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穿》凭雨洗秋

13、投喂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晏辞迷迷糊糊中想睁开眼，眼皮却特别沉重，随即太阳穴又炸出一股刺痛。她用力地揉了揉，勉强恢复清醒，发现自己居然在沙发上睡了一晚。小狸花出奇的安静，乖乖地躺在地毯上舔毛。

　　持续的敲门声提醒着她门外的动静，她皱着眉头掀开毯子，光着脚就走了过去，打开门一看，是朱钰。

　　“你再不开门我都要报警了。”确认了眼前人还好好活着，朱钰好歹是松了口气，却发现她光着脚，余光一瞥，沙发上凹陷的痕迹也在向她说明这人又累到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怎么来了。”晏辞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嗓子像揉皱了一般微微沙哑，她挠挠头，凌乱的头发耀武扬威地支棱着，转身又回到沙发上坐着。

　　“大姐，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钟呢？你迟到了知道吗！你知道赵落声电话轰炸了我多久吗！”崩溃的一天从清晨开始，要不是看在她面色十分憔悴的面上，朱钰就直接开骂了。

　　晏辞像是这才想起找她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毯上，屏幕的光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刺眼，电量告及的通知适时出现，时间显示10：15，满屏的未接来电。

　　温暖的光瞬间包围了她，朱钰开了灯。

　　她丢开手机，虚弱地躺倒在沙发上，声音像是飘了出来：“我好像有点发烧，完全没听到闹钟。”

　　“照你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下去，身体迟早会垮的。”察觉到她的状态很不好，朱钰的声音软了下来，在她旁边坐下，担心地看着她说：“我帮你请个假，今天好好休息。”

　　“你不应该先给我倒杯水吗，体温计和药都在抽屉里。”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嘴巴却还不饶人。

　　后知后觉的朱钰连忙去把水烧上，从抽屉里翻出了体温计和退烧药，递给了她，都没顾上在意她这使唤人的语气。

　　晏辞接过体温计，夹到腋下，眼神懒倦，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不是要去约会吗？”

　　“什么约会，那叫相亲。待会儿就去，我就是来看一眼你还活着没。”朱钰翻了个大白眼，在开水壶旁等着水开。

　　“这都第几个了，阿姨依旧如此给力。”晏辞忍不住给阿姨比了个大拇指。

　　“这个假期的第六个，她混迹于各个相亲群，是真的很怕她女儿没人要。”

　　“你们学校追你那个物理老师呢？”晏辞费劲地从脑海中翻出一些陈年八卦。

　　朱钰摇摇头，答道：“可能是我的嘴太毒了，他受不了，没聊多久就蔫了。”她倒了杯水，放到了茶几上，顺手接过了量好的体温计，38.6度。“我给你点个粥，你吃完再吃药。”

　　“等粥到了我都要饿晕了，你走吧，我自己煮。”喝了一大口水，她更清醒了些，还是决定自己煮个粥。

　　“也是，你这嘴挑得很。那我走了。”朱钰撇撇嘴，起身就走。

　　“好，注意安全。”晏辞朝她挥挥手，简单告别。

　　随着关门的一声轻响，她的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看到小狸花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手机，点进了一个对话框。

　　“照片可能得晚两天给你了，请个病假。”

　　对方秒回：“怎么突然生病了？”

　　“小问题，只是有点发烧。”

　　“吃药了吗？”

　　“正打算煮个粥喝，喝完再吃药。”

　　“我早上熬的粥还剩了一点，给你送上来吧，吃完药好休息。”

　　按道理来说，晏辞应该是会拒绝的，就像拒绝朱钰点外卖一样，但她却鬼使神差地犹豫了，然后答应：“好。”

　　她从对方急促的回消息节奏中读出了一点担心，以及让人无法拒绝的好意。

　　是的，于新在看见她生病的消息后，心就像被攥住了似的，想着她怎么会一下子就病了呢。

　　慌忙之际，手上却仍然有条不紊。用一个玻璃饭盒盛好了粥，放进微波炉加热了一下，又加了点自己做的泡萝卜在隔层，用保温袋装好。

　　当她站在门外按下门铃，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门开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她来不及细细品味，就被晏辞苍白的脸色惊到了，头发乱糟糟的，眼窝底下有些乌青，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小于，进来吧。”眼前人声音喑哑，仿佛在摩挲她的耳朵。

　　于新沉默着换了拖鞋，轻轻带上门，跟着走了进去。看到沙发刚掀开的被子，她大概明白了这病的由来。

　　她把饭盒取出来放到茶几上，嘱咐道：“我简单热了一下，怕白粥太清淡，就给你带了点下饭萝卜。”

　　“正好，我最喜欢喝白粥了。”晏辞笑笑，“我去拿筷子和勺子。”

　　她一屁股坐到地毯上，小心地打开了饭盒，先是尝了一口泡萝卜，表情略微惊喜：“这萝卜还挺好吃的，你自己做的吗？”

　　“你喜欢吃的话我下次多做点。”于新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的心情，坐到了小狸花旁边，它微眯着眼，像是在假寐。

　　“太麻烦你了。”晏辞拿筷子的动作都放慢了，觉得认识她好像捡到了很大的便宜。

　　“是朋友就不怕麻烦。”她相信晏辞没有理由拒绝这个理由。

　　晏辞只能接受，本来没什么胃口，却在泡萝卜的助攻下，把粥喝得干干净净。刚要起身去洗碗，却被于新按住了肩头，她说：“歇着吧，我去洗。”

