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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你看啊,她现在还能再听到他的声音呢。
      哦……
      你看她,她竟然忘记了,原来她已经三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漆黑如夜的眸子突然看到对面金黄色头发的少女,凉安的眸瞳猛的睁大,大喊一声“艾忆”!然后朝少女奔去。
      电话那头的半岛痛苦的捂住嘴巴,使劲的压抑着哭声,眼泪流淌在手上。
      凉安啊……
      谢谢你还活着。
      还能让我再见你一面。
      凉安。
      如果还能再见你一面的话,请让我看到笑容阳光灿烂的你。
      好吗?
      “好。凉安,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你失去记忆了,我一定要教会……”
      “砰——”
      巨大的响声划过耳际,半岛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泪水无声的从眼眶中滑落下来,电话那头传来车子鸣笛的刺耳声音以及人群的喧嚷。
      凉安……
      “凉安!”半岛痛苦的朝窗外撕心裂肺的狂喊,那从灵魂深处抽出来的声音响彻整个苍穹。
      “嘀嘀嘀——”
      救护车急促的车笛声在一条街道仓皇的响起。
      ……
      唐旭宇端着一杯姜汤,正准备给床上的女生喝时,却发生女生不知何时睡在了地上。
      他记得他明明把她放在最中间的,可她却滚了下来……
      唐旭宇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有些烦躁的扶起女生,想要给她喝姜汤,谁料女生竟吐了他一身。
      “草!”唐旭宇惊慌的跳起来,手中的姜汤也砸在地上,支离破碎。
      艾忆趴在床边,呕吐。
      唐旭宇皱眉的看了她一眼,急忙拿出柜子里的衣服朝浴室走去。
      吐完的艾忆,靠在床边,轻声呓语,“好难受……”
      ……
      空旷的房间一片昏黑,夏槿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也不动。
      只是手中仍紧紧的抱着那只兔子。
      第二日。
      太阳正被薄云缠绕着,放出淡淡的耀眼的白光。
      一缕阳光投射进窗户内,照耀在头发凌乱的少女身上。
      醒来的艾忆慌张的查看了自己衣服没被更换后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也会害怕,既然害怕我会对你怎么样的话,又干嘛投怀送抱?”端着姜汤走进来的唐旭宇看到她刚才的动作,不满的说。
      “我想揍你啊!小子!”艾忆狠狠瞪了唐旭宇后,朝衣袋里摸手机,却发现空空如也。艾忆烦躁的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小声嘀咕道,“我靠,竟然忘带手机了,得提醒凉安今天参加钢琴比赛,那家伙一定忘记了今天是比赛日。”她边说边爬起来,朝外面走去。
      唐旭宇及时拉住她,说,“你就这么出去?不丢人现眼吗?”
      “你管我啊?快放手!”
      “草,你出去的话别人看到我家里走出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还以为我对你怎么样了呢!不行,你得把头发梳好再走!”
      “我靠!”艾忆不耐烦想要甩开唐旭宇的手,可奈何甩不开,她气愤的瞪着他,“我告诉你哦!限你三秒松开我的手,否则我要打你!”
      “打我?”唐旭宇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搞笑的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朝艾忆挑眉,“就你?这小身板?”
      艾忆的脸被气的通红,两只蔚蓝色的眼睛燃烧着熊熊烈火,举起另一只手想要打唐旭宇却反被捉住。
      于是,她的两只手都被禁锢住。
      唐旭宇戏谑的看着她。
      “我靠!今日之辱,我定要凉安为我报回来!”
      “凉安?老大!”唐旭宇突然紧紧握住艾忆的手腕,着急的说,“你认识老大?卧槽,你怎么认识的?”
      “什么你的老大?”
      “凉安啊,我的老大!”
      “你放屁啊!”趁唐旭宇没注意,艾忆急忙挣脱开他的手,朝门外跑去,还不忘回头说,“凉安怎么可能会认识你这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草!你别跑,快告诉我,我的老大在哪里!”唐旭宇朝艾忆急忙追去。
      于是大街上就形成了一个少年追着一个少女的风景线。
      怎么可能啊……
      半岛睁大了充满泪水的眼睛呆呆的望着那三个闪着刺眼红色灯光的字样——手术中。
      凉安……不应该啊,你不应该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啊……明明你才回来啊。
      好不容易再见你一面,却是在医院。
      凉安,为什么我们要那么累?
      半岛已经站了几个小时,腿早就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慢慢的,她终于蹲下身来,紧紧抱住自己,失声痛哭。
      她浑身颤抖的厉害,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只见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颤抖的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止不住。她不敢哭出声来,怕有人听见,紧接着,拭去泪水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另一只则不停的去抓衣角。
      她深深的低下了头,用力地咬住嘴唇,双手握成拳,肩膀一颤一颤的,鼻子发出了微弱的抽泣声。
      接着,她抬起了头。清澈的眼中倒影着手术中的字样,一双眼通红通红的。她的右手紧紧捂住嘴,终于“哇”地一声痛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如流水一般在他的眼角滑过,脸上满是酸楚的泪水。她大哭着,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哀号,双手慢慢捂住了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眼睛疼的厉害,她不想哭,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一直流淌。
      她只能睁大了一双无神的双眼呆呆的望着手术的门,她多希望下一秒手术室的门就打开。
      也许上帝终于开始疼爱她了,手术室的门真的在她无神的眼光中打开。
      她像个怕得不到糖的孩子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面前,迷茫的睁大眼睛看着医生。
      医生看着半岛,沉默了很久,才说,“对不起。”
      顿时,她的心里像熬过一副中药,翻滚着一股不可名状的苦味。她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眼里的泪水已经哭干,现在是每个毛孔都在无声的哭泣。一种缥缈的毁灭性的悲哀,在很远的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灵。
      她眼睁睁的看着脸色苍白的仿若一张白纸的凉安被护士推出来,轮子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沉雷般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
      不可能啊……
      怎么会这样啊……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绝美的脸仿若盛开的牡丹花,长长的睫毛仿佛断了翅膀的蝴蝶般一动也不动,那双黑如宝石的双眼被眼皮给遮挡住。
      半岛的脚终于往前走,她像个失去了灵魂的少女般,无力的走到凉安身边,握着他冰冷刺骨的手,终于她的眼泪又再往下流。脸上充满了悲伤。她的泪水在她的脸上纵横交错地流,就象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就象裂缝爬上快要破碎的碗,就象蓬勃生长出去的树枝,就象渠水流进了田地,就象街道布满了城镇,泪水在他脸上织成了一张网 。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痛苦的呜咽着。
      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他仿佛是希腊神话中望着水仙花死去的美少年,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的碎发,泛着迷人的色泽,那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凉安,多想再看一次你笑着的样子。
      你的笑容,真的好美。
      是不是因为四年内我没找到你,所以你生气了?
      凉安,半岛错了,半岛真的错了,所以拜托你醒来好不好?
      你不笑也没关系啊……凉安,我只希望你能醒来。
      可是为什么……
      要闭上眼睛呢?
      哦……
      你只是累了对不对……你只是在睡觉对不对?
      一定是这样吧?
      那我等你醒来哦……
      所以啊……
      凉安,你一定要醒来。
      …………
      一个月后。
      乡村。
      夏槿抬起黯然失色的眸子,无神的目光望着以往的瓦房子如今却变成一片废墟。
      她抬起麻木的双脚,像个机械人般走到小树下,伸手抚摸着树干。
      泪水终于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她把头靠在树干上,低声抽噎。
      “凉安,你看,我们种的小树苗长大了呢。”
      “即使这里已经变成了废墟,可是凉安,你看啊……它还在守护着这个家。”
      “哥哥……我好想你。”
      “凉安啊,为什么回来一趟你又走了呢?”
      “好难受啊……”
      “哥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就算要去那个美丽的世界……”
      “也请你至少跟我告别啊。”
      她的眼睛酸的厉害,她低声抽泣,慢慢的转身,朝田里的方向走去。
      微风吹来,一阵清新、幽香、淡雅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
      她呆呆的望着眼前被微风拂过的薰衣草。
      淡淡的香味迎风飘入她的鼻子中。
      紫色的薰衣草种满了整个土地,可夏槿却发现有些地方没种,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朝远处的山坡上跑去。
      望底下看,果然——
      一束束紫色的薰衣草拼成了夏槿两个字。
      那淡淡的香味仿佛还能闻到,清风拂起她长长的头发。
      她抬起头,想要把眼眶中的泪水逼进去,可奈何泪水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忍了许久的痛苦,终于化成低低的呜咽声发泄出来。
      “凉安……”
      原来七岁那年,他满身泥土,不许她跟上去,是因为他要去种他们两个最喜欢的紫色薰衣草吗?
      一股温暖的暖流在心底蔓延开来,突然,她看到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拿着水桶转着轮椅替薰衣草浇水。
      夏槿一愣,下一秒急忙朝老人跑去。
      “程二嫂!”夏槿喘着粗气,震惊的看着程二嫂。
      程二嫂听到声音猛的僵硬住,随后转过身,看向夏槿,沧桑的眼睛渐渐湿润,可她却真实的在笑,“是夏槿啊?”
      夏槿鼻子酸酸的,喉咙哽的难受,仿佛卡了一根刺,她蹲下来,趴在程二嫂腿上,抬头望着她,“程二嫂,你的腿怎么了?”
      眼泪划过夏槿的眼角,程二嫂抬起遍布皱纹的手替她擦掉眼泪,轻声说,“前些年房子突然塌了,就压断了腿。”
      她说的那么云淡风轻,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夏槿不再说话,难过的把头放在她的腿上。
      程二嫂慈爱的抚摸着夏槿的头发,笑着问,“夏槿,那个小鬼呢?怎么没有和你来呢?这小鬼,三年前来看我一次就没来过了。”
      “哥哥他来过?”夏槿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程二嫂,“三年前……”
      三年前是凉安离开的时候。
      原来……凉安来看过程二嫂啊?
      哥哥……果然外冷内热嘛。
      程二嫂说,“嗯。是不是感觉我现在很奇怪?”
      “诶?”
      “哈哈……你应该感到奇怪,以前冷着一张脸的我,现在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吧?”
      夏槿愣了一下,清澈的双眸倒影着程二嫂脸上犹如冬日般的太阳一样温暖的笑容,笑着点头,“嗯!当时你可凶了。”
      程二嫂笑了起来,仿佛在回忆美好的记忆,“是啊。夏槿你知道吗?让我变的爱笑的其实就是那倔犟的小鬼。”
      “诶?”
