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龙蛇传》范云舒

23、走蛟

　　从冥王殿的幻灵台下来的湛新辰，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湛新辰了，他注视了冥王一会，冥王也看着他，湛新辰说了一声多谢，就走出了冥王殿。
　　如意说：“他就这么走了？他解开那些人的愿望了？”
　　冥王说：“没有。”
　　如意说：“他谢你什么？”
　　冥王说：“让我给这封印选灵的条件是要让被封印者极其痛苦并且解不开，这两点我觉得我做到，至于这几个人是谁，可并没人给我提要求。”
　　如意点点头说：“哦，他谢你让他死了个明白。”
　　冥王憋着嘴看看如意。

　　湛新辰醒来以后看见的还是清晨，他看见姑姑正打开窗帘，外边天空明亮，空气新鲜，他从床上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体有些不好用，他就轻轻的喊了一声姑姑。
　　姑姑回头看见他醒了很高兴说：“你醒了。”
　　湛新辰问：“我躺着多久了？”
　　姑姑说：“有四个月了吧。”
　　湛新辰说：“这么久啊，怪不得我身体感觉有点不好用了。”
　　姑姑走到他床边说：“我每天会来给你翻翻身，顺便看看你的封印。”
　　湛新辰说：“怎么样了？”
　　姑姑说：“往下流了三节脊柱了，你觉得疼吗？”
　　湛新辰摇摇头，姑姑把湛新辰慢慢扶起来，湛新辰问姑姑：“有没有能延缓这毒发，又可以闭关修炼的地方？”
　　姑姑说：“你可以去湖底，我不知道能不能延缓但是那里又冷又安静可以闭关修炼。”
　　湛新辰点点头，他开始一点点锻炼肌肉的力量，三天后他恢复了体力就告别姑姑。他一定要离开姑姑，他不想给姑姑带来祸端，虽然他后背并没有金线，却有个封印。
　　湛新辰难舍姑姑，他知道他这一去，有可能就是和姑姑永别了，但是他必须要去，他跟姑姑说他临死前想要环游世界，姑姑是非常明事理的，必然会应允的。
　　姑姑表现的也挺淡定，他知道这种从容是来自于姑姑之前送走了无数她养育长大已经成年的孩子，但是姑姑还是流着泪跟他告别的，因为可能没有哪个孩子是送出去再也回不来了的吧。
　　湛新辰坐在车上，在入夜后他的后背忽然开始剧烈的疼痛，一如那一次封印开始转动，姑姑问他疼不疼他还说不疼，原来是有固定的时间段疼痛，他满脸冒汗四肢僵硬窝在座椅里咬着牙，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这种剧痛才消失。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慢慢的计算着时间，如果四个月两节脊椎骨，他还有多久时间可以活着？
　　湛新辰买了登山设备，他找了到殊的修炼地，然后钻进去，潜进河道里把他入海之中会遇到的桥底的剑都给拔了。给承婷买了一些吃的。他找到自己生母的秘密基地，就这个湖吧，风平浪静四下无人，他潜进这个湖底，开始闭关修炼，他每天在傍晚的时候，会用殊的一片黑鳞和自己的骨血去炼一条黑色的蛟龙的肉身，反正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不如把这骨血炼给殊，希望自己的可以坚持到出关时候。