　　她去拿了个新的杯子，倒了两杯热水，于新很快就洗完出来了。

　　“小于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她看到逐渐走近的于新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主意，虽然她不确定于新会不会答应。

　　于新倒是没有犹豫，回答：“准备一下保研的资料，别的就没了。”

　　“有兴趣来做个兼职吗？付工资的那种。假期订单太多了，不太忙得过来。”其实她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尽管她知道于新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但这样突然的请求也会有被拒绝的可能。

　　“我没问题啊，不过我不知道能帮你们做些什么。”谁料于新眼睛一下就亮了，甚至开始想自己能做些什么，声音都放大了些。

　　“帮赵落声打个下手，帮我置个景，给客人选片什么的，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儿。”没想到一点阻碍都没有，晏辞便也开心地给她介绍起来。

　　“那我可以。”于新肯定地点头。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九点我在楼下等你。”晏辞伸出手掌，等待一个回应。

　　于新愣了愣，也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掌，感受到她炽热的体温，才想起提醒她吃药：“好。你快把药吃了睡一觉吧。”

　　晏辞满足地点点头，然后缩回手，乖乖地把药吃了，准备躺回沙发。却被于新的一句话制止：“回卧室睡吧，沙发容易摔下来。”

　　她尴尬地挠挠头，这小孩还挺会管人。

　　看到晏辞起身，于新才放心，说：“我先回去了，晚上做点清淡的菜给你送来。”

　　她刚想拒绝，于新却一点余地都没留，拿上饭盒，转身就走。

　　门再一次发出轻响，世界回归安静。

　　她低着头，察觉到自己似乎被一种孤独所包围，轻轻叹了口气，头一次有点厌烦独处。蹲下想摸摸小狸花，却被它一个丝滑的转身躲过，然后吭哧吭哧跑到了饭碗旁，看着她。

　　噢，好像忘了投喂它。难怪这么无情呢。

　　晏辞心虚地默默鼻头，默默给它倒了猫粮，小狸花可能是真饿了，埋头狂吃，一点儿不带歇的。她趁机摸了一把，在遭遇反抗之前适时溜走。

　　然后她慢慢地走去卧室，拖鞋与地板的和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显得特别突兀。终于躺到床上，确实感觉到特别的安稳，似乎是药开始发挥作用了，浓烈的困意袭来，很快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再那么昏沉，嗓子的不适感也减轻了一些。她在枕边摸了半天，才想起没有带手机进来，于是走出卧室，客厅仍是一片昏暗，这窗帘的遮光效果是真的好，她拉开了一点缝隙，光瞬间就透了进来。

　　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16：46，这一睡就是五个小时。她都有点饿了。

　　点开未读的消息，除了朱老师的问候，话唠赵落声的吐槽，还有小于的“醒了叫我”。

　　一一回复了朱老师和赵落声，却在小于这里停顿了，她向来是一个害怕接受过分好意的人，又担心拒绝她会浪费这份沉重的关心。

　　“我做好饭了，两人份的，我一个人吃不完，不要拒绝我。”

　　就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这条消息一弹出来，就让她没有理由再拒绝。

　　她只好回复：“我醒了。”

　　“马上来。”

　　“你记得再量一□□温。”

　　刚好提醒她了，晏辞乖乖照办。

　　于新确实是个行动派，打包到饭盒里花不了几分钟，等电梯的时间反而显得更为漫长。晏辞却没再让她有按门铃的机会，她就那么安静地倚在门边看手机，直到余光瞥见于新出了电梯，才笑着朝她挥手。

　　“辛苦你了，烧已经退了。”晏辞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保温袋，径直走到了饭桌边，取出了两个热腾腾的饭盒。

　　“顺便的事，你上午就吃了那么一碗粥，肯定饿了吧？”听到已经退烧，于新才松了口气，一边换鞋，一边询问道。

　　本来晏辞还没什么感觉，听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胃里打鼓似的，空荡荡的。坐下了才想起没拿筷子，自顾自地念叨：“我这烂记性。”又加快步伐到厨房拿了两双筷子。

　　回来时，看到于新坐得可端正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道：“我猜你一定是军训标兵吧？”

　　“你怎么知道？”看到她笑了，于新也跟着笑，虽然她不理解她的笑点是什么。

　　晏辞笑得更夸张了，这小孩居然听不懂调侃，她摇摇头，说：“猜的。吃饭，吃饭。”

　　一闻到菜香味，晏辞更饿了，她迫不及待地先吃了口米饭。于新炒的两个家常菜，青椒肉丝和酸辣土豆丝，她想着会比较开胃和下饭，应该还挺适合给病人吃的。

　　果然，看着晏辞吃得一脸满足，应该是好多了，她就也放心地吃了起来。

　　可能晏辞真的很饿，她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饭盒里干干净净。她的反射弧有点长，吃完了才觉得不好意思：“饿了，吃得有点快。”

　　说完又开始找补：“你做菜蛮好吃，不过我做的也不赖，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

　　于新的饭量不大，也吃得差不多了，她看着晏辞问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她有意想把口头承诺变成一个约定。

　　“下周一吧，我轮休。”晏辞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休息时间，回答道。

　　于新伸出手掌，眼神示意她和自己击掌，在得逞以后笑着说：“一言为定。”晏辞也附和地笑了起来。

　　她走到门口时，听到晏辞说了句“明天见。”

　　于新即刻回应：“明天见。”

　　她从未觉得这句话如此动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