      “那小鬼啊,离开的时候让我记得每天给自己一个微笑,现在想起来都挺温暖呢,那么他呢?有没有每天都笑?”程二嫂笑看着夏槿,灰色的眼睛跳跃着光的色彩。
      夏槿全身突然颤抖了一下,她垮下一张精致的小脸,低下头,不再说一句话。
      “怎么了?”程二嫂问。
      夏槿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逼迫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只是手指尖剧烈的颤抖还是清晰的泄露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的脸渐渐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极为轻小的呜咽声从牙缝里漏了出来。晶莹的泪水直直的砸落在泥土里。
      程二嫂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本来充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了恐惧,她紧紧抓住夏槿的手,问,“怎么了?!是不是小鬼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槿难受的直直摇着头,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流淌下来。
      “夏槿,不要哭,告诉我,凉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程二嫂心疼的替夏槿擦掉脸上的泪水,温柔的问她。
      感受到温暖的夏槿突然痛哭起来,以至于泣不成声。
      她悲哀的哭泣在薰衣草花海里低低的传达,与程二嫂低吟的声音鸣奏出了悲哀的歌曲。
      夏槿趴在程二嫂腿上,大声的哭出声来。
      此刻无论她哭的再怎么撕心裂肺,那个喜欢穿蓝色衣服的少年再也不会伸出手臂让她抱着哭个够了。
      她永远的失去了这份特权。
      程二嫂看到夏槿哭的那么厉害,内心也疼的厉害,她说,“夏槿,别哭了,小心凉安突然冒出来说我欺负你呢,那小鬼可是很疼爱你的,他要是……”
      “凉安已经死了啊!”夏槿突然撕心裂肺的朝程二嫂大吼,那带着绝望的声音重重的撞击在程二嫂的耳膜上。
      程二嫂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槿,随后那双沧桑的眸子染上熊熊烈火。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花海中。
      清风轻拂,一束束薰衣草弯下了身子,仿佛在悲哀的低吟。淡淡的花香弥漫了整片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撒谎!”程二嫂朝夏槿大吼,“你给我滚!”
      夏槿偏着头,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火焚烧了般。
      她苦笑,脸上的自嘲笑容清晰可见,“可是……我也希望我是撒谎的啊。”
      她笑着笑着却哭了,撕心裂肺的哭了。
      程二嫂全身都在颤抖,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夏槿的表现清晰的告诉了她,这是真的。那个平日里爱跟她作对的少年竟然……不在了?
      泪水瞬间在她眼眶中堆积,他自言自语的说,“我还得给小鬼的花浇水呢,如果这花死了,他肯定会特别伤心。”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年来悉心照顾这些花也只是想要凉安因为薰衣草而回来看望她。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少年……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啊。
      即使每天浇水施肥,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反正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被她打过,不爱笑每天冷着一张脸内心却很善良,教会了她如何去微笑如同她亲生儿子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堆积在泪眶中的泪最终还是无声的滑落在皱纹纵横的脸上,她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哭了,“他去了那里是吗?他所向往的蓝天?”慢慢的,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夏槿望着蔚蓝的天空也哭了,如同孩子般失声痛哭,“如果这世界没有凉安了,那么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还有什么意义呢?
      七岁那年,全身脏兮兮的她拉住了那个爱干净的少年手臂,扬起小脸,问他凉父家怎么走。
      然后,她拿出馒头苹果和棒棒糖给那个仿若出尘不染的少年。现在她都觉得好笑呢。
      可是,至今她都还记得,七岁的凉安对她笑了。
      她的哥哥……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男生呢。
      森屿从来没有那么颓废过。
      他坐在光滑木板上,拿起桌子上的啤酒一口灌进嘴里。
      桌子上,地上摆满了空酒瓶。
      不到一会,最后一瓶酒也被饮空完。
      森屿伸手想拿一瓶酒,可全都是空的,他哭着用手在桌子上一扫。无数的空瓶子都掉落在地上,碎的支离破碎,如同他那颗早已支离破碎流着鲜血的心脏。
      他用手狠狠的砸向桌子,哭着说,“不是说喝酒可以解千愁吗?可是为什么我喝了那么多,你还是在我脑子里跑个不停?你明明知道,我最不能忍受见不到你的日子,可是你为什么就要离开我呢?难道凉安真的那么重要吗?你果然还是愿意为了他不顾一切啊。”
      “我好想他死,我巴不得他立马死……可是我后悔了……半岛……我的半岛……我真的后悔了……”
      “我希望他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我的半岛……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竟然忘记了,你最爱的人可是凉安啊!”
      “我怎么能叫他去死呢?你看啊,半岛……果然他一死……你就消失了呢。”
      “好难过……半岛我好难过……我无法想象善良的你亲眼看到最爱的人死去的表情。”
      “半岛……你一定很难过吧?不然……你为什么要消失呢?”
      “我知道……我知道哦……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你明明那么爱凉安啊……可是为什么上帝要那么不公平?却偏偏让最爱他的你亲眼看到他死去时的样子……”
      “半岛啊……原谅我真的无法想象你看到凉安尸体被焚烧时的痛苦。”
      “半岛……好想拥抱你。”
      他像个孩子般,趴在桌子上失声大哭,那从灵魂抽出来的哭泣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最悲哀的声音。
      在门外踌躇许久的森妈妈最终还是担心森屿而推门而入,果然再一次看到醉醺醺的森屿。
      她的眼眶浮上一层水雾,走到森屿身边,轻声说,“屿儿,妈妈扶你去床上睡好不好?”
      “滚啊!”森屿手臂一挥,甩开森妈妈的手,脸上遍布了泪痕,他哭着对森妈妈说,“妈妈!妈妈啊!我要见半岛,我想见半岛,拜托了拜托了……帮我找到半岛好不好?至少……至少让我知道她是否过的好……她是不是一个人躲着哭泣……”
      森屿喝醉以后,每次都会哭着吵着要见半岛。
      可是,作为妈妈的她,又有什么能力找到半岛呢?去找半岛的妈妈,她妈也只是哭着说不知道。
      再一次。她只能无能无力的看着自己最爱的儿子像个孩子般哭着吵着要见半岛,嘴里一直呼喊着半岛的名字。
      …………
      “爸爸。我们离开这里吧。”艾忆看着凉安的家,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侧过头对身边的男人说。
      男人笑了笑,说,“……艾忆,你真的想好了么?你真的舍得这里?”
      “为什么舍不得呢……”蔚蓝色的眸子染上忧伤的神色,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男人说。
      “可是……”
      “爸爸。”艾忆勉强的扯起一抹笑容,说,“反正啊。我都已经替凉安实现心愿呢。凉氏集团已经被收购了,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嗯……回去了要把名字换回来吗?”
      “不会。我以后要叫这个名字。”艾忆苦笑出声,转身坐进车里,在那一瞬间,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男人张了张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沉默着坐上驾驶座。
      车子扬长而去。
      “嘀嘀嘀——”
      马路中刺耳的车笛如同子弹撞击在地上般刺耳。
      唐旭宇不耐烦的朝司机大吼,“你他妈倒是给老子快点啊!”
      司机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吓的全身一颤,急忙说,“少爷,交通堵塞,前进不了。”
      唐旭宇烦躁的咒骂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那条距离现在已经有半小时的短信。
      ————我今天离开中国,唐旭宇,后会有期吧。
      唐旭宇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大叫,“卧槽!”后,急忙打开车门,不顾司机的阻拦下了车,朝那个他急切想到达的地方奔去。
      不要走……不要走!
      内心强烈的意识撞击着心口,他仿佛在用尽生命的奔跑,沉重的喘气声从他嘴里发出。
      等他终于累的快要趴到在地上时,他终于看到了那栋蔚蓝色的别墅。
      嘴角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别墅大门走去。
      可是大门却是紧紧关闭住的。
      他朝别墅内大喊,“艾忆!艾忆你给我出来!”
      在呼喊了十几遍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从旁边的别墅窗口探出头来,大声的说,“别喊了!那姑娘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
      唐旭宇眸瞳猛的睁大,下一秒,他急忙朝马路方向跑去,急忙打了一辆的士。
      他光洁的额头早已布满了汗水,眸瞳遍布了深深的恐惧。
      …………
      机场。
      艾忆坐在椅子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轻笑,“流鸢,怎么说你也教了我两年中文,我要走了至少也说句留恋的话吧。”
      电话那头的流鸢眼神毫无波澜的望着凋谢了的栀子花,眼神突然变的凛冽,她伸手狠狠的扯掉枯黄了的栀子花,冷笑说,“说这些矫情的话有意思吗?说了你就会留下来吗?再说,你离不离开又关我什么事?”
      看着机场来来往往的人,艾忆嘴角的苦笑渐渐消失不见,“流鸢,你这次竟然没说我靠了呢。”
      “……”
      “那么……”
      “……”
      “最后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
      “为什么那时候突然辞职?”
      “……”
      “……”
      “现在问这个又有什么意思?艾忆,你从一开始就应该阻止凉安回到这座城市来!”
      “……”
      流鸢狠狠的把枯黄的栀子花拔掉,冷笑,“说到底,间接害死凉安的人却是你吧?”
      “不……不!”艾忆惊慌的大叫。
      流鸢深不见底的眸子渐渐浮上一层水雾,扯着栀子花的手无力的松开,她的声音显的虚无缥缈,“如果你不瞎跑出去!如果你不夜宿不归!凉安也不会因为担心你才会跑出去找你!也不会因此出车祸!”
      一颗晶莹的泪无声的划过她苍白的脸,她说,“艾忆,在之前凉安打过电话问我你在哪里,我早该在那时阻止他去找你,亦或者说,我应该再细心一点,应该陪他一起去找你……这样的话,他也不会……”
      “嘟嘟嘟——”
      流鸢拿下放在耳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通话已结束的字样,冷笑。
      艾忆慌张的把手机里的卡掏出来,折成两瓣,丢进垃圾桶里。
      看到艾忆额头冒冷汗,艾爸关心的问,“怎么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艾忆没有应答,只是全身颤抖的厉害。
      艾爸似乎还想问什么,可就在这时,广播中响起机械的女声。
      艾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慌忙的朝登机口走去。
      可当艾爸登记了以后,艾忆却还是站在登记口外一动不动。
      “小姐,请登记。”安检员礼貌的再一次提醒。
      艾爸着急的朝发神中的艾忆大喊,“艾忆!你在想什么?快点登记!”
