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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寄明月 ...

  •   “你说说,我这运气可真背啊!这刚来秦国,便传出秦王驾崩的消息,这会儿咸阳城满城缟素,挨家挨户闭门不出,冷冷清清的,我这买卖找谁做去……”

      另一个声音道:“你说话小点儿声!秦王就算驾鹤西去也不是我等可以在背后大肆议论的!都说秦律森严,商贩在秦国更是不得嚣张,若是一个不小心触犯到秦律可就糟咯!”

      又一个声音感叹道:“哎,一晃实数年了,想当年先王继位时我还是个半大孩童,就听阿爹说,先王不顾情面车裂了商君,却将这严苛的秦律延续下去,只不知如今这新王是否也如此作为?”

      喝醉酒的那人,语气醉醺醺地问道:“这新王……是什么样的人?”
      一人说:“听说是先王的嫡长子,传闻他天生力大无穷,有劈天裂地之神力,说来也是有趣,这新王竟是个不近女色的主儿,二十有几了尚未娶妻,倒是迷恋摔跤,听闻他刚继位,官员里一下子多了些魁梧雄壮的猛士,这新王啊,就喜欢成日游走于校场中练武……”

      这边厢三人默默听着,饭菜一口未动。
      楚暄呼吸都窒住了,在听到“嫡长子”的时候心脏猛地一沉。
      那稷儿呢?
      楚暄的脸唰地发白。

      林辙看了眼张仪,又看着楚暄,见二人都静默不语,看着楚暄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他握住楚暄的手,与之十指紧扣。

      期间,张仪不断地给自己倒酒,一杯接着一杯往口中灌,手却颤抖得越发厉害,提着酒壶的手不断地颤抖,装了半杯又洒了半杯,怎么都倒不满,衣襟早已被酒水浸湿。
      张仪眼神麻木,瞳仁混沌无光,仿佛魂魄离体了,只机械着重复着动作,不断地给自己灌酒,烈酒入喉,辛辣不已,他被狠狠地呛了一顿,呛得猛烈地咳嗽起来。

      楚暄被这动静吓回了神,这才注意到张仪的状态,他大惊,上前要扶张仪,想将张仪手中的酒杯拿去。
      突然张仪手中的酒杯摔落到地面,“噗”的一声,霎时间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楚暄和林辙皆是怔住了,只见张仪愣坐着,猩红浓稠的血液不断地从长须上滑下,滴落满地,前襟斑驳不堪,酒水血水混杂着,那摔落的酒杯静静地躺在一旁,倒出的酒水滚落了一地。
      而张仪却是直愣愣地目视着前方,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赤红得吓人,紧接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双目瞠大,每咳嗽一下鲜血就从口中喷出一点,血沫飞溅到身前的木案和地上,染得一片血迹斑斑。

      楚暄浑身都凉透了,红着眼冲到张仪身边失声大喊:“先生!”

      张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浑身发起抖来,似是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他挣脱开楚暄要搀扶自己的双手,抖着手,摸索着拾起地上的酒杯,又颤巍巍地取过酒壶,一个劲儿地给自己斟酒,可是他对不准,那酒被他倒了半壶,都往衣襟上倒了。
      张仪好像也看不到似的,双眼好比两个漆黑的大窟窿,嘴上不停地喃喃着:“王……王上……驾崩……”

      他喘息声越来越大,酒水混杂着血沫呛入喉管刺激得他不停地咳嗽,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面庞都咳到充血,双目猩红一片,数条血丝攀爬着眼球,血水、酒水和涎水自嘴角滑下。

      楚暄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又踉跄地坐起,也不顾对方挣扎阻挠硬是要将那酒杯和酒壶从张仪手中抢过来。

      “先生,你别再喝了!”楚暄喊着,握住张仪的手腕,使劲儿掰开他的手,然而张仪却不知道哪来的大力气,愤怒地挣脱开束缚,并用肩膀将楚暄重重撞开,他像个失了智的孩童,而手中的酒杯和酒壶像是他的命根子,谁要是跟他抢他就杀了对方!
      此刻的张仪已然没有一点儿风华儒雅的大秦相国的样子,更像个落魄潦倒、癫疯痴呆的老人。

      楚暄猝不及防地被张仪用力撞开,“嘭”的一声巨响,后背狠狠地砸到了木案上,左肩猛地磕到案角,他疼得闷哼一声,倒吸一口气。
      “哥哥!”林辙冲到楚暄身边,他心脏都要裂开了,可这是张仪推的,他气急,眼眶也红了,他快速将楚暄护到怀中,查看他的伤势。
      楚暄止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他握住林辙的手,面色沉重往张仪那边看去。

      张仪此刻正一手攥着酒杯,浑身抽搐着,一边咳嗽一边摸着桌上的酒壶,好不容易抓到了酒壶,他狼狈不堪地一路跪爬,嘴上一直重复着:“王上……驾崩……信……那封信……”

      不知不觉到了窗台边,他停下了,抬头望着窗外一轮皎月正高悬于天顶,他顿住了,静静地望着,颓然地呆坐着。
      房内骤然间鸦雀无声,他看着看着,眼前的景象渐渐花白、模糊,泪水悄无声息地自眼眶滚落而下。
      他僵硬地举起手中半杯酒不到的酒杯,双手共举,对着那明月大喊了一声:“王上!仪回来了!张仪回来了啊!”

