎坷,石阶也渐渐没了。再走一刻,忽然来到一个空阔处,借着手电光,洞壁两侧出现浅浅的浮雕,林中仙子嘎嘎做声,兴高采烈地指着浮雕一顿比划。杜鹃心想,这或许就是林中仙子钻进洞来玩过的地方,凑近看了看,有天尊炼丹的形象,有法师舞剑做法的形象,也有真人羽化升仙的形象,其中有一尊是广成子静坐悟道的形象,有道童随侍左右,亦步亦趋,但广成子头部被凿,看上去像是被被盗的痕迹。雕像清秀端庄,仿佛显现着阐教天地的超然逍遥和欲界仙都。洞窟中还刻有大大小小的石龛,布局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石龛造型有尖拱、楣拱、屋檐拱,又有璎珞、帷幕、流苏,还有云纹、卷草纹、以及十大神器。令杜鹃感到心痛不已的是,多数石龛都有被破坏或被盗取的痕迹。洞窟穹顶雕有硕大的飞云,高浮雕的手法使丈许的流云在洞内十分醒目,围绕云朵另有八仙飞升浮雕,美轮美奂,生动逼真,天衣、云彩随着八仙的飞升,不再凝滞而变得灵动起来。
      一行人瞧着浮雕,均觉不虚此行。黄鹂对着浮雕指指点点,大发奇思异想,对燕云说,没准那广成子的传说或许是真的,又或许杨贵妃和她的族人当年真的到过这里。洞窟向里散落着零星的陶器和瓷器碎片,看上去像是香炉、香鼎、油灯灯座和烛台的残留物,还有一些锈蚀不堪的碎铁片夹杂期间。朱鹮用手电筒照了会,朝里走了几步,凝神倾听一刻,说道:“这是座双层洞窟,上面是旱洞,下面是水洞,估计有地下水流。”
      “我们还要往洞里边走吗?”丛小凤问,放下手中的提琴盒,将手电筒夹在腋下,对林中仙子比划了几个手势。林中仙子看样子很着急,连连摆手。丛小凤说道:“林中仙子说,再往里面有很多洞口,她不敢走了,所以没有走过。”
      朱鹮没有理会,又朝深处走了几步,居然发现了半截滴水观音手中的净瓶,说道:“没事的,过来吧,看来那个姓仇的老头说的是实话,这山洞已经打通了,可以走到山下。”
      “为什么要从山洞里走下山,我们不是可以退回去,从原路下山么。”慕容美妙很不愿意待在这黢黑阴暗又潮湿的山洞里,可又不愿意在燕云面前示弱。
      朱鹮用手电筒朝洞穴深处晃了几下,自信满满地说:“这里头应该还有发现,原路返回太可惜了。放心吧,我探过的洞,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我们沿着地上的碎片走,就不会出错。”
      “等一下。”杜鹃说道,“我和丛小凤需要重新打包。”
      她喊来丛小凤,取出两节绳索,给了一根给丛小凤,让她照着自己的做法,将提琴盒捆绑在背包上。丛小凤打好背包,将手里的手电筒递给林中仙子,打着手势,让她回去牛超来的庙里。林中仙子摇摇头,用手势比划说自己要跟着下山去。看她态度十分坚决,丛小凤见大家都没有表示反对,便不做声了。燕云心下颇为犯难,倒不是考虑林中仙子是否该跟着一起走,她和大家一起下山去原本就可以,他考虑的是洞中可能出现的未知风险,毕竟只有他一个男子在,万一有什么状况,可是大大的不妙。不等燕云说出自己的想法,朱鹮已经打头朝洞穴深处摸索过去,他也只好作罢。
      走出一段距离,洞中又出现新的洞口,再往深处,又有不同的洞口出现,朱鹮不去理会,只是找寻通道上残留的器皿碎片寻迹前行。一行人默默地走着,感觉洞里阴森怪诞,处处透着紧张的气息,也不知走了多久,好像总也走不到头似的。
      慕容美妙越走越不安,她扯了扯燕云的衣衫,说:“我的旅行袋里有条新毛巾,里面包着一块手表,你拿出来看看时间。”
      这时朱鹮已经停下脚步,从地质包口袋里摸出了一块老旧的怀表,看了看,说:“我这里有表,我们好像走了一个小时啦。”