      被艾爸一吼,艾忆才回过神来,急忙把机票递给安检员。
      “艾忆!”一声带有急促喘气声从背后响起。艾忆背脊猛的僵硬住,她没有转身。
      唐旭宇弯下身子撑住膝盖,急促的喘息,可又害怕艾忆走进去,他又着急的直起身子,说,“不要走……”
      艾忆低下头,紧咬住下嘴唇,金黄色的碎发遮住了她的一半脸。
      即使看不到她的正脸,可光看到她颤抖的肩膀,唐旭宇就知道她现在全身都在颤抖。他心疼的看着她的背影,带有哀求的说,“艾忆,我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良久,艾忆终于抬起头,同时也抬起一只脚朝前迈去。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那带有恐惧的声音如利刃般直穿入她的心脏,她猛的怔住,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然后——
      转身——
      朝他奔去,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抱住他,失声痛哭。
      唐旭宇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也抱住她。
      良久,艾忆在唐旭宇耳边轻声说,“我也喜欢你,只是……对不起。”然后松开唐旭宇,踮起脚尖亲吻了唐旭宇的嘴唇,可下一秒却立马离开,如同蜻蜓点水般消逝。
      还未等唐旭宇反应过来,艾忆就已经转身跑进安检口。
      她那句虚无缥缈的话语如同魔音般缠绕着他,心口仿佛被刀一点一点的割舍掉。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离他而去。
      伸在空中的手仍然没有拉住那个如同天使般的女孩。
      果然……是因为他吗?
      艾忆……其实我知道的哦。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只是,我还是愿意等你。
      不管多久,我都愿意。
      只是你还会回来吗?
      一个月后。
      夏槿照常带着浇水桶给满地的薰衣草浇水。
      薰衣草的香味弥漫了整个花海。
      她脸色憔悴,脸上扬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远处,程二嫂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夏槿。
      等夏槿为薰衣草浇完水后,程二嫂才滑动着轮椅到夏槿身边,说,“明天就回去了吧?”
      “嗯。”
      “男朋友对你好么?”
      “好。”
      “以后就算是他欺负你了,也不会再有人帮你了吧?就算你哭的再撕心裂肺,也不会再有一个蓝色少年伸出手臂替你拭去泪水,让你哭个够了。毕竟,他永远的消失了,不是吗?”
      “森屿他不会欺负我。”
      “哦……”程二嫂不再说什么,脸上冷如冰霜,她滑着轮椅转身,朝换了的家的方向滑去。
      夏槿紧珉唇瓣,低下头,几秒后,才跟上去,推着程二嫂朝回去的路走去。
      当夏槿回到那座城市的时候,却接到森妈妈的电话。
      森妈妈由于忙于工作,抽不了时间,便叫夏槿去酒吧接森屿回来。
      按照森妈妈说的地址,夏槿急忙打了的士赶到酒吧。
      看到里面醉得不省人事的森屿,夏槿跑过去,轻声叫了他几遍,可他都没有回应,只是嘴里一直在呓语着什么,太模糊,夏槿没听清楚,也没去在意。
      拿起森屿放在吧台上的手机,扶着森屿朝酒吧外走去。
      等把森屿送到家的时候,森家如往常那般没有任何一个人。
      夏槿没有办法,只能把森屿带回自己租的小房子里。
      黄昏的夕阳投射在少女的身上,长长的发顶被镀上淡淡的光辉。
      喝醉酒的森屿突然痛苦的皱眉,胃里排山倒海般的难受,下一秒,呕吐在夏槿身上。
      冒着热起的液体在夏槿的外套上沁湿,空气中瞬间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夏槿没有皱眉,只是掏出纸巾替森屿擦掉嘴角的液体,轻笑,“酒量不好还喝酒啊。傻瓜。”
      而在路上的期间,森屿吐了几回,其中又有一次吐在了夏槿身上。
      等把森屿扶到家时,夏槿把他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后才拿起换洗的衣服朝浴室走去。
      等洗好后,森屿已经熟睡过去。
      夏槿坐在床边,出神的望着他,望着望着她却笑了。
      无聊至极的她从桌子上拿起森屿的手机,想看看有什么游戏玩没,却发现里面什么游戏也没有。
      她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睑,手指不小心点到联系人,正准备返回,手指却猛的停在空中。
      森屿的手机里只有一个联系人,备注是:小傻瓜。
      小傻瓜……?
      夏槿只感觉到一股冷流遍布了全身,她忍不住轻微颤抖。
      她难过的不是这个暧昧的备注,而是森屿联系人里面却没有她。
      她仿佛觉得手机是致命的子弹,她手在剧烈的颤抖,连忙按了返回键后把森屿的手机放在桌子上。
      她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可心底的凛冽感是怎么回事。
      守候在森屿身边许久后,她紧紧握住森屿的一只手,趴在床边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
      光亮照射进窗内,一样耀人眼花白,只可惜缺少了那一缕缕温暖的阳光。
      突然被一股力量甩开,夏槿被惊动醒。惊慌的抬头看到森屿没事后,她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森屿厌恶的望着她,说,“谁允许你握我手的?”
      夏槿愣住,呆呆的望着森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失落的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忧伤,轻声说,“对不起。”
      “以后没经过我的允许,别碰我。”
      “嗯。”
      夏槿低头,应答,然后起身,说,“森屿,你先躺会,我去给你熬姜汤。”
      “不需要!”森屿冷冷的说,然后站起来,头脑却一阵眩晕,全身无力的他差点跌倒在地上,幸好及时被夏槿扶住。
      “砰——”
      夏槿犹如断翼的天使般被森屿狠狠推到在地。
      “我说过了不要碰我!你是猪吗?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森屿冷冽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表露着深深的厌恶。
      夏槿把摩破了的皮的左手放在身后,从地上爬起来,低头,轻声说,“对不起。”转身,去厨房熬姜汤。
      森屿冷冷的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手指尖在剧烈的颤抖。
      “啊……”夏槿发出轻微的声音,熬姜汤的滚烫水不小心烫伤手背,她连忙用水冲了一下后,可皮肤还是浮肿起来了。
      她也不管手背,把熬好的姜汤舀进碗里后,走出厨房。
      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她站在原地呆呆的身影。
      高考的前一天半夜,夏槿接到了森屿的电话。
      “夏槿,去给我买鸭脖子。”
      “可是现在……”
      “我管你?”
      “嘟嘟嘟——”
      夏槿看了眼通话已结束的字样,眼神毫无波澜,起床换好衣服后,便出门。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空显的格外诡异,街道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店还开门,只有路灯昏黄的灯光。
      冷风呼呼的吹过来,夏槿冷的瑟瑟发抖,抓紧了衣领,手中紧紧抱住七岁那年凉安送给她的兔子玩偶。
      她跑了几条街,都没有买鸭脖的店。
      腿渐渐麻木,夏槿走的也越来越慢,全身的困乏感瞬间袭来。
      一缕暗暗的灯光从在对面的街道若隐若现,夏槿瞬间清醒,高兴的跑过去。
      “请问有鸭脖卖吗?”
      “有,不过我已经关店了。”隔着玻璃,老板说。
      “拜托你了,卖给我吧!”
      ……
      在夏槿百般哀求之下,老板终于重新打开店门,卖给她鸭脖。
      得到鸭脖的夏槿高兴的笑了起来,一想到森屿可以吃他想吃的鸭脖,腿就不那么疼痛了。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森屿家跑去。
      跑了半个多小时才从那条街跑到森屿家。
      她高兴的按着门铃,可过了十分钟都没人开门。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之而代的是深深的担忧,她朝森屿的窗外大喊了十几声森屿的名字。
      可没人应答。
      就当她正准备再喊的时候,门开了。
      夏槿的脸瞬间出现如牡丹花般美丽的笑容,她把鸭脖提起来放在森屿面前,说,“你看森屿!我买到了!”
      森屿冷冷的看着她,然后——
      “啪——”
      鸭脖被拍倒在冰冷的地上。
      只有夏槿颤抖的手仍然放在空中,她喜悦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森屿冷笑,厌恶的看着她,“买个东西都那么久,现在谁还想吃?也别一直用你那肮脏的嘴叫我的名字,还有,夏槿,你真是一只没用的狗。”
      全身都在颤抖,心脏仿佛被刀尖狠狠的挖了一个洞,鲜血淋漓。可她没有哭,她只是紧紧抱住那个兔子玩偶,扬起一抹笑脸看着森屿,眸光中闪烁着泪花,苦笑,说,“对不起,森屿。”
      “砰——”
      得到回应的却是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
      她捡起地上的鸭脖,慢慢的走出小区,把鸭脖丢进垃圾桶。
      高考,由于夏槿考试时在一门科目上困乏的忍不住睡了一觉,因此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
      森屿看着公告栏上大学分配的名单,眸瞳深不见底。
      半岛……你终究还是没来参加高考。
      你疯了吗?一消失就消失那么久?
      就算消失,至少也来参加高考啊……至少要我……看一看你。
      冬日。
      寒冷。
      夏槿患了重感冒,在家里休息。
      凉父向公司请假,赶到夏槿租的房子去照顾她。
      夏槿脸色苍白的仿若一张白纸,手中紧紧抱住兔子玩偶,眼角有泪流过,她本想叫爸爸,可嘴里却脱口而出“凉安”的名字。
      凉父愣住,随后反应过来,把扭干的湿毛巾放在她额头,说,“我叫你男朋友过来看看你吧?”
      夏槿眸中含着笑意,轻轻的点头。
      凉父用夏槿的手机拨打森屿的电话,按了扩音器。
      过了很久,电话才被那头接通,也随之传来森屿冰冷如霜的声音,“干什么?”
      凉父皱了一下眉头,说,“小槿感冒了,你来看看她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说,“你问她,需要我的可怜吗?”
      在这一瞬间,夏槿只感觉到心底冒着千年寒冰的冷冽,那冰冷刺骨的寒冷一直传达到心底深处,眼角悄悄划过晶莹的泪水,她支撑着身体抢过电话,怕凉父生气的对电话那头的森屿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夏槿对电话那头的森屿说了一声对不起后,连忙挂了电话。
      凉父全身都在发抖,眼神阴冷的可怕,他说,“这就是你的男朋友?”