　　七年后，湛新辰最后的生命坚持了七年，他自己都非常庆幸，殊已经恢复了旧身，湛新辰说：你顺着这河道趁夜回去那修炼的山洞，我答应过你再给你一次机会。随后湛新辰就拖着残躯回去找姑姑了。
　　姑姑看见湛新辰的时候非常难过，他一看就是耗尽了气血，气息非常短促，一头白发，佝偻着身体，皮肤皱褶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唯一剩下的的就是眼睛尚且明亮，他对姑姑微笑了一下，非常浅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闭着眼睛他就闭着眼睛，他说了一个地方想让姑姑开车带他去，姑姑给湛新辰拿了一根拐杖，然后打电话叫爱德华来，爱德华来了以后看到湛新辰的样子也是非常吃惊，他问姑姑他要去那个山顶做什么？姑姑缓缓的吐出两个字：走蛟。爱德华修炼了这么多年都鲜少见过走蛟，现在要看这么一个熬得快没气的湛新辰走蛟？他都快被毒死了，面色发黑，而且也不是龙族，也没有修炼，他是不是他糊涂了啊？爱德华诧异的眼神看了看姑姑，姑姑太了解爱德华，那眼神她完全明白，但是姑姑又是以前的那个眼神，爱德华一看也就明白，那个眼神就是他是孩子他想怎么探索这个世界只要不危险不伤害别人她都会支持，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爱德华早就懂姑姑，她养出来的孩子都有点说不上来的潜力在身上，爱德华没说什么，既然是陪着姑姑这个老朋友，这孩子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他也无甚怨言，拿着登山服雨衣和登山棍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到了湛新辰指定那个山的脚下，湛新辰跟姑姑说：“这座山绕过去前边的地方有个入海口，你开车去那海边的沙滩等爱德华叔叔就行，你接到他就可以开车离开了。”湛新辰有些不舍得抱了抱姑姑，姑姑也发现现在和这孩子是见一面少一面的，可能以后的每个见面都是最后一次，都是告别。姑姑吸吸鼻子没说什么开车走了，爱德华陪着湛新辰饶进了山里，湛新辰走的有些慢，要爱德华走走停停的等等他，而且是走一段路就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再继续走，走到快要山顶的时候有一个瀑布，湛新辰在瀑布边靠着一棵树站了一会，歇了歇气，他说让爱德华穿上雨衣，顺着另一条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可以看见一条半山上的公路，顺着那条公路走就可以看到姑姑，然后让他们就开车离开。说完湛新辰就闭着眼睛靠在树干上闭目调息，等着爱德华下山去，爱德华想看湛新辰到底想要干什么，别是撵走了姑姑和他在这地方自我了断了吧，他迟迟没动，湛新辰睁开眼睛眯了爱德华一眼说：“你站到上边山峰高的石头上去吧，别站在树下边。”
　　爱德华绕到上边一截的山峰中，他到是很有兴趣看看湛新辰要做什么。
　　湛新辰从树干处走到瀑布边一个大点的石头盘腿坐在浅水里，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爱德华一眼，看他站稳了身，湛新辰开始念诀，很快天空中乌云翻滚，下起雨来，瀑布的水肉眼可见的变成很大的瀑布，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涨起来好多，雨势变得非常大，瓢泼大雨像往下倾倒似的，爱德华抬眼看那水天一色快看不见的远山，视线变得很短了，瀑布水已经淹过湛新辰的腰，他还是盘坐在那块石头上继续念诀，就这样过了有半个小时，那瀑布水像是往下倾倒一般，爱德华被雨浇的有点睁不开眼，一个没留神发现湛新辰已经不见了，而水中好像有光在被水往下冲，爱德华跑到刚才湛新辰所在的瀑布边已经找不到他了，他赶忙沿着湛新辰给他指的路跑到了那条公路上，那道光沿着瀑布越过池水，穿过山林，这时候天空开始电闪雷鸣，姑姑就把车停靠在海岸上边的人工栈道上，她看见天上炸雷滚滚，就祈祷希望湛新辰不要被雷劈到，不知道他如果走蛟成功的话会不会免于一死。
　　“千万别被雷劈到，千万别被雷劈到，”姑姑坐在车里不自觉的念着而就在此时另一边的殊也在走蛟。
　　姑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湛新辰保住性命。这孩子怎么感觉二十岁之前好像是一天过了二十年，但是二十年后的每一天都险象环生。
　　姑姑看到一道光从山崖上冲下来了，后边雷劈电闪，围追堵截，但是都没有打到它，这道光直直冲入海中，速度极快，姑姑可算安心了，只要入了海就是龙了，只要潜到海的最深处就不会被雷劈了，这暴雨又能下多久呢？这天雷又能劈多久呢？
　　乖孩子好好在海底呆着，姑姑祈祷着，就看见远远的海面上腾起一条银龙一口吞下数道闪电，姑姑惊得瞪大眼睛：“他怎么？”这时候爱德华拉开车门进来了，姑姑说：“你看到了吗？我是不是看错了？”
　　爱德华说：“我看见了，他不是都成功了为什么要……我刚才看到这一幕都忘了拉车门上车了。”爱德华和姑姑焦急得面面相觑。
　　湛新辰吞了天雷急速的游到黄龙殿，一张嘴就把黄龙殿的房顶劈成两截，黄龙惊慌中刚要逃跑湛新辰吐出的天雷直接劈断了黄龙角，湛新辰说：“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黄龙拿出肖述的金线说：“你吞了天雷，你拿到龙筋也要死。”
　　湛新辰说：“好，我要你陪我。”
　　说完又吐出一道炸雷，直接劈死了黄龙。
　　湛新辰五内俱焚，姑姑看到天雷已经击中了湛新辰，天空已经收了雷电只剩哗哗落下的暴雨。湛新辰接了三道天雷是必死无疑了。天空之中乌云翻滚，暴雨如注，姑姑穿着雨衣从人工栈道跑去海边，不知道湛新辰怎么样了，就在她担心之际，一只银龙在远处冲出海面进入云霄，海面上出现了十几条龙吸水的水柱，空气忽然间变得冷了很多，是雨水冷了很多，他把海底的冷水抽到天上，再落下雨，这使得空气之中像是蒸起了雾一样，视线变得非常模糊，湛新辰快速的从岸边腾起，盘在半空脸对着姑姑，姑姑眼前烟雾缭绕，可视范围变得很短，待她看清楚得时候湛新辰已经离她非常近了，那巨大的银龙盘在半空安静得注视着姑姑，又旋身入了海里去，而雨骤然间停了，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了，周围迷雾一样混沌又冰冷，姑姑愣了一会她转头看看爱德华，爱德华也是看见姑姑看他才回过神来，爱德华说：“这是不是他在用最后的方式跟你告别啊，他本来就中毒又吞了天雷，是活不成了。”
　　姑姑面无表情的流下眼泪，看不出来她在哭泣，但是泪是滚烫的划过被雨水浇得冰冷的脸庞，姑姑怎么能不懂，她就这么呆立在一片混沌之中，望着大海的方向，十多分钟以后姑姑刚想要和爱德华回车里，忽然在海面映出一片橘红的光，猛地从水中腾起一只燃烧着的巨大的凤凰，像一只烧红的带着火焰的箭一样窜出海面跃上半空，一声嘹亮的鸣叫划破天际，在空中忽的展开翅膀又继续旋转着向天空的方向飞去，姑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龙吗？他回头看看爱德华以证实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姑姑说：“你看，你看见了吗？”
　　爱德华深吸一口气说：“他难道是涅槃了？”
　　“涅槃？”姑姑小声说着咽了咽口水。
　　随着那一声鸣叫钻进天空的云中，天空的云逐渐被红光照耀好像晚霞晕染开来一般，燃烧的凤凰再钻出云层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闪着些许金鳞的银龙，湛新辰落在地上的时候仍然是那个少年只是后背多了一条金色的线，云层之间透泄出一片片的闪耀阳光，雾散了，他对姑姑笑笑，洁白的牙齿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