      黄鹂够着脖子瞧瞧朱鹮手中的怀表,惶惶不安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朱鹮用地质锤的鹤嘴端在洞壁上狠狠地凿了几下,做了个记号,面色凝重地说:“我们再走走看,我会不停地做记号的。”又走出一段距离后,朱鹮拿出风水罗盘来判定方向,一行人跟在她身后,在洞穴之间穿来穿去,感觉处处都是歧路岔道,就像是走在在迷宫般的地道中。黄鹂想着要缓和心内的紧张不安,自说自话地在那儿讲起了早几年的挖防空洞和防空壕活动,各个单位、厂矿、学校响应备战备荒号召纷纷行动,她所在学校组织师生挖掘的地道工程浩大,仿佛地下长城,没有人指引便很难转出来。
      忽然,杜鹃站住了脚步,用手电筒照着洞壁,嚷道:“不用走了,看来我们是迷路了。”
      黄鹂吃了一惊,顺着手电光朝洞壁看去,赫然有朱鹮刚刚用地质锤凿出的记号。丛小凤紧紧握着林中仙子的手,腿肚子直打哆嗦,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林中仙子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四周,舌头伸出老长一截。慕容美妙立时焦躁起来,冲着朱鹮尖声高叫,靠在燕云肩膀上,几乎就要瘫软倒地。朱鹮本没有心慌意乱,迷路的情况她也遇到过,只不过不是在如此复杂的洞穴里面,听到一行人里面又是哭声,又是抱怨声,不免惶急失措。燕云抱着摇摇欲坠的慕容美妙,头脑飞快地打转,急速想着应对之策。
      “看来那些个文物碎片是有人故意布置在洞里的,目的就是引导寻宝的人在洞里打转兜圈。”杜鹃对朱鹮说道,显得很平静,一付波澜不惊的样子,“赶紧燃烧脑细胞吧,想想我们该怎么出去。”
      朱鹮脸上阴晴不定,扫一眼身边的人,有些歉仄地说:“我看那些碎片很有些年头,不像现在的人干的,所以没想到这一层。”
      慕容美妙几乎颓然坐倒,由惶急转为光火,恚怒异常地说:“都怪你,刚才我们退回去不就啥事也没有了,现在怎么办,困在洞里做白骨精么?”
      “先别慌,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是人为的误导,就总有出路,老话说得好,山不转路转,总会转出去的。”杜鹃安慰道,脸上泛起笑的涟漪。
      黄鹂见杜鹃面临如此诡异的情状竟然是一付泰然自若的样子,很感疑惑不解,平复一下心情问,“你已经有办法走出去了,是吗?”说着看了看脸如死灰,身子簌簌发抖的丛小凤。丛小凤的眼神涣散,满脸是切盼之色。
      杜鹃瞧着灵猫在身旁倏来倏往,狡谲地笑道:“我可没有办法,这是天然洞穴。”说完,用眼睛去瞄朱鹮。朱鹮收起手中的风水罗盘,黯然叹道:“不错,的确没有规律可循,方向也无法辨别。本来我还想通过辨听水声来测量位置和出路,走了半天,感觉水声的距离还是那么远。”说完,正待闭目思索一下过往的探险经历,找到应对的办法,冷眼瞥见杜鹃明眸流波,不住地朝灵猫凝睇,暗暗骂了声“真笨”,不觉笑了起来,对杜鹃说:“是不是要我求你,你才肯跟我换个位子走呀?”
      “被你识破了,嘻嘻,你也知道第六感呀。”杜鹃吹声口哨,让灵猫走在自己前面,转身跟了过去,嘴里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的。”
      她二人的对话,燕云明白了大半,余下的人则是莫名其妙。丛小凤脸上依然滚动着泪珠,在手电光映照下闪着星芒,看杜鹃胜似闲庭地跟在灵猫逡巡踱步,问道:“你们讲什么感不感的,我们可以出去了么?”
      朱鹮笑容收敛,明眸横波,说道:“应该很快就可以走出去了,这灵猫是野生动物,又十分地有灵性,自然不会在野外迷失。”
      黄鹂仍然有些不解,问道:“既然如此,那刚才猫咪为什么不带着我们走出去呢?”