      夏槿说,“爸爸,森屿他并不是这样,你不要管这件事。”
      “小槿……”
      “我要睡觉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去忙吧。”然后背对着凉父睡。
      凉父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槿去医院连续挂了几天的盐水之后,感冒才好起来。
      也正好遇到周末。
      她拨打森屿的电话,说,“森屿,我们今天去看电影吧?我已经买好了电影票,我在……”
      “我没时间。”
      夏槿似乎还想说什么,可随之听到的却是嘟嘟嘟的声音,她放下手机,伸手接住飘落下来的雪花,眸瞳染上一层忧伤,“哥哥,是不是冬天过去了,你就会回来了?”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满是雪的地方,雪花把大地点缀成了一个白色的世界,一眼望去,全世界都白茫茫的。
      她双手插进兜里,没有目的的闲逛。
      在走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望向酒吧门口。
      这是森屿经常喝醉酒的地方。
      她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似的,抬起步伐,朝里面走去。
      一走进去,耳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舞池中央男男女女在疯狂的扭动的身体。调酒师轻轻摇摆着身子,换着花样调出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夏槿茫然的在里面穿梭。
      步行的脚突然僵硬住,再也无法再走一步,她睁大了双眼,泪水模糊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
      沙发的角落,森屿的腿上坐着一个极其妩媚的女人,森屿笑着勾住女人的下巴,然后,凑过去,亲吻她娇艳欲滴的嘴唇。
      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像一条湍急的河流般,在脸上形成一条泪痕,争先恐后的流淌着。
      从十四岁到十八岁,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四年,他们没有接吻过,可是现在,森屿却在亲吻一个陌生女子。
      那可是他的初吻啊。
      这讽刺的场面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她像一只发了疯的老虎般跑过去,用尽全力的推开那个女人,然后扯起森屿的手,想要把他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手却被森屿狠狠甩开,森屿冰冷的眼神像利刃般刺杀了她的心脏,他说,“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贱?滚!”
      泪水啊……控制不住的一直在流。
      被推到在地的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恼怒的瞪着夏槿,然后——
      “啪——”
      清脆的声音在这吵闹的酒吧根本听不见。
      夏槿的脸微微偏过去,她紧咬住嘴唇不说话。
      森屿愣了一下,随后把女人拉进自己的怀抱,亲吻了一下她的脸,然后说,“做的好,不听话的狗,就应该被教训。”
      心,在此刻支离破碎。
      模糊中,她仿佛看到了凉安微笑的样子,那如彩虹般美丽的笑容。她还仿佛听到了他说,“真是受不了你。”然后伸出手臂,让她哭个够。
      可是,她的哥哥已经不在了啊……
      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不是吗?
      她全身都在颤抖,表情痛苦,最终,她忍受不了的大哭起来,泣不成声。
      ————以后就算是他欺负你了,也不会再有人帮你了吧?就算你哭的再撕心裂肺,也不会再有一个蓝色少年伸出手臂替你拭去泪水,让你哭个够了。毕竟,他永远的消失了,不是吗?
      那绝望的哭泣,从灵魂深处扯出来的痛苦之声,在这个喧闹的酒吧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森屿皱起眉头,推开女人,扯起夏槿的手把她扯到酒吧外,也不管她是否跟的上他超快的步伐。
      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消失不见。
      森屿厌恶的看着夏槿,冷冷的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你犯贱是不是?”
      夏槿哭着沉默了很久,然后擦掉脸上的泪水,扬起一抹淡淡的苦涩笑容,对森屿说,“森屿,我们分手吧。”
      分……手?
      森屿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夏槿转过身,下一秒泪流满面。
      刚走了几步,手却被狠狠拉住,森屿嗜血的眸子狠狠的瞪着夏槿,说,“谁给你权利提分手的?我都没提分手,你有什么资格提?”
      夏槿愣了一下,随后甩开森屿的手,这是她第一次甩开他的手,她慌乱的擦掉脸上的泪水,脸上微微染上一丝怒气,“森屿,我们已经分手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后会无期!”她想走,可手腕却被狠狠扯住。
      “我不允许分手!”
      “我要分手!”
      “我们不可以分手!”
      “为什么?既然不爱我又为什么不分手?”
      “分手了她会生气的啊!”森屿激动的朝夏槿大吼,可下一秒却愣住,眸瞳闪过一丝慌张。
      “她?生气?”夏槿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随后,狠狠的甩开他的手,说,“果然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另一个女生?”她在笑可眼角却有泪。
      她无力的退后几步,双手捂住脸,那痛苦的哭泣声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森屿早已支离破碎的心脏,夏槿哭着说,“森屿,我真的累了,我再也不想去爱你了。我把我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你,可是你给予我的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我现在好想我的哥哥,好想我的凉安,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森屿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他苦笑着低下头,说,“你说的对啊,夏槿。我那么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她都不在了。不是吗?”
      他转过身,说,“那么,如你所愿,我们分手吧。”抬脚,离去。
      “呜呜呜——”
      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在这个冬天突兀的响起。
      背后传来的撕心裂肺让森屿忍不住颤抖,他痛苦的紧咬住下唇,身侧的双手紧握双拳。
      对不起……对不起……
      夕阳的余晖下,淡淡的金色光辉散在蔚蓝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一个女孩拿着菜单,礼貌的询问客人要点什么,而在店的台面上,一个有着俊美容颜的少年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着。
      那一个个动听的音符像小精灵一样在空中欢快的跳跃,听着琴声,仿佛身处在满是薰衣草的世界之中。
      大多数客人来这个店不仅因为这个女孩的礼貌友善,还因为少年精湛动听的琴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们真的奢望有朝一日可以看到这个少年露出一丝笑容。
      一曲完毕,少年立马从椅子上下来,跑到少女身边,拉着她的衣角,说,“今天吃什么呢?”
      女生笑了笑,牵着他走到柜台,把菜单放在上面,说,“我们先走了哦。”
      老板笑着点了点头。
      女生走在前面,男生拉着她的衣角走在后面。
      残阳嗜血的夕阳把最后的光辉都散在了他们身上,淡淡的光辉照耀着他们。
      少年睁着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女生的背影。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到家了。
      女生说,“凉安,你先去玩,我做好饭等你好吗?”
      少年点了点头,俊美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在做饭的半岛,却突然听到窗外小孩子的哭声。
      她慌忙的放下菜刀,跑了出去。
      凉安正用手重重拍打着一个小孩的头,小孩子张大嘴巴失声痛哭。
      孩子的妈妈从远处跑过来,嘴里骂着凉安,半岛急忙跑过去道歉,最终才化解了这场风波。
      半岛看到那家人走后,才转身,看向凉安,说,“凉安,你为什么要打他呢?”
      凉安不说话,转身坐在门槛上。
      半岛也坐在他身边,耐心的问他。可凉安都不回答也不说话。
      半岛没有一丝不耐烦,仍然一遍又一遍的问。
      良久。
      凉安才闷闷的说,“因为他骂你是猪。”
      半岛听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笑着说,“凉安,以后不可以再打架了,上次你就因为人家抢了你棒棒糖就把人家打了一顿呢。”
      “如果我还打呢?”
      “那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
      “那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架了。”
      “嗯!”半岛笑着亲了一下凉安的脸,然后站起身,说,“那我去做饭了,你要乖乖的。”
      “嗯。”
      凉安做在门槛上,抬头望着被染红了的西边,漆黑如夜的眸子仿佛在闪烁着什么。
      吃完饭后,凉安像个孩子般跟半岛抢着洗碗,凉安刚开始洗的时候总是会摔碎碗,可半岛却从来不会生气。渐渐的,凉安也学会了洗碗。
      翌日。
      半岛换上了蓝色的连衣裙,纤细的腿上穿有厚厚的打底裤,蓝色的外套敞开,显得极为漂亮。凉安坐在沙发上,好奇的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半岛对着镜子捏着裙角转了几圈,然后笑着问凉安,“凉安,我美吗?”
      凉安撑着下巴,认真的盯着半岛,一双黑眼珠倒影着半岛兴奋的容颜。良久,他才说,“很美。”
      半岛听后,脸上绽放出比牡丹花还美丽的笑容,她说,“凉安也要去换衣服哦,因为今天我们要出去玩!”
      “真的吗?!今天不用工作吗?”凉安猛的站起来,眸中带着笑意,可嘴角却没有一丝弧度。
      “真的,所以动作快点哦!”半岛笑着说。
      于是,下一秒只看见凉安急忙跑到柜子前,胡乱的找着衣服。
      半岛看到凉安望着一堆衣服束手无策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替凉安挑衣服。
      阳光温暖的光芒透过树枝丫在地上形成了一块块斑驳的影子,地上白色的雪也融化了不少,凉安戴着毛茸茸的手套,深灰色的围巾保护了他的脖子不受寒冷,双耳也戴有耳罩,显得极为可爱。
      凉安每走过的地方,只要有女生都会发出惊叹的声音,然后双眼紧紧盯着他。
      凉安迷茫的看着周围的女生,他有些委屈的看向身旁的半岛,“半岛,为什么她们要盯着我?”
      半岛脸上有着笑容,她温柔的说,“因为我们的凉安很帅啊。”
      “帅就会被人盯着吗?那半岛,我不要这个帅了,你帮我丢掉好不好?”
      凉安的孩子气让半岛再次笑出声来,可是,当她看向凉安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那张仿佛是上帝精心雕刻的俊美脸庞没有一丝笑容,冰冷如霜。
      她用了将近半年的时光努力的做任何让凉安开心的事情,可是,凉安从来都不会笑。
      她问过凉安,为什么不笑呢?
      凉安当时认真的回答她:半岛,我也想笑,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笑。
      她的凉安,竟然不会笑。
      “半岛,怎么了吗?你看起来不开心。”凉安担忧的看着半岛,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倒影着她的模样。
      她努力的扯起一抹笑容,眼睛突然瞄到不远处的小型的舞台,为了躲避他的问题,她拉着他朝那个舞台跑去。
      小型舞台上站着一位拿着话筒的主持人,看舞台后面红色布上的字样,半岛才知道这个舞台是智力比赛。
      “第一名可得丰厚奖励五千元,第二名将得三千元,第三名得一千元,想要参加的选手可以举手报名,由主办人来选择。”主持人简单的说了规则后,选参赛选手环节也开始了。
      半岛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举了手,既然有一个可以自力更生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钱的机会,她又为什么不做呢?
      举起的手突然被一只手拉下,疑惑的侧头看向凉安?
