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91、第 91 章

　　“殿下，小竹姑娘真的不生您的气了？”苏茶问道。

　　“有些事情说清楚讲明白，她一定会理解的。”博謇回道。

　　“那日后，有些事情，殿下是打算告诉小竹姑娘，还是不告诉小竹姑娘呢？”苏茶问道，必定叶儿都问他好多次了，自己也一直谨遵殿下的命令一句也不敢透漏，本来还想劝一劝殿下，这下倒是省了自己的麻烦。

　　“我觉得，还是告诉她比较好，你觉得呢？”博謇看着苏茶问道。

　　“殿下说的极是，毕竟将小竹姑娘搁在‘墙’外总不是办法，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借机来离间殿下与小竹姑娘。那时，殿下后院起火，前院一一堆琐事……恐怕到时被牺牲的终归是殿下最不想舍弃的。”苏茶回道。

　　“我没发现你竟然这般通透，那为何不早点和我说？”博謇停下脚步看着苏茶问道。

　　“回殿下，那时我也没看清楚其中的道理，自然不能妄下定论。”苏茶回道，毕竟向殿下提出异议总要有理有据，总不能毫无根据就大放厥词的吧，毕竟自己面前的饿而死东丰国未来的王上。

　　“日后，你若再有异议，大可说出来。”博謇回道。

　　“是。殿下。”苏茶急忙回道。

　　小竹坐在窗前，右手转着镯子，叶儿忙前忙后地为她准备行李，嘴上不停地说着要小竹注意小心，自己会替小竹好好地看着宅子，绝对不会让别的女人踏进来……

　　小竹看着叶儿甜甜的笑着，随后走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叶儿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随后由着她抱着，不敢动弹。

　　“叶儿，你说你这样的好姑娘，会便宜哪家小子呢？”小竹说道。

　　她感觉她已经有些离不开叶儿了，甚至对她的不舍比博謇要多。

　　“放心，一定是一个归于平静的小子。”叶儿笑着回道。

　　“你说，我这样的小妖，是不是不应该爱上博謇。”小竹问道。

　　“姑娘你说什么呢？殿下他有能力爱上任何人，任何人爱上他都不用有太多的顾虑。”叶儿说道。

　　“是吗？”小竹问道。

　　“当然是，我们府上有你就够了，一府子和气，家宅安宁；殿下才会安心，才会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国事上。”叶儿回道。

　　“是吗？”小竹回道。

　　“当然。殿下现在实在是太忙了，姑娘不如多给殿下一些时间，也许忙完了就不用这样每天见少离多了，到时再生几个小王子……”叶儿开心地说道，好像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设想在发展一样。

　　“叶儿，我有时感到好累，累得都没力气再去爱他……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爱一个心怀天下的人，竟然会这么累。”小竹说道。

　　“爱一个人怎么会累呢？”叶儿有些不解地说道，毕竟小竹姑娘什么都不用做，她只要好好地呆着便可以，有什么事情自会由殿下来解决。

　　“会累，会很累；患得患失的累；即使只是一件小事，也会斤斤计较；明明有些事情自己很明白，可是一旦看到他，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会愤怒地指责对方，希望对方能给予更多的回馈；有时候理智告诉我，他只是在忙，可是感性告诉我，我们在渐行渐远；以前被关着，就那些事儿，每天都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他出事了我该做什么；他难过时，我可以呆在他身边安慰他；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他需要一个人静静，想好好地思考一些事情……可是现在呢？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关心他；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出了谷，我还是我，没有一点改变；可是他却已经不再是他了，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看着他熟悉的面孔有了陌生的表情；渐渐地他看起来让我感到很陌生，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曾认识真正的他，还是我想得太多了……

　　对他的思念就像送不出去的信件，每次都被退回，然后慢慢堆积……日子久了，它们就慢慢地叠加、连成片，堆成堆……渐渐地变成了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压得我透不过气，闷得慌；如果我把这座大山从身上拿下来放在一旁，它就会变成了一座无法跨越的沟壑，又会将我们搁在沟壑的两端……日子长了，熟悉的人变得越来越陌生，本应理所当然的事也变得客套了起来；再后来连客套也省了，渐渐地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然后只能不舍地埋葬它，祭奠它。”小竹苦笑着说着，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她害怕一语成谶。