      这一声出来连带着决堤的眼泪自双目奔涌而出,张仪连声喊着,将杯中的酒水洒向地面。
      “咚——”的一声,酒杯掉落地面,张仪俯身对着明月磕头,扯着嗓子大声喊着:

      “王上!张仪回来了!”

      “张仪回秦国了!”

      “王上!张仪回来了啊!!”

      每喊一声便磕一次头,一声高过一声,声音沙哑悲怆,惊得窗外枝干上的鸟儿都飞走了,那树叶掉落的沙沙声和凄厉的鸟鸣声衬得此情此景更佳的悲切苍凉。

      他磕得额头红肿,额间已有了鲜血,但他好像根本感知不到疼痛,一下又一下地一头磕地,直到最后疲惫得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就跪着,头抵着地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房内已是一片狼藉,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楚暄和林辙无声地看着张仪的背影,林辙看了眼楚暄,楚暄摇了摇头,他无力上前,现在做什么都显得无济于事。
      楚暄眼中浸着泪花,心中压抑着难过,沉重地叹了口气。

      一夜之间,天地俱变,造化弄人。
      ——
      翌日清晨,二楼厢房中,林辙看着楚暄左肩上一指宽的淤青,满是心疼。
      “哥哥,还疼吗?”方才林辙给楚暄上药,楚暄忍着痛由着他摁着淤青,额间已然疼出了汗。
      “不疼了,别担心。”楚暄抿唇笑笑,揉了揉林辙的脑袋,将衣衫合拢。

      “我们去看看先生吧。”楚暄撑着疲惫不堪的躯体,站起身,他几乎一夜未眠,起初脑袋和心里都很乱,也很烦闷,但逐渐地也麻木了,开始接受现实。
      “嗯。”林辙点头,与楚暄一同走到张仪的房门外。

      楚暄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敲了门:“先生……”
      “进来吧,门没锁。”沙哑的声音自门中传来,此刻已恢复到往日的沉稳。
      推开门,张仪正盘腿坐在榻上,披了件外袍,一头乌发散落,他抬眼看向二人,露出和蔼的笑容,此刻已然恢复如常,只是额间一大片瘀青十分惹眼,眼睛也肿得厉害,衬得整个人都十分憔悴,他端起木案上的茶饮了一口,略带歉意地问道:“昨夜先生有些失态了,吓着你们了吧?”
      “没有。”楚暄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张仪眼底发青,想来也是一夜无眠,心疼不已。
      楚暄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先生,我们现在……还启程吗……”
      张仪看出他所虑,从容地笑着说:“放心,有先生在,绝不会让你们有危险。”

      用过早饭,三人坐着马城,向咸阳城行去。
      原本怀揣着愉悦回到故地的三人,如今却是满心忧虑与茫然,不知在咸阳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马车上,楚暄默默地看着张仪,见他背靠座椅,闭目养神,似是睡着了又似在沉思,喜怒不形于色。

      行了大半日的路程,终于在夕阳西下前入了咸阳。
      咸阳城内,越发的阴冷,阴风钻入车内,掀起门帘的一角。
      楚暄顺着那一角往外看去,目之所乃是白茫茫的一片,城头上,高台上,街市间,每家每户的门帘上,都挂着缟素,无数条雪白的飘带随风舞动、拍打着、翻飞着,比栎阳城所见更为壮观,乍一看宛若大风卷着漫天飞雪洒落天地间,将整个咸阳城染得苍白,淹没了生气,昔日热闹的一国之都如今萧风色色,阒无人声。

      楚暄打了个寒颤,看着城中景象,只觉得十分陌生,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知不觉抵达相府外,三人下了马车。
      仅仅离开一年,而这一刻楚暄看着眼前这幢住了十多年的气派的相府,竟感到陌生,本该是家的地方却没有一丝归属感,他心中五味杂陈。
      门顶上悬着的金丝楠木匾额,不知何时蒙上了厚重的灰,想来许久未经擦拭了,其上刻着的“相府”二字都脱漆了。