      凉安黑如宝石的眸子充满了忧伤,他说,“半岛,不要参加。”
      半岛以为他是害怕台下就他一个人而感到孤单,便柔声说,“凉安,如果我赢了的话可以得到五千元哦!到时候呀,你想吃什么想去哪里玩我都可以满足你哦。”
      “我不要这些,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
      “凉安……”半岛嘴唇蠕动了一下,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她不顾凉安的劝阻,举起了手。
      也是是命运眷顾她,在十名名额中,她被选中了。
      她想要上台,可凉安却紧紧的拉住她的手,不让她上台。
      半岛没有办法,只得甩开凉安的手,可怎么也甩不开,凉安眼睛仿佛在闪烁着泪的光芒,他担忧的说,“半岛,不要去,我觉得这舞台……”
      凉安的话未说完,半岛早已挣脱掉他的手,快步跑到舞台上。
      凉安只能在台下,担忧的看着半岛。
      半岛朝台下的凉安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比赛中。
      很幸运,半岛凭着聪慧的脑袋,接连不断地打败了竞争对手。
      比赛不断地进入白热化,可半岛还是保持着第一名的位置。
      “最后为抢答环节,请选手听好问题。”
      “小明和小华买了10斤蜂蜜,装在一个大瓶子里,要把蜂蜜平分,只有两个空瓶子,一个正好装7斤,另一个正好装3斤。怎样才能用最简单的方法把蜂蜜分出来?”
      霎时间,全场变的极其安静,几秒之后,交头接耳的声音比比皆是。
      观众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头雾水。
      半岛和对手也紧皱眉头,认真思考。
      过了几分钟之后,两个人都没有抢答,都没有想出来。
      凉安看着半岛,嘴唇蠕动了一下。
      最终,十几分钟过去了,两个人仍没有想出。
      主持人最终和主办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允许选手向台下的其中一名观众求助。
      那位选手认真挑选了观众,可两个人都不会,最后回答也是错误。最后到半岛向其中一位观众求助了,可她四处看了看,都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自信的,亦或者说大家都不会。
      他们都面面相觑。
      唯独除了他。
      他像个孩子般双手趴在舞台边缘,睁大了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望着半岛,他兴奋的大叫,“半岛,选我!我会!”
      半岛复杂的看着像个孩子般的凉安。
      如果是以往,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凉安,可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凉安已经不是凉安。
      从他出车祸的那一刻起,上帝给他关上的不只是窗户,还有……门。
      失去了一切记忆,智力只有几岁孩子的凉安,怎么可能会答出这道智力题。
      况且选凉安,他的回答也只是小学的答法。
      她本不应该选择凉安来回答的,可是为什么她却本能的指着凉安,说,“我选择他!”
      凉安兴奋的在原地直拍双手,然后爬上台上,只是他脸上却没有笑容,但那双漆黑如夜的眸瞳却清晰的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观众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少年,谁能想到这么美的男子竟是个弱智?让他们也想不到的是,台上的那位女子却选择这位弱智男子!
      大家都期待这少年的回答,也在心里做好了他接下的回答将会幼稚到底。
      凉安小跑到半岛身边,认真的看着半岛,然后拉起她的手往台下走。
      半岛和所有人都愣住,还未走下台,半岛就把凉安重新扯回台上,带着许些怒气的说,“凉安,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凉安有些委屈的看着她,“不是啊,只是这个舞台……”
      “你在这样我真的生气了啊!”半岛皱着眉头看着凉安,满脸怒气。
      凉安张了张嘴,可仍没有说出一个字,委屈的眼眶渐渐泛红,他抢走主持人手中的话筒,退到半岛后面,小声的说,“先把3斤瓶灌满,再倒进7斤瓶,再把3斤瓶灌满,然后再倒进7斤瓶。这时7斤瓶里有6斤蜂蜜,再把3斤瓶灌满,然后再倒进7斤瓶里。7斤瓶倒满时,3斤瓶里剩下2斤蜂蜜,7斤瓶正好有7斤。把7斤瓶里的蜂蜜全倒回10斤瓶里,这时10斤瓶里有8斤,在把3斤瓶的2斤蜂蜜倒进7斤瓶里。用10斤瓶里的蜂蜜把3斤灌满。再把这3斤蜂蜜倒进7斤瓶里。这时,7斤瓶和10斤瓶里各有5斤。”
      全场寂静。
      下一秒。
      震耳欲聋的掌声铺天盖地的响起。
      观众们欢呼着。
      嘈杂的欢呼声掩盖住了他那声着急的“小心”!
      “砰——!”
      一声巨大的响声过后,观众们都吓的睁开双眼。
      眸瞳猛的睁大。
      台上那个少年紧紧的抱住那个瘦弱的女子,巨大的棒子压在他的背上。
      半岛睁大了眼睛看着闭着眼的凉安,她本能的吓的退后几步。
      “砰——”
      凉安直直倒在地上。
      额头的血像小溪般汩汩流着。
      像一朵朵模糊了的玫瑰花。
      凉安……?
      半岛全身都在颤抖,她走上前去抱住他,大声哭着朝台下呆愣了的人大喊,“快点打120啊!快点啊!”
      下面的人才反应过来,急忙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她这是第二次这么恨自己,第一次是她害的凉安被打,第二次就是这次,她如果听凉安的话不能参加该有多好?
      森屿收拾包裹,正准备走出房门时却突然又折回来,走到桌前,轻微的笑了起来,似清冷的月光般淡淡,“竟然忘记带你一起走了,你瞧,我真傻。”
      伸手,轻轻拿起桌前的相框,那个女孩笑靥如花的笑容只是一面之纸。
      陪伴?守候?还是等待?
      现在他又做的了什么呢?继续陪伴她吗?继续守候她吗?还是继续等待她?
      只有最后一样才是此刻现在他能做到的。
      他也曾傻到天真,他以为只要她伤心够了,她就会回来的,可是等了那么久,她回来了吗?没有。
      他本该高兴凉安终于死了啊……可是,怎么就是那么难过呢?他到底在难过什么呢?
      是难过他爱的她爱着另一个他,还是难过那美好到回不去的童年?
      他可是还记得啊,许多年前,他们三个玩躲猫猫,他和半岛早已商量好了出什么,所以每当划拳的时候输的那个人一定是凉安。
      哦。
      他突然想起来凉安好像从来也没有一次躲过的机会吧?
      可就算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是凉安自己不揭穿他们耍赖的事实,是他自己装成熟的不是吗?
      可是,有一件事却一直是他和她心里永远拔不出来的刺。
      他不愿说,她也不愿提。
      只是深藏在心里的刺却疼的入骨。
      ——现在我要去找你了,无论你在哪里。
      ——天涯海角?
      ——那也一定要找到你。
      ……
      世界一片白色,她仿佛看不到除白色以外任何的色彩。
      她就像一截木头般呆呆的坐在床边没有语言,没有表情,似幻如梦。
      女人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许久,然后,说,“你这样的做法是错的。”
      她沉默,不语。
      女人淡笑,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说,“半年了,你该清醒了。”
      “清醒?”女生突然一愣,然后迷茫的看着女人,淡笑,“难道我一直不清醒吗?妈妈,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凉安没死的事实公布于众?还是找个医生医治凉安?”
      女人一愣,然后无奈的笑,“那么半岛,你告诉妈妈,你觉得你现在的做法正确吗?凉安他应该有权自己选择,况且,你这种幼稚的做法也该停止了,我也是疯了才会帮你。”
      半岛渐渐笑出了声,冷笑地说,“有权选择?妈妈,你该明白,如果我给凉安医治了,他恢复记忆了,即使他后来跟我说他并不想恢复记忆,也于事无补了不是吗?”她停顿了一下,淡笑,眸光如一轮冰冷的月色,“我觉得这样挺好,他现在就在我身边,无忧无虑,不记得他母亲死了,不记得他要报复那个可恶的父亲,也不记得有一个拿着语言尖刀捅着他心脏的妹妹!”
      女人愣在原地,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了许些疲惫。
      半年那一天,那个美丽的女生在重症病房的门前跪下来求着她,求着她昧着良心帮她宣布那个少年死去的虚假消息。
      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即使她是她最爱的人。
      可当那一天,她看到女生在听到医生说少年失忆且智力下降的消息时,脸上那如盛开的花朵,更如初春朝阳般笑容时,她知道,她再一次败给了自己的女儿。
      只要半岛幸福,做妈妈的她失去良心又如何?
      对外界宣称那个俊美少年火葬的消息时,她果然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
      森屿妈妈每天的问候,每天都低声下气的问半岛下落的时候,她又怎么能不明白做妈妈的心酸?
      同作为妈妈,同样深深爱着自己的子女。
      也正是如此,她才哭着说不知道,不知道。
      她怎么舍得去破坏自己最疼的女儿的幸福?
      她以为她的女儿半岛幸福了,她也就放心了,开心了,幸福了。可是,每当去看凉安的“坟墓”时,她总能看到那个靠在凉安石碑前,脸贴在石碑上,流着泪的女孩。
      不管下雨,刮风,还是下着茫茫大雪,她都会无约而至。
      从那一刻,她注定要带着愧疚之心生活下去。
      她每天都在悲伤,愧疚之中度过,她不敢去,也不再想去看望凉安的坟墓,可是脚步却牵引着她前往。
      夏槿在这座城市消失了两个月,在这期间,她是最放松的时候,却也是最害怕的时候。
      她在害怕什么?她也不知道。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夏槿是去了程二嫂那边。
      果然……还是忘不掉那个最疼爱她的哥哥吧。
      经过无数个漫长的夜晚,她也想清楚了,做人啊,绝对不能自私。
      女人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着床上头部被缠了白色透红的纱布的少年,眸光流转着水纹,“你觉得他真的无忧无虑吗?”
      半岛猛然怔住。
      女人轻抚少年的唇角,淡笑,“你看看凉安,看看失去记忆了的凉安,你看看他,真的无忧无虑吗?真的……幸福吗?”
      半岛猛的怔住,全身都在颤抖,好久,她才轻轻哭出声来,“那你告诉我啊!我应该怎么做?我比任何人都想我的凉安他幸福,他幸福啊……可是……可是……”她用双手捂住脸,痛哭出声,“我都那么那么努力的教他了,可他却怎么也学不会,难道怪我吗?妈妈,这能怪我吗?”
      她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般,拿起凉安修长的手,放在自己泪流满面的脸上,眸中一片悲痛,她在淡笑却在哭,“凉安,对不起,我没有教会你怎么去微笑,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忘记了夏槿的你怎么可能会微笑?”
      她真的好自私,不想被那座城市的故人得知凉安还活着,所以即使凉安为她受伤了,她也没有把他送去医院,你说呢?她是不是很自私啊。
      “半岛,妈妈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给凉安医治失忆症我能理解,可你为什么却连智力下降也不给凉安医治?”