      朱鹮深深叹息一声,说道:“这就是我们自以为是的地方,人都自以为聪明,喜欢事事拿主见,不见黄泉心不死,非撞得头破血流而不知悔改。方才是我们带着灵猫走,灵猫是被动的,野生动物的超感应就没有发挥出来。这里头的意思是,灵猫可以感觉到的东西,我们因为有主观意念障碍就感觉不到,猫超过我们的感觉是原始的本来的潜能,就是第六感。”
      燕云听到朱鹮的解释,很以为然,接着说道:“人也有超感应,可惜需要努力唤醒才有可能出现,冥想运功就是唤醒的一种方式。”
      朱鹮见燕云附和自己的说法,心里窃喜,笑吟吟地说:“燕云大哥肯定有过超体验的经历,感受肯定远远超过我们。”
      慕容美妙一肚子怨气还没有消,眼见时下还在洞中摸索前行,朱鹮就在那儿对燕云大唱溢美词,一股无名火便往喉头直蹿,可又不好在此时此刻就爆发,只得朝杜鹃嚷道:“杜鹃,小小鬼,等我们走出去了,我一定用全世界最恶毒的语言咒死你。”
      杜鹃不甘示弱,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你敢骂死我,我就哭死你。”
      她话音刚落,就听丛小凤嘴里猛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慕容美妙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一颗心脏被她这么一叫,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上,脚下一软,又倒在了燕云的身上。
      灵猫领着一行人穿过一处洞穴,来到了洞内的宽敞处。借着手电光,丛小凤蓦地发现贴着洞壁坠落的大石头上,靠着两具骷髅,骷髅呈坐姿,累累白骨旁围着一圈腐烂的破布,似是衣服、背包的残留物。朱鹮走过去,用地质锤的鹤嘴端小心扒开破烂,看到里面掩埋着残缺锈蚀的铁镐、指南针、探测器、安全帽和头戴式矿灯等物件。仔细查看一阵后,在一堆几乎溶解的疑似证件和笔记本的废纸中间,朱鹮又发现了一枚徽章,依稀可以辨认出青天白日的图案。再朝尸骨周围看看时,洞壁上有开凿的痕迹,还有锐器留下的箭头记号。燕云扶着摇摇晃晃的慕容美妙站在开处,探头朝尸骨处问道:“看得出来死的是什么人吗?”
      朱鹮仰头四下张望了会,满腹疑窦地说:“好像是国民党的军工人员,先前倒是没有听说这类人到过这里。”
      燕云嗨地叹了一声,平淡地说道:“很正常,国民党秘密安排人来这里探寻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这里似乎是绝路,这两位估计就是走到这里找不到出路,筋疲力尽,饥寒交迫,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在睡梦中化作一堆白骨了。”
      慕容美妙瞪大了眼睛,泪汪汪地瞧着燕云,打着哭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们走上绝路了吗?不是有灵猫么,灵猫呢?”
      “没事,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杜鹃眼睛瞧着两具尸骨,心里默默想着什么,随口应道。黄鹂和丛小凤、林中仙子三个人挤作一团,不敢拿眼朝那堆骷髅处瞧,眼见没有出路,满脸惊惧之色,战战兢兢地说:“好像不是疑无路,而是真的没有路。”
      杜鹃将手电筒的光线从尸骨移到了洞中的石壁上,随手指指在另一侧的灵猫,“你瞧瞧灵猫在干什么。”嘴里在回答黄鹂,却面朝着朱鹮,对朱鹮用探询的口吻说,“你看着石壁上的记号,该不会是这两位留下的吧。牛道士刚才说,解放前有个搞地质的人来过,说不定那个人也进过洞,在洞里做过记号。”
      朱鹮不假思索地应了声“言之有理”,好奇地去看灵猫在鼓捣什么。灵猫正立在一堆乱石上伸着猫爪扒拉石壁,嘴里还呼呼怪叫。朱鹮暗自好笑,心道“这小家伙该不是发狂了吧”,拿着铁锤走过去,向杜鹃说道:“这里并没有路,倒是有块很大石板。灵猫会不会搞错了,把我们引到两具骷髅这里来了。”
      杜鹃伸手摸摸洞壁上的记号印痕,哂笑晏晏,随口说道:“灵猫怎么会错,它不存在错,它错了也是对的。”
      朱鹮眉梢轻撩,悻悻然地骂道:“我呸,去你的小魔头,什么叫错了也是对的,未必这石壁后头还有路不成?”