      推开门,整个府邸空落落的,府上家丁寥寥无几,仅剩三五个仆役在廊间扫地,听闻动静,他们一同看了过来,皆是愣住,霎时间红了眼眶,放下扫帚,拥上前来迎接张仪等人。
      一名年迈的侍从抹去眼角的泪,接过张仪的行囊,哽咽道:“相国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府上、府上的人……”
      张仪握住他的手,温和地笑道:“无妨,能看到你们我已是欣慰。”
      楚暄扫了一眼院中的光景,只觉得荒唐,心底冷笑。

      一名年轻的仆从走上前,沉默片刻,略显忐忑地说道:“前些时日,新王……新王派人到府上通传,若是张子。”他面色一白,自知说错话,立刻改口,“若是相国大人回秦国了,请、请大人携……相印入朝,新王有事需当众询问……相国……”
      楚暄闻言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不满地质问:“当众询问?有什么可询问的?怎的?新王还……”
      后面的话被张仪止住,张仪拍了拍楚暄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楚暄气得咬牙,也没再说下去。

      张仪从容地对着那仆役笑道:“请帮我到宫中回禀新王,张仪已经回到秦国,明日早朝便携相印拜见新王。”言毕便向卧房走去。
      “是。”仆役欠身行礼,跑出门外。

      楚暄和林辙无声地跟在张仪身后,楚暄满心忧虑,心事重重,没发现自己一路跟着张仪到达了他的房门外。
      张仪止住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的二人,微笑询问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楚暄回过神,轻声问道:“先生,明日上朝,会不会有事?”
      张仪摸了摸他的头,看着已然高出自己许多的义子,安抚道:“你们放心,先生不会有事的,只是这秦国,恐怕无法再待下去了……”他苦涩一笑,又道:“今日早些休息,明日退朝后,我们就收拾行囊,离开秦国。”
      他略一顿,面带歉意地苦笑道:“若是你二人想留下也可……”

      “先生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林辙不假思索道。
      “对!”楚暄点头,拉住林辙的手,对张仪道:“我们跟着先生,天下之大总有归属!”

      张仪觉得眼眶有些湿热,目中微光闪烁,说话声音染上了些颤抖和沙哑:“好!你们先回屋歇着吧,一路行来也累了,午后我去书房整理一下。”
      二人点头,拜别了张仪转身回到自己的房中。

      林辙很自然地楚暄进了房门,刚跨进一脚,就被一名侍从叫住:“小公子,这里有您的一封信,是前些时日从蜀地寄来的。”
      “巴蜀?”林辙疑惑地接过,对侍从道了声谢,走到楚暄房中的案几边上坐下,打开信封看了眼,看到署名时扬起嘴角。

      林辙贤弟亲启,

      一别数月,可念兄乎?早闻父王大限将至,吾便主动请缨随司马将军一同镇守巴蜀,数日前父王发丧,此事终了吾便离去,现已抵达蜀地,与汝师司马将军相聚。司马将军身子硬朗,勿担忧。
      寄此信以报平安,汝若回咸阳,务必书信于吾告知安好。
      假以时日,可携汝“妻”赴蜀地,为兄定设宴款待,把酒言欢,与贤弟共话家常!
      望贤弟安好!莫要太念兄!

      嬴恽

      楚暄坐在一旁默默看着林辙,扫了一眼信,调侃道:“笑成这副模样,莫不是哪个小美人投来信件,以表芳心?”
      林辙闻声抬起头,回过神,挨到楚暄身边抱住他,略带撒泼地晃了晃:“怎么可能!我眼里只有哥哥,哪个美人有哥哥好看?”一边说还要不停地亲楚暄的侧脸。
      楚暄歪头闪躲偷笑,状似嫌弃地推他的头。

      林辙嬉笑着坐正,将信递给楚暄:“是恽公子寄来的,信上说他和师父在先王驾崩前就去巴蜀了。”
      楚暄颔首,没有去接信,突然想到什么,他起身将方才递信的侍从唤来。

      侍从进屋后行了个礼,楚暄便开门见山:“我们离开的这一年中,秦国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侍从想了想,答道:“回公子,年初时,宫中传出先王大病,卧榻不起,紧接着便是嫡长子被立为太子,旬日前先王仙逝,太子荡继位。”
      楚暄蹙眉,沉默少许,问道:“那其余公子呢?”他略微停顿,问道:“稷公子呢?”
      侍从答:“具体的事小的也不太清楚,公子们大多应当都留在宫中辅佐新王,只有稷公子……稷公子被先王安排到燕国作质子了。”

      侍从知道楚暄先时作少师,辅佐嬴稷,想到这忍不住唏嘘,叹了口气,“这燕国内乱刚平,简直是苦寒之地,破败不堪,稷公子这趟过去,可真是……”他忍不住同情,小声说道:“先王也是狠心啊,但好在,钰公主在燕国。”
      林辙打断:“钰公主?可是公主嬴钰?”
      “正是。”侍从回道。