      “妈妈,你认为我会冒这个风险吗?如果医治的时候突然恢复记忆了,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好啊……”女人渐渐嘲讽出声,起身,苦笑,“原来我的女儿已经在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女生了啊。”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半岛,然后离开。
      半岛握着凉安的手猛然一怔,许久以后,她才轻叹一口气,望着凉安,淡笑,“其实不需要医治了吧?”她伸手,抚摸着凉安的脸,“我家的凉安已经很聪明了。”
      泪水,终于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她吻着凉安的手指端,淡笑,“我知道哦,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从今天我便知道,你的智力已经慢慢开始恢复了。”
      只是凉安,你的记忆也会慢慢恢复吗?
      然后是不是……就会回到她身边了?
      等凉安头部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星期以后了。
      也自从凉安受伤后,半岛就再也不允许他做什么活,即使去店里工作弹钢琴也不能。
      舞台的主办人本应赔偿几万元,可半岛却拒绝接受了。
      哪里也不能去的凉安无聊的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蔚蓝色大海。
      背后响起钥匙相碰的声音,凉安一惊,连忙站起身退到旁边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半岛。
      半岛淡笑,说,“凉安,我要去上班了,你别乱跑。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能打架!”
      凉安一愣,然后连忙点点头。
      半岛放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
      凉安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挥手无声的说再见,眸瞳一片忧伤。
      终于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了,他才失落的又重新坐在门槛上,满目悲伤。
      灰白色的墓碑上有一张黑白相间的照片。
      照片上少年淡淡的在微笑,如梦幻般虚幻。
      夏槿静静地靠在墓碑上,唇角轻勾,有着幸福的笑容。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蓝色的连衣裙因为湿润而紧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
      黑色的长发无声的垂落在地上。
      天边一片昏暗。
      “滴答滴答——”
      清脆的声音突兀在耳畔。
      那是雨水拍打在伞上的声音。
      有人来了。
      但她却不想睁开眼睛,不愿睁开,也不想睁开。
      而明显对方也不想打扰她,便也没有开口说话。
      漫长的沉寂。
      良久。
      对方才说,“人都死了,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这声音……
      难道是——
      夏槿猛的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女生,心里的酸楚逐渐扩大,她尽量掩饰掉眸中的惊讶,淡笑,“嗯。无任何意义。”
      女生淡笑,眸中有着轻蔑,“你早该对他好点。”
      雨水霹雳啪嗒的砸在雨伞上。
      周围一片迷雾。
      夏槿沉默,良久,她才看着女生,淡笑,“好久不见。”
      女生沉默,不言语,冰冷的眸子深深的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少年时,她把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终于淡笑,“竟然火葬了呢。就连最后一眼也没见到,真可惜。”她蹲下身,抚摸着黑白照片,“不过。还好,你还在这里。即使,这里面没有你。”
      她站起身,笑容渐渐消失,“凉安,你的骨灰到底撒在哪一片海上了呢?东海?西海?南海?还是北海。”
      女生轻蔑一笑,然后转身,抬脚离去,说,“森屿他收拾包裹,离开这座城了。”
      徒城离去,只为寻她。
      雨声淅淅沥沥,像一声悲哀的歌曲。
      夏槿淡笑,说,“谢谢你,流鸢。”
      女生背脊微僵硬,停住,随即,抬脚,再次离去。
      如果真想感谢我的话,你早该对他好点!
      ……
      半岛提早下班,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闷的慌。
      道不清说不明心里那难受感是怎么回事,竟会堵的她发慌。
      在回去的路上,她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棉花糖。
      脑海中突然闪过儿时凉安淡淡的笑容。
      她记得小时候都是凉安买棉花糖给她吃,然后看到她吃的脸上都是糖时,他就会低笑出声。
      半岛想,这次就换她买给他吧。
      果然,她真的去买了。
      手中的棉花糖大大的,她放在面前,完全看不到前面的路。
      淡笑,笑容如昙花一现。
      凉安如果看到棉花糖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那么,这次会不会开心的笑出来呢?
      她光是想想都想微笑,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
      ……
      “哥哥,打的好!”小孩开心的在原地蹦蹦跳跳。
      半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两个少年用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背上。
      浑身脏兮兮满身是伤的他趴在地上,手中捏满了沙子,当看到半岛时,他的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辉,他的语气透露着得意与骄傲,他高兴的说,“半岛,你看,我没有打架哦!我有听你的话……”
      我没有打架哦……
      我有听你的话……
      半岛哭了,她哭着哭着却笑了,她说,“凉安,现在可以打架了哦。”
      然后,那个原本趴在地上的少年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却突然仿佛超人附身了般立马爬起来,揍的那两个少年捂着一脸伤吓的屁滚尿流的跑掉了。
      在房内,半岛小心翼翼的替凉安擦洗伤口。
      她说,“怎么被人打了呢?你是不是又去惹祸了?”
      他着急的摇头,双手在胸前摇晃,着急的说,“我没有。”
      半岛淡笑,她心里明白那个小孩是来报复以前凉安打他脑袋的仇。
      小孩子都那么争强好胜吗?可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凉安遇上了呢?
      她问,“今晚想吃什么?”
      他回,“土豆饭。”
      “今天也吃土豆饭?可是我都腻了,你不腻吗?”
      他摇头,声音清冷,透露着一股寒气,“不腻。”
      她猛怔住。
      又是这样,他现在又是一副大人的语气。
      凉安的在智力大赛上受的伤也好了,半岛也允许他可以去店里工作。
      ……
      海边。
      蔚蓝色的海水闪烁着光的耀眼,无边无际。那带着歌鸣般的潮水声犹如动听的乐曲。
      夕阳的光辉淡淡的,把大地笼罩成一片玫瑰色中,夕阳残血的光辉照射在两个光着脚丫子的一男一女身上,形成了淡淡的摇曳着的光辉。
      看到海水,半岛突然低笑出声。
      凉安疑惑的看着她。
      半岛淡笑,眸中流转着温柔,她说,“凉安,你还记得吗?我们上初中那会儿,化学老师跟我们说要节约水资源,说洗菜的可以浇花。”
      他一眨也不眨的直视着她带笑的眼睛。
      “当时你突然认真的对我说,半岛,你千万别用你的洗脚水浇花!”半岛笑出声来,“然后我问为什么,你严肃的说,我真担心花会被你害死!哈哈哈……”
      ——刚才化学老师不是说洗菜的水可以浇花吗?
      ——嗯,怎么了?
      ——半岛,你千万别用你的洗脚水浇花。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很担心花会被你害死!
      ——去死……
      凉安不语也不笑,眸子深不见底,看不出一丝情愫,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抱歉,我想不起来。”
      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住,半岛眼神复杂的看着凉安。
      突然,凉安从口袋中拿出一根蓝丝带,替呆愣住了的半岛绑在头发上,抿嘴,眸在笑。
      海风拂起那根长长的蓝丝带。
      立马,半岛笑了起来,说,“凉安,你知道怎么文明的说撒尿吗?”
      “……?”
      “以后你想撒尿了,你就得这么对别人说:我要开水龙头了,我要做好事去滋润大地了!”
      “……”
      “你知道拉屎怎么说才文明吗?”
      “……?”
      “你得说:我菊花要绽放了,我要播撒种子了!”
      “……”
      半岛哈哈哈的大笑,笑的眼睛闭上了,眼角有着晶莹的泪花,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是一首动听的歌。
      “那里有个鬼鬼祟祟的人。”
      凉安清冷的声音响起,半岛的笑立马止住了,她睁开眼睛顺着凉安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只有一个男人在为墙壁涂油漆。
      半岛失笑。
      她说,“凉安,明天我们来海边游泳吧?”
      “我不会。”
      “怎么会呢?凉安你以前游泳可是超级厉害……”话语戛然而止,她垂下眼睑,不敢看凉安那双冷眸。
      许久。
      他们并肩漫步走在海边,潮水柔和着他们的脚。
      半岛淡笑,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倾斜下来,她说,“凉安,你知道,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想不想恢复记忆呢?”
      身边的人久久没有作答。
      她抬眸,疑惑的看着他。
      他突然停下脚步,望向那轮正处在海水中部的火红太阳。微薄的光辉把他的影子也照的淡淡的。
      他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快要下山了的太阳,脸上没有微笑,双眸却柔和的仿若能滴出水来。
      许久,他才淡淡的说,“我第一个醒来见到的人就是你。”他转头,看着半岛,“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把我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你。”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哭着对我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将会成为我的新娘。”
      “你还哭着告诉我,我已经失忆了。”
      “你说你爱我,你比任何人都爱我,你还跟我说了,你会好好照顾我。”
      “你每天都会对我说,你爱我,比任何人都要爱我。”
      “你的眼睛真诚的不像在说谎。”
      他没笑,但眸中却明显带着笑意,那是轻蔑的笑。
      “但是……”
      “爱说多了,也会烫嘴吧?”
      爱说多了……
      也会烫嘴吧?
      “凉安?”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这个俊美的少年,眸中闪烁着泪的光芒。
      “哭成小花猫可没人要了呢,半岛。”他不笑,眸中却带笑,冰冷的手指尖轻轻替她擦拭掉那两滴终于滑落下来的眼泪。
      感受到他手指尖那冰冷温度的触感时,她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于是。
      残阳似血的天边下,一个俊美的少年满脸惊慌束手无措的看着嚎啕大哭的女生,那双修长的手伸在空中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终于……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窗户内时,半岛睁开哭的肿成核桃的眼睛。
      房间安静的恐怖。
      半岛突然睁大眼睛,满脸惊慌的下床,来不及穿鞋就打开房间的门。
      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直扑入她的鼻息。
      她震惊的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他的身影。
      就在她呆呆的注视下,凉安从厨房端出饭菜,当看到她时,愣了一下,随后眸中带着笑意,说,“快起来吃早餐吧,不是等会还要去海边游泳吗?”
      半岛一听,本能的听凉安的话乖乖跑去卫生间洗漱。
      ……
      看到眼前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半岛瞬间红了眼眶。
      以前都是她起来做早餐给凉安的,可现在,却变了。
      她哭着哭着却幸福的笑了,边擦着眼泪,边哭。
      凉安坐在她旁边,拿着一块布包住的冰块,说,“别哭了,再哭可真要肿成大核桃了,快吃吧,等会我给你敷眼睛。”
      半岛笑着拿起筷子,说,“凉安,你智商终于回来了,我该悲还是喜?”
      凉安捻着菜放到她的碗里,说,“我只是不傻了而已。”突然,他抬起头,天真的看着她,“我记得之前我挺幼稚的吧?”