　　叶儿转身扶着小竹坐下，半跪在小竹面前，看着面脸泪痕的小竹，叶儿才明白感情之事实属内伤，别人根本就无法参透其中的苦涩与不解。

　　“太在意一个人，就会失了主张，没了分寸，姑娘就是太在意殿下了。”叶儿安慰道，“我知道姑娘的难处，姑娘和殿下还没到那一步，姑娘再给殿下一些时间，多体谅些他，毕竟国事不同寻常之事……姑娘就是想得太多了，这次出去看看好友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不会让自己有这么多的压抑，姑娘也可以将自己内心深处的苦闷和压抑都好好释放出来，那样阳光才照进来，有阳光的地方定会充满了欢歌笑语……”叶儿说道。

　　“我也希望，这些只是我想得太多了。”小竹悠悠地回道。

　　“或许等我回来，一切都好了。”小竹看着叶儿笑着说道。

　　“对，等姑娘回来，一切都会好的。”叶儿笑着回道。

　　晚上，小竹坐在桌前，等着博謇，可是直到深夜也没见博謇的身影，小竹喝着酒醉熏熏地走到屋外，坐在栏杆上看着天上的圆月，时光好像回到幼时，自己坐在树爷爷的树杈上，看着天上的圆月，追着树爷爷问人间的故事……如今自己到了人间，体验了故事中的情感，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果然故事中的人永远不知道听故事人的向往和期盼，听故事的人也不会明白故事中人的爱恨纠葛以及百转回肠的苦涩与无可奈何的决定。

　　清晨，小竹背上行囊与叶儿告别，看着渐渐消失的叶儿，小竹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痛，痛得一点一点地渗出血来。

　　博謇看到小竹的信，脸上无喜无忧，只是呆坐了片刻，便继续自己的事情；也许让她出去散散心，总比关着她要好。

　　小竹一路前行，来到了封印之谷。因为没有封印和结界，小竹很容易便找到了之前出谷的地方。这里依然像往日一样被花草覆盖着，只是这些花草比往日长得更加地疯狂。昔日的大树不知道何时不见了踪迹，地图也就无迹可寻了。本来想着找到地图可以前往”理想之国”，可是现在小竹只好空手而回。

　　小竹漫无目的走着，穿过人流，翻过高山……一路跟着感觉前行却来到了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林子。

　　小竹看着林子，只是觉得眼熟，甚至觉得它曾经在自己的梦里无数次出现过，小竹四处转悠着，细细地看着，想着，突然看见前面一片茵茵的草地上长着许多的红色的蒲公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扎眼。

　　“怎么会有红色的蒲公英？”小竹自言自语道。

　　小竹突然听见有声响急忙闪到一旁的树后面，却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坐在拉着竹筐的牛车上，正跟着爹爹讲着话。

　　“爹爹，快看红色的蒲公英。”小男孩兴奋地指着前方的蒲公英叫道。

　　“我也可以去采一些吗？”小男孩问道。

　　“只需看，不许采。”爹爹叮嘱道。

　　“为什么？”小男孩不解地问道。

　　“血色的蒲公英带着不祥的寓意。”爹爹回道。

　　“为什么？”小男孩问道。

　　“因为它是被人血供养的，所以才是红色，这么一大片，要是正常的蒲公英早就被人挖完了。儿子记住，像这种在路边的花草，果子，倘若稀有或是满树枝丫，定是有问题，不然路人早就采光了。”爹爹回道。

　　“嗯。就像上次那一树的李子，因为酸涩，才没人去摘。”小男孩开心地回道，好像发现了这个世上了不得的大事。

　　“嗯，对。”爹爹笑着回道。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小竹才从树后走了出来，看着周围的景致，熟悉的情景再次呈现在眼前。她看到了曾经自己身负重伤躺在张虚消失的地方，鲜血随着衣裳融入土壤中……

　　“那是我留下的。”小竹说道。

　　“张虚。”小竹走到蒲公英盛开的地方，跪坐在那里，轻轻的抚摸着草地，千言万语却都比不过张虚二字。往日的情形一点一滴地重现，小竹感觉到自己的心没有那么痛，反而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悲伤，又像是思念……直到夕阳西下，被冷风一吹，小竹才清醒过来。

　　小竹抬起头看着血一样的晚霞以及被晚霞染红了的林子。小竹缓缓地站起来，此刻她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