      楚暄看向林辙,沉默少顷,开口道:“阿辙,我其实一直想和你说这件事……”
      林辙看着他,只见楚暄神色凝重,继续道:“钰公主她……几年前嫁到燕国去了,就在你去义渠征战的那一年……”
      林辙却无半点惊讶,笑道:“我知道啊,之前就听嬴恽说过了,甚好!公主本就该嫁给身份显贵的王亲贵胄,只不知是燕国哪一位公子,如此有福气,能娶公主为妻?”
      “她嫁给的是燕国太子。”
      “那很好啊!太子身份尊贵,和公主……”
      “但……燕国太子在公主到燕国没多久,就逝世了。”楚暄神色凝重,不忍说道:“也就是说,公主刚过去,就守寡了。”
      “什、什么?”林辙怔住了,震惊地看着楚暄。

      嬴钰嫁去燕国的那段时日他正与司马错一同攻打义渠,义渠一战结束后,便前往蓝田军营,对于朝中的事和各国的动向所闻不多,嬴钰嫁去燕国还是和嬴恽谈天时知晓的,那次嬴恽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便不再多问,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公主才刚及笄……先王他……未免有些残忍吧……”

      “先王有自己的苦衷,怎么说钰公主也是他唯一的女儿。”楚暄叹了口气,对林辙道:“昔年燕王哙禅让丞相子之,燕太子平率领党派与子之一党公然对决,燕国朝中一团乱麻,内斗不止,百姓无宁日。太子姬平死守王位,为战子之一党,并树立威信,他请求秦国与燕国结下联姻之盟。先王之所以会同意联姻,是在当年五国攻秦时二国就已定下盟约,若燕国愿退兵来日需秦国相助时,秦国必须无条件答应,只是那会儿先王也没料到对方会提出要娶钰公主。”
      “钰公主刚到燕国,太子姬平便迅速成婚,可成婚当日,子之趁着举国松懈之余对燕国王宫和太子姬平来了场偷袭,太子姬平与之斗了一整晚,最终被乱剑砍死,但钰公主被他派人护着躲在了王宫地下密道,未伤及性命,只是刚一成婚,便守寡了。”

      这件事是后来张仪告诉他的,嬴驷派出的千余精兵中有一部分是保护嬴钰的禁卫军,在嬴钰临行前夕,嬴驷就对他们下令若是嬴钰在燕国遭受了委屈或者需要帮助的务必第一时间通知自己,故而子之突袭王宫一事一发生,他们就连夜向秦国报信。
      但嬴钰后来凭一己之力与燕国王朝的贵族老臣们一同守住了燕国,嬴驷得知后才放下心来。

      林辙听完一阵唏嘘,连忙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齐国派兵入燕国境内,杀死了子之一党,只是这一来便不走了。齐国野心勃勃,想借此机会从内部吞噬燕国。好在钰公主与燕国的王室贵族、老臣们一同齐心协力,守住了燕国,而燕国王室最后的一位公子——姬职,在赵王的帮助下回到了燕国继任王位。”

      听到这里,林辙才长舒一口气,但这一大段听下来,他仍然有些震撼,心中很不是滋味,好半晌没出声。
      楚暄看着林辙的双眼,猜到林辙心中所想,安抚道:“阿辙,你不必多想,有些事早已板上钉钉,公主不论喜欢上谁她都必须履行这一段政治联姻,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由不得她选择。”

      林辙点了点头,轻叹一声,苦笑道:“哥哥,我明白,我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公主她身份高贵,又是个了爱自由,不喜束缚的人,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早已被安排……没想到身份尊贵的人也会身不由己……”想到那年在王宫校场,那个清丽面容,英姿飒爽的少女,信誓旦旦地对着自己说,她的命运要自己抉择,林辙便十分惆怅。

      楚暄见他神思恍惚,眼中现出惆怅,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说道:“位高权重之人反而更加身不由己,他们生来就背负了许多责任,以及父辈给予的厚望,这些东西都将化为束缚他们一生的枷锁。相比于他们,平民百姓反而活得更自在。因此人各有命,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与坏,是与非,公平与否。位高权重者未必能够放纵心意,穷困潦倒者也不必迁就世俗。如今她在燕国也有了作为,燕国上下都对她敬爱有加,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听完他的话林辙释然了许多,点头道:“希望有缘还会相见吧。”

      楚暄莞尔,再度思考嬴稷此番去燕国为质一事,应是嬴驷临终前为了保护他所做的决定。

      只是……为什么不立他为储君呢?
      真是因为“立嫡为安”吗?

      想到这楚暄沉思了片刻,末了轻轻叹了口气,此番一别怕是此生无缘相见了,回想这六年做少师,在太华宫的伴读日子,嬴稷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学生,不免感到惋惜。
      或许这就是命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