      杜鹃用手臂夹住手电,拍拍手上的尘土,走过来往灵猫这头的洞壁看了一眼:“呆呆,你没看见那上面有石缝么,你用锤子敲敲,不就知道猫在那儿扒什么啦。”
      看到二位女子这当口兀自还在那儿斗嘴,燕云精冷倨傲的长眼波光凛凛,唇未启笑,嘴角倒荡起了冰凉的笑纹,说道:“你们让开,我来瞧瞧。”
      杜鹃召唤灵猫退开,朱鹮却没有让出地方,对燕云说了声“等等”,扬起地质锤的铁锤端砸向洞壁,侧耳听听,又在不同的地方敲打了几下,回过头对燕云说:“有回声,好像不是实的。我再敲几下,看看能不能松动。”
      几声沉闷的敲击声后,燕云招招手,让朱鹮退开,又示意黄鹂扶住身子抖个不停的慕容美妙,这才大步上前。
      只见他双足在乱石堆中的空隙处站稳,拉开弓步,深深运转一会胸腹中的气息,将劲力凝聚在手掌,随后双掌齐出,去推移石壁的缝隙处。随着石缝出碎石和细微尘土簌簌掉落,果然石壁上的石块开始松动,暴露出一个大大的石块的轮廓。燕云再运力推动石块时,感觉石块似被碎石屑卡住,移动颇为困难。朱鹮又用铁锤去石块上敲击了几下,退出两步,让燕云再试着发力。燕云想了想,操起地上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劲力迸发,掷向洞壁。但听一声巨响,嵌在洞壁上的那块大石轰然垮塌,一个黑森森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一干人眼中。慕容美妙和丛小凤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林中仙子高兴得不停地跺脚。杜鹃用手掌扇扇面前的浮尘,笑道:“燕云大哥天生神力,一块石头砸出一个别有洞天来。”
      燕云搓搓手上的尘土,淡淡一笑,说:“朱鹮刚才那几下敲打才是真的在行,石头内部已经被她那几下震裂了。”
      朱鹮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道:“看来仇秉仁说山上的洞已经被打通是真的,只不过被人用石块堵上了。”
      “说不定还是牛承运给堵上的,又或许是牛超来堵上的,难怪刚才他警告我们不要进洞。”杜鹃说完,招呼灵猫上前,自己跟着从洞口穿过,又向后面的人叮嘱道,“这洞口不大,大家通过的时候留神弯下腰。”
      看到出路,慕容美妙立马恢复了骄矜的原样,让燕云牵着自己的手弓身穿过洞口,走了一刻后,嘴里愤愤地说道:“那牛道士堵住了出路也不明说,其心可诛,罪该万死,回头我一定带人上山,开他的批斗会,把他批倒批臭,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朱鹮让大家先行,自己跟在了末尾,听到慕容美妙怨气冲天地诅咒牛超来,心里好笑,说道:“牛道士拖着残躯,这么多年来命运多舛,饱受折磨,心态大大不同于常人,可以理解。何况他也是不愿意有人破坏文物,盗取宝藏,我们应该慈悲为怀,阿弥陀佛算了。”
      慕容美妙本就对朱鹮憋了一肚子气,听她文绉绉地拽文,像是在燕云面前显摆自己,更增心中怒火,刚想着要好好训斥她几句,就听杜鹃在前头远远地附和道:“朱鹮姐姐说的不错,我佛慈悲,纵令一切有情,烦恼恶业,深障重报,彼佛光明名号,神力无所障碍。阿弥陀佛,我们这不是出来了么。啊哟,不对,还没有出来,又给困住啦。”
      慕容美妙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怒嗔道:“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明明已经看到光亮啦。”老远的,看到前面有一道模糊的光柱倾泻而下,慕容美妙自认马上就可以出洞了,等到走到杜鹃身边时,却也眉头深蹙,忧心忡忡。
      光亮处确实是一个直通外界的洞口,但出口却是在头顶的上方,距离立足的地面尚有一二丈,好像一座倾斜的竖井,洞壁虽然倾斜,坡面却十分陡峭,好在有一些杂草和藤蔓附着在洞壁犬牙交错的石头上。一群人围在出口下方,纷纷仰着头去查看洞壁有没有可供攀爬的途径,朱鹮和黄鹂指手画脚地议论着下脚处。燕云放下行李包裹,让朱鹮解下挂在腰间的静力绳套在自己的肩膀上,纵身去抓出口上方垂下来的一根青藤,想要试着攀岩爬行。林中仙子嚯嚯叫了几声,挡在燕云面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让她来。不等燕云同意,她取下燕云肩上的静力绳,挽在自己的手臂,就要猫腰向上窜。丛小凤向她比划了几下手语,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鸭蛋,剥开蛋壳送到她手中。杜鹃舔舔嘴唇,眼馋地问道:“这是你那个远房亲戚皇甫怡和早上给你的么,你什么时候煮熟了?”