      半岛吃了几口饭菜以后,才努力憋住笑回答,“何止是幼稚?简直幼稚死了,比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还幼稚!”
      “喂,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半岛笑笑不言语。
      等半岛吃完饭后,凉安给她敷了眼睛,她的眼睛也终于消肿了些。
      半岛用蓝丝带特意绑在了头上,收拾好衣物,本想说可以走了的时候,却看到坐在椅子上一脸忧伤的凉安,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鱼刺咔住了般,哽咽的难受,疼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失忆?意味着凉安脑子里一片空白,犹如刚出生的婴儿般,不曾经历过任何事。
      那种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感觉一定一定很难受吧?
      凉安他啊,是不是其实也是想回忆起曾经的往事呢?
      只是凉安,我该怎么做,才舍得放弃你?舍得放弃现在对我百般好的你。
      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回想起往事的悲痛与无奈?可是凉安……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是自私的呢?
      我想看看你,再看一次你的笑。
      那让我触手不及的笑容。
      半岛苦笑,说,“凉安,你先去海边吧,我得去店里跟老板请假。”
      听到半岛的声音,凉安回过神来,愣了一下,说,“我帮你去请吧。”
      他站起来,说,“你在海边等我,我等会就去找你。”
      半岛轻笑,然后点头。
      凉安去店里帮半岛请假,老板同意了,凉安在请假条上匆匆签上自己的名字以后,就朝海边跑去。
      为什么要跑着去呢?
      因为不想她多等。
      一分一秒?
      也不想。
      当他跑到游泳胜地的海边时,却不见半岛。
      他站在原地,迷茫的看着四周,没有一个人。
      突然,漆黑如夜的眸子紧紧锁定在海面上漂浮着的蓝丝带上。
      他记得这是他给半岛扎头发的蓝丝带。
      可是……为什么没有半岛呢?
      “半岛——”
      他大声的朝海边狂吼,可回答他的只有海水流动的声音。
      “想找她?”
      一道清冷的声音带着嘲笑般的意味在背后突兀的响起。
      凉安转身,淡如星雾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心底涌上了强烈的熟悉感,可他的脑子却一片空白。
      凉安冷视他,说,“我见过你。”
      那个躲在油漆匠后面鬼鬼祟祟的人。
      对面的男生轻笑,“真感谢你还记得我。”随即,眼神变的阴冷,“凉安,你竟然没有死!你竟然没有死!”
      清冷的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愤怒、不甘以及不可置信。
      “你认得我。”肯定的语气,凉安波澜不惊的星海静静地望着对面的男生。
      男生疯狂大笑,说,“我会不认识你吗?真高冷。啧啧。”
      凉安不语。
      男生见他不说话,心头更加愤怒,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凉安,你怎么就没死呢?我多希望你死!”
      凉安平静的望着他,眸中有着轻蔑的笑容,“随意。”
      “随意?”男生愣了一下,随即仿佛是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般笑出了声,“那么对于半岛,你也随意么?”
      平静的眸子突然仿佛被一块石头砸出涟漪,凉安的眸子慢慢变的阴冷,他冷冷的说,“半岛在哪里?”
      男生淡笑,说,“估计现在在深海里呢,不就是一根蓝丝带被风吹到海里了么?竟然会傻到……”男生突然惊讶的看着直径走进海里的凉安。
      裤脚渐渐被打湿,他的眼神阴狠的恐怖,他艰难的在水中跑步,溅起大片的浪花。
      随即,男生仿佛看到天大的笑话吧,大笑出声。
      那抹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
      随即,男生便听到拍打水花的声音。
      他朝海里望去,那个俊美的少年正在海里挣扎。
      不会游泳?
      不可能!
      男生愣住,呆呆的望着凉安,可远处那探出水面可立马又沉下去的俊脸除了凉安又还会是谁呢。
      男生笑出了声,笑的眼角泛起泪花。
      谁能告诉他,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他淡笑,眸中有着讥讽,“不会游泳还想玩英雄救美,真可笑呢,你觉得呢?”
      下一秒,他便朝海里冲去。
      当他赶到凉安身旁时,凉安早已脸色苍白,全身的无力感让他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
      男生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冷眼看着他。
      渐渐的,凉安的身体慢慢沉下去,海水灌进了鼻腔中。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隐约之中看到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他淡笑,几乎是本能的喊出那个深藏在内心的名字。
      “夏槿……?”
      他伸出双手朝着海面,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感到的却只是凉意。
      突然,他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仿佛有什么灌入了他的脑子中,他本能的伸展四肢,朝上面游。
      奇迹般的,他游上去了。
      ……
      他迷茫的站在海面上,海水只到他的肩膀,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一只手。
      他什么时候会游泳的?
      他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力气再走一步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在水中的一只手紧紧的拿着蓝丝带,他没笑,却想自嘲,“我真傻,竟然真以为你坠海了,可是,我怎么忘记了呢,半岛啊,可是会游泳的呢。”
      也许凉安从未发觉,在海水中叫着夏槿名字的他在失忆后,第一次笑了。
      是的,他第一次笑了。
      那么真真切切的笑,不是虚无缥缈的笑。
      那是初春的朝阳般的笑容。
      那笑容里啊,蕴含着幸福。
      “你去死啊!”
      背后响起狂吼的怒吼声,在凉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头便被人狠狠压在水里。
      凉安想抬头,可头却被人狠狠的压着。
      无力感,全身都无力。
      海水渐渐的一点点的溢入鼻腔里,他再也憋不住气,想张开嘴吸气却不料海水争先恐后的进入嘴巴里、鼻子里。
      模糊之中,他似乎又看见了那双闪着光芒的眼。
      嘴角微勾,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唇角。
      那双淡如星雾的眸子迷茫却透露着温柔。他想问,你是谁?可是喉咙却难受的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渐渐的,他的思绪越来越涣散,越来越涣散……
      别走……
      他的眼皮渐渐合上,黑暗渐渐逼近他。
      在那一瞬间,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碰——”
      溅起了大片的浪花。
      半岛抱住奄奄一息的凉安,仇恨的目光狠狠的看着被自己推到在海里的男生,声音仿若是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她冰冷的说,“如果他醒不来的话——”她停住,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一眼后,扶着凉安一步一步的朝海边走去。
      男生眸瞳闪过一丝惊慌,嘴角浮现出苦涩的笑容,他真想听听看她后面会说什么,是杀了他吗?如果凉安醒不过来,是不是就杀了他!
      上岸后,半岛着急的把凉安放在地上,拨打120后,立马给凉安做心肺复苏手术。
      半岛泣不成声。
      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眼神渐渐变的迷离。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只是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零食而已,可怎么她一回来。看到的却是这幅景象?
      哦……!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海风轻轻吹拂,温柔的吹拂起她头上的蓝丝带。蓝丝带轻轻的飘拂,犹如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精灵。
      “咳咳咳——”
      凉安突然剧烈的咳嗽,嘴里吐出透明的液体。随后,他慢慢睁开双眸,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后便昏迷不醒。
      120的鸣笛声越来越近,良久,便有医疗人员下车把昏迷中的凉安抬上病床,急忙送上救护车上,半岛没有上车,只是目送着车子的离去。
      泪花像水晶般凝结着。就像夏天早晨花瓣上的露水,手指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掉落下来。
      昔日横波泪,今成流泪泉。
      “半岛……”
      “啪——”
      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在海边响起,吟奏出了一首悲哀的歌曲。
      男生脸微微偏转,脸颊瞬间变的通红,苦笑。
      “啪——”
      又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脸上,眼角闪烁着泪花,他眸子深处尽显忧伤。
      “你该死!森屿!”
      她怒吼,抬起手,想再次打下去,却被男生一只手紧紧握住。
      森屿淡笑,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手一扬——
      她犹如断了翅膀的天使般直直跌倒在地上,仿若花瓷般,碎了……就真的拼不好了。
      他蹲下身子,冷笑地看着她,说,“你知道你离开我多久了吗?哦!你一定不知道!你跟他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你一定开心的忘记了时间了吧?”
      半岛一愣,随即猛的推开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森屿淡笑。随即也站起来,看着她,眸中带着轻蔑,“那我来告诉你好不好呢?我等了你半年!我找了你半年!你竟离开了我一年!我踏过无数的土地,走过无数的路,路过无数的风景,看过无数像极了你的人,可是她们都不是你!”
      他冷笑,又说,“你想知道你多狠吗?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你心机什么时候那么重了呢?竟然谎称凉安已经死了?”
      “半岛,你的心窝是养了毒蛇吗?”
      半岛愣住,下一秒,她淡笑,摊手,耸肩,“我离开了你一年?抱歉,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过好吗?况且,就算我离开了你一年,又怎样?我没在乎过你,怎样?我心机重,怎样?我心窝养了毒蛇,怎样?我就是不爱你!你又能怎样?!”
      她嘲讽出声,无奈的摊手,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呢你去杀了凉安啊!你去你去,我绝对不拦着你!”
      森屿愣住,面容发白。
      “你倒是给我去啊!你不是很牛逼吗?那你快点去!快点去!”她推着森屿,那么用力的推着。
      “去!去!去!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很想凉安死吗?那你快去!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半岛发疯般的推着森屿,狠狠的推着!
      森屿终于哭出声来,他被半岛推的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半岛,对不起!”
      “对不起……?”半岛迷茫的看着他,随即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笑出声来,她冷笑,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好一个对不起啊!小时候你就是差点害死凉安的凶手!如今!你又来害凉安!谁哭着求我原谅?是谁哭着要我原谅他的?是你!森屿!那个人就是你!我原谅了你,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差点再一次害死了凉安!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啊!”
      她终于哭出声来,无力的退后几步,随即她跌倒在冰冷的沙子上,痛哭出声,“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害凉安!凉安他本该幸福的啊!可是你们为什么个个都要这样对他?他本来有个爱他如命的母亲,可是没了!就连陈阿姨也离我的凉安远去了!除了我!就再也没有人爱凉安如命了,可是……可是我明明都躲你们那么远了,你又何必不放过我们呢……”
      泪珠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在她天蓝色的连衣裙上,带着某种蔚蓝色悲哀的朝她冷笑。
      不思量,自难忘。
      森屿无力的跌倒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住脑袋,唏嘘的哭泣声从他嘴里一点一点的抽出来。
      回忆如潮水般撞击着他的大脑。
      ……
      蔚蓝色的天空,浮过几片云朵,白云缓缓流动,不时有几只飞鸟结伴而过,穿过半空纠结的电线,投向遥遥的远方,捣碎这个夏日天空的宁静。
      地上,传来清晰的银铃般的笑声。
      一个小男孩如往常那般弓着腰,当“马”。身后的一个小男孩欢呼着,栗色的碎发随着他的大幅度动作而微微轻浮,随后,他大吼一声便冲上去,双手撑在男孩的背上,跳了过去。
      小凉安由于背承受了重力,差点摔倒。
      小森屿咧开嘴,大笑着。
      小森屿真觉得小凉安是个蠢蛋,当了那么久的马竟还心甘情愿的再当。
      站在一旁的女孩看到,急忙说,“森屿,这次该你当马了,每一次都是凉安当!”