      丛小凤的眼睛盯着鸭蛋,埋下头说:“中午在饭馆的时候叫厨房的师傅帮忙煮了,可惜只有一个,当时应该找皇甫怡和买几个留着防饿的,就是没想到。”
      慕容美妙这时也感觉饥肠辘辘,看到丛小凤将鸭蛋送给林中仙子,心中不平,哼哼说道:“那不是废话么,亏我当时还问他为什么只送一个蛋给你。”
      她们说着话,顷刻之间,林中仙子已三口两口将鸭蛋吞了下去,她伸手抹抹嘴角,撩起长裙的裙摆在腰间打个结,屈膝跳起,手脚并用,朝洞壁上粗大的青藤扑去。杜鹃忙招呼灵猫抢在林中仙子前面先行,以方便她找到便捷处。林中仙子跟着灵猫在岩石上纵跳自如,灵活如猿,霎眼间便到了顶端。只见她手扯青藤,脚点洞壁,腰身扭动,轻飘飘地翻出了洞口。不一会,绳索一头就从洞口上方慢慢坠了下来,上面还系了块石头。朱鹮拉过绳索,试试松紧,已经知道林中仙子将绳索的一端系结在洞外的牢固处,松口气说:“林中仙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林中仙子,攀岩爬树真在行,也多亏了丛小凤会手语,可以调度她。”说完,她抓紧绳索,背着行李,循着林中仙子攀爬的线路,快速爬了上去。
      到了洞口,朱鹮探出头来,朝下面喊了声“先把行李吊上来好了”。等行李全部吊上去,燕云分别让杜鹃、黄鹂、丛小凤将绳索捆在腰间,踩着自己的肩膀上爬,朱鹮则在上面一个一个地接应。最后轮到慕容美妙的时候,她踩在燕云的肩头东摇西晃,说什么也不敢向上爬。燕云只好将她绑在自己的背上,让她紧紧地抱住自己,背着她出了洞口。
      经过一番折腾,等所有人都出山洞时,天已经暗下来。黄鹂回望一眼出口,洞口卡在山岩爆裂的巨大缝隙中,旁边是半人高的茅草和灌木,附近还有一大片竹林,吐吐舌头说:“这洞口还真隐蔽。”
      慕容美妙惊魂未定,想到洞中的情景,兀自心惊肉跳,看大家都在重新整理行李,问燕云道:“我们朝哪里走,天已经很闇了。”
      朱鹮背上地质包,找了个高处张望一会,远远地看到山下旷野里,有一簇密密麻麻的树林特别显眼,林中升起了袅袅炊烟,说道:“那边树林里有户人家,我们赶过去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小魔头,叫你的灵猫找一条路,赶紧的。”后面一句是朝杜鹃说的,杜鹃正在从地质包里取出小布袋,拿出盛在里面的风干泥鳅喂灵猫,听到说要灵猫寻路,心怀不满地说:“有事你就想到猫咪了,有好吃的你怎么就没想到猫咪,大家记得明天帮猫咪抓些小鱼小虾的备着,老鼠也行。”
      丛小凤“啊”地尖叫一声,忙道:“我可不抓老鼠,我看见老鼠心里就发毛。”
      林中仙子看到丛小凤惊惶的样子问发生什么事了,丛小凤用手比划着说了。林中仙子嘿嘿一笑,扭头就朝近旁的竹林跑去,丛小凤想要拦阻,她人一溜烟地已经钻进了林里。不到一刻,林中仙子满面春风地从竹林里走出来,两只手里都倒提着一只圆滚滚的肥大的竹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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