      森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说,“好好好,我当还不行吗?”
      于是,他弓下腰,当马。
      从未得到机会跳马的凉安显的很紧张,他退后几步,搓了一下小手,然后飞快跑过去,脸上有着兴奋的笑容。
      他奋力的跳起来,仿佛一只展开双翅的鸟儿欢快的翱翔在蔚蓝色的天空,又仿佛一道悠扬的旋律,好像曼妙的白雪,好像婀娜的舞娘伴着精灵的呼吸,大地的祝福,跃然天上。
      他就像一只欢快的鸟儿,终于见到渴望已久的蓝天,心里的幸福感伴随着暖流流过。
      可当他准备撑过森屿的背跳过去时,森屿却飞快移到一旁去。
      于是,没有了翅膀的他从半空中直直的坠落下来,伴随着忧伤的色彩坠落。
      耳畔是风划过耳际的声音,亦或者是悲哀的奏鸣曲。
      失去翅膀的鸟啊……
      悲哀的坠落在冰冷的地上。
      殷红色的鲜血染红了旁边绿油油的小草,额头仿佛盛开的玫瑰花,妖媚的盛开。
      小小的他倒在冰冷的地上。
      额头的鲜血像小溪般流啊……流啊……
      可是,怎么就是流不完呢?
      你看,小小的他孤零零的倒在冰冷的脸上,那双眼睑遮住了他美丽的眼睛……
      他苍白却伴随着血色的脸洋溢着痛苦的神色。
      我们该怎么帮助这只受伤了的鸟儿呢……?
      无人知道,也无人回答。
      全世界变的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除了他那一声声痛苦的唏嘘。
      哦……
      还有他鲜血滴落在冰冷地上的声音。
      ……
      也许是报应,七岁的凉安在这一次事故后,永远的失去了有关森屿的记忆。
      包括和半岛过家家的婚礼,也全然不记得。
      他不记得了,他真的失去记忆了,他真的忘记了一个叫森屿的小男孩是怎么伤害他的了,他也忘记了曾经和一个叫半岛的小女孩有结过婚,即使只是过家家。
      失去记忆的凉安,不再爱笑,比以往还不爱笑,他啊……似乎忘记了怎么去微笑。
      那一次,跳马事故,差一点让小小的凉安永远的去了那个美丽的天堂。
      听说是有天使的天堂哦。
      七岁的森屿差点害死七岁的凉安!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十九岁的森屿差点硬生生的害死了十九岁的凉安!
      半岛站起来,强忍住泪水,抬头望着天蓝色的天空,泪水悄悄顺着眼角划过耳际。
      说什么啊……
      根本没有语言可讲啊!
      已经!不需要原谅了啊!
      她转身,泪水也掉落下来,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辉。
      沉默,不言语。
      她离他渐行渐远。
      “我会打电话告诉夏槿,凉安还活着,最爱她的哥哥还活着。”
      半岛猛然怔住,她瞪大了一双眼,转过身,朝森屿跑过去,她仿佛一个丢了灵魂的少女,迷茫的看着森屿,她哭了,她求他,“不要……不要打电话给夏槿!不要让我的凉安想起夏槿!不要啊!”她紧紧抱住脑袋,全身都要发抖,“我不要失去凉安!我才不要失去凉安啊!”
      她哭了,他也哭了。
      他最终还是输给了她,一败涂地。
      他说,“我不会告诉她。”
      他在笑,眼角却有泪,“我也……再也不会打扰你了。”然后,他当着他日思梦想等了半年,辛辛苦苦找了半年的女孩面前,一步一步的走,离他爱了十九年的女孩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森屿,你那么爱她,怎么还是放她走了?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想,他怕他再说一个字,他就会哭出声来,然后,转身,狠狠的抱住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孩。
      是啊……爱了十九年又如何?她不也是爱了那个俊美少年十九年吗?
      他自嘲出声。
      他爱了她十九年了,却还是输给了她的眼泪。
      ……
      凉安醒来的那天。
      寒风凛冽。凄风苦雨。
      他醒来后,没说一句话,也没有问任何事,只是呆呆的望着窗户外的雨。
      大雨拍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他就静静地站在窗户边,不言语,只是呆呆的望着。
      半岛推门而入,苦笑,“凉安,明天我们去店里吧。”
      好久,凉安才反应过来,转身,看着半岛,眸瞳一片迷茫,随后,他点头。
      半岛苦笑。
      她怎会不知他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她多想问问他,凉安,你怎么了?
      第二天,依旧寒风凛冽。凄风苦雨。
      店里洋溢着悲哀的钢琴乐曲。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快的跳跃,像一只只欢快的小精灵。
      那悲哀的乐曲仿若从万丈深渊传来,又仿若从深不见底的深海传来,透露着让心脏骤然紧缩的深深悲哀!
      店内的客人在这悲哀的钢琴乐曲中,竟在不知不觉中流泪。
      说不出口的何止是心酸。
      泪水,滴答滴答的滴落在黑白琴键上。
      犹如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在此刻充满了忧伤。
      那双眸子承载着不可承载的悲痛与绝望。
      “啪——”
      钢琴声戛然而止。
      客人却仿佛仍沉迷在琴声中,如身临其境。
      半岛端着盘子上的菜,悲痛的不可置信的望着凉安。
      凉安站起身来,眸中一片忧伤,他走到半岛面前,说,“对不起。”
      对不起……?
      他绝望的说,“我输了,我输的一败涂地。”
      她愣住,如半截木头。
      他说,“我无法忘记她,我果然无法忘记她,我怎么可能忘记她呢?我也想自己不要回想起来,可是,心它告诉我,不要撒谎,你还是想着她。”
      他哭了,他竟然当着她的面为另一个女生哭了。
      她慌了,像个孩子般慌了,手无力的一松,盘子皆掉落在冰冷的地上,瞬间支离破碎。
      她也哭了,带着抽泣的说,“你不能回去找她……凉安。你不可以!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使你自己幸福!”
      他淡笑,眼角却有泪。
      他说,“那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那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怎么样才能忘记我那亲爱的妹妹?那个我爱到骨子里的妹妹?
      半岛也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她笑,却在流泪。
      “你喜欢她吗?”
      “喜欢?如果说不喜欢的话是不是撒谎了?”
      她淡笑,不语。
      心在滴血。不语。
      她转身,背对着他,说,“回去找她吧,我还你所有碧海蓝天!”
      他淡笑。
      在所有客人惊奇的目光中淡笑。
      温柔的微笑在他脸上浮现,可眸瞳却一片忧伤,“对不起不是我想要的初衷。”
      她倔犟的扬起小脸,擦掉脸上的泪水后,转身,强扯着微笑看着他,“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他笑,“溺水时。”我看到了她。
      她不置可否,淡笑,说,“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皱眉。”
      “嗯。”
      我现在好想好想抱紧你。
      她淡笑,最终仍没有说出口。
      凉安,你知道吗?此刻,你就像为别人唱一首痴情歌,可全场只有我哭。
      能拥有你一年,我已经……很满足了啊。
      那一天,她替他收拾包裹,她在笑,眼角有泪。
      当把包裹递给他的时候,她笑,说,“半年后,全国钢琴大赛上,我希望能遇见你。”
      这是他唯一的梦想。
      这也是她唯一的梦想。
      希望看到凉安完成自己的梦想,便是她的梦想。
      愿望?嗯……她的愿望就是凉安幸福。
      当凉安回到那座城的时候,半妈妈笑着哭了。
      为什么笑呢?因为她发现她的女儿还是那个纯真的小女孩。
      为什么哭呢?因为她知道她的女儿又会每天哭着睡着,哭着醒来。
      凉安见到夏槿的那一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他手中拿着冰激凌,蓝莓味的冰激凌,他对着夏槿笑。
      然后,他看到那个长发女孩嚎啕大哭朝他奔来,狠狠的抱着他。
      紧紧的,仿佛要把他的身体揉碎。
      他淡笑,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只说了一句话,“冰激凌要化了哦。”
      她笑出声,眼角闪烁着泪水,她也只说了一句话。
      “你看啊,我是不是很棒?你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哭哦。”
      下一秒,她却嚎啕大哭起来,“那么……是不是现在可以哭了?”
      “嗯。”他温柔似水,淡笑如花,如夜空中最耀眼的启明星。
      然后,那个长发女孩扑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他淡笑,眸中有着宠溺。
      他明明在笑,眼角却怎么有泪花在闪烁?哦……一定是沙子吹进了眼里吧?可那里来的沙子呢?
      后来,他没有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也没有说自己失忆了的事,只是说,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夏槿问他,为什么他们会说他死了?而且坟墓都有。
      他淡笑,只说是别人造谣的。
      她也淡笑,说,“幸福来的太突然,我竟有些惊慌。”
      他心疼的看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把她接回与艾忆一起住的家,亲手为她做饭。
      他说他想程二嫂了。
      她说她也想程二嫂了。
      然后两个人相继而笑。
      沉默许久后,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我想妈妈了。”
      两个人同时愣住。
      夏槿说,“陈妈妈她旅游完后会回来的。”
      她说他的妈妈会回来的。
      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笑中有涩,他用小声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调喃喃自语,“妈妈吗?她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
      夜幕降临。
      寒风刺骨。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她床边,看着她。
      她笑,说,“怎么一直盯着我呢?”
      他的眸光一片温柔,仿若是温柔的海洋,在漆黑的房间仿佛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他笑着说,“因为,我看出了你眼里的恐慌。”
      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可手却紧紧抓住凉安的手。
      眼角感到一股凉意,她震惊的睁开眼,正好对上了凉安那双忧伤的眸子。
      他忧伤的看着她,轻声说,“怎么就哭了呢……?”
      我的夏槿,怎么就哭了呢?
      她抽噎着坐起来,泪眼婆娑,强忍着挤出一抹笑容,“没什么。”
      他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说,我不问。
      她渐渐睡着,而他守候在她身边,看着她入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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