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59、第 59 章

　　“我知道我的族人对妖族既害怕又恐惧，他们痛恨妖族，势必要将所有出现在清山的妖族全都赶尽杀绝。那时族人要烧死你时，我就在人群中看着，当时我确实有见死不救的嫌疑，那是因为我不敢，我不敢忤逆族人的意愿，我怕我忤逆了他们，他们会伤害我的家人；所以我只能偷偷地尾随你们，直到你闯入山中，他们不敢靠近，我才敢来救你，这应该不算是忘恩负义，也不算是恩将仇报吧。”晨儿看着风柳说道，但见对方的面色并没有好转，又接着说道：“我知道救人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胆量和善良的心，这和是人是妖并没有什么关系。在这个世上，好坏之分不是以物种来划分的，而是以品行来划分的，就像欺负我们的是人，而救我们的却是妖。”

　　“为什么你的族人会痛恨妖族？”风柳问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只是听说，我们村中有一男子与一妖女相恋，后来妖女生产之日，妖性大变，将他心爱的男子吞入腹中，村民闻声赶来，想要剥开妖女腹部，求出男子，结果妖女逃入山中，村民便派出几位胆大之人，去山中查询妖女下落，结果，几人全都有去无回。三天后一个村民逃了出来，说妖女已经死了，但是死前却立下誓言，凡清山镇族人皆不能进入山中，否则必受诅咒。”晨儿说道。

　　“竟是这个原因。不过既然那妖女自己杀了自己的丈夫，为何会诅咒你的族人？”风柳问道。

　　“我也不知道。”晨儿回道。

　　“看来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事情。”风柳猜测道。

　　风柳看着月亮，思绪又飞了回来，往日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一场不敢忘记的梦。

　　风柳喝着几杯酒继续说道：“在她的照顾下，我的伤势好得特别快，她说可能因为我是妖的缘故，所以伤好得快；其实我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见到她就好像见到了阳光，一切阴霾全都烟消云散，心情也舒畅了好多；有她在，一切问题都那么简单，她就是我的阳光，温暖了我，也治愈了我。

　　后来，即使我的伤势基本全好了，我依然会假装为好，只能为了她照顾我时那片刻的柔情，如果我那天不缠着她或者让她多陪我会儿，就不会受伤……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

　　风柳将头深深地埋在手臂里，呜咽着，拳头攥得紧紧的，手里渗出了血。

　　“风柳哥哥，你的手……”小竹惊慌地叫道，急忙拿出丹药要给风柳上药，却被风柳制止住了。“没事，不用担心。”风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道，好像这些伤对他而言不过平常事。

　　小竹手中的丹药不知道是该收回去，还是拿给风柳，直到看到风柳用法力愈合了伤口，小竹才收起丹药。

　　“不用担心，皮外伤而已。总比不过心上伤来得严重。”风柳喃喃地说道。

　　小竹看着月光下的风柳，清冷的月光让他看起来更加清冷，像一尊已经化作石像一样，没有任何温度，任何愿意和人交谈的表情。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再后来呢？”小竹开口问道。

　　“她说她要回去拿些日常用品，会很快回来，让我在这里等她，那天我与她相互吐露心声，彼此心中爱慕对方，于是我缠着她让她晚些回去，她答应了……我们就这样偎依在一起看着洞外的天，我们以为这会是我们以后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可是……在今天看来，却是最后一天。

　　那天送她离开后直到晚上也没见她回来，我放心不下就去找她。没想到却看到整个村庄早已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黑漆漆一片。

　　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没有灵魂只剩下躯体的怪物；我在石头堆里翻找着尸体，心里祈祷着她能平安无事；每一次将相似身形的尸体翻转过来，都是一次自我的折磨，发现不是她以后，又会有一丝丝的庆幸，然后又是无尽的悲痛。我就这样一家家、一户户地去寻找……

　　可是那里哀鸿遍野，惨不忍睹，即使是这一生都无法忘记那样的场景。

　　最后我还是找到了埋在血泊之中的她，她呼吸微弱，早已药石无寄，我抱着她，坐在那里心像被冰封了一样，我曾为感到过如此的无助。我看着她，突然记起一个故事，一个女子为了救活自己的爱人，便将自己的内丹一分为二，将另一半注入自己爱人的身上，便唤醒了已世的爱人……看着我怀里的她，我便决定相仿那个女子；我将我的半块内丹注入她的体内，内丹融入她的体内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排斥，可是她毕竟不是妖，更无法操控内丹，我只能用我的法术来控制她体内的半块内丹，但是这些并不能维持多久，只有她自己修炼，才可以彻底地控制住她体内的半块内丹。可是她却无法接受自己变成妖，多次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从妖族的身上获取妖力，再炼化成药物，骗她服用，来扼制她体内内丹的力量。”风柳说道。

　　小竹看着风柳，突然记起了牡丹姐姐将自己I的内丹赠给一个人族的事情，那时她不明白，不理解，可是遇到了张虚之后，小竹才发现，他们那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只要他们觉得值得，只要那个接受赠送之人值得他们这么做，便没有什么不对了。“她可以接受你是妖，为什么会如此排斥自己变成妖呢？”小竹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屠杀他们村的就是妖族，而那些妖又被人族所控制，替他们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有些受雇于人族，与人族彼此狼狈为奸，各取所需，干着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我没想到晨儿那个不起眼的小村子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风柳说道。

　　“再后来呢？”小竹问道。

　　“再后来，为了给晨儿炼药，我只能找一些草药暂时控制住她体内的反噬的妖气。当我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直到那次我外出寻找草药，救了一名因为偷练禁术而走火入魔的人族女子，交谈中我们知道了彼此的困境，之后便不辞而别。我以为我与她此生不再相见，结果没过多久，她便找到我，告诉我她有办法救治晨儿，但是她有个条件便是和她合作，说她只要内丹不要妖力，而我可以用妖力来炼制丹药来抑制住晨儿体内的妖力。她并没有强迫我，只是告诉我，如果我愿意可以去找她。

　　有一天，我遇到了我们的一个族人，她来到人间已经几百年，她告诉我晨儿的身体有些异样，自己也不知道缘由，说等她寻到了答案再告诉我，可是没过多久，我便收到她的求救信息，我匆忙放下手里的活就赶过去。

　　可是我还是迟了一步，等我赶到时她还剩下一口气，她的内丹已被取走，灵识溃散，即使是神仙来了也是回天乏术了，而我只有半颗内丹无法再救活她。我抱着她，只能看着她死在我的怀了，她临死时让我小心，说有人猎妖炼香。

　　看着她死在我怀里慢慢地变回本体，我又想到了晨儿，我知道如果再想不出办法，这也是晨儿的结局。

　　无助带来的绝望是击垮一个人原则的最后一道防线，我的原则和底线也被彻底地击垮。

　　我找到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还想要说服她。没想到她笑着问我，‘不是我要这么做，而是他们要这样做，我只是一个执行者，即使我不做，或者有一天我死了，马上就会有人替代我，他们甚至做得会更绝，更狠，更毫无人性。’

　　‘与其让他们毫无底线地做，倒不如自己来，或许还可以法外开恩。’听到她说那些话，或许是让我作出决定的最大因素，既然可以救晨儿，也可以像她说的那样，未尝不是一件好办法……于是我答应了她的邀请，但她必须答应我的一个条件，就是我的族人，不可杀，不可取其内丹。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才默默地点了点头。事后我才知道，对于一个初入行的人来说，她冒着很大的风险。毕竟之前有过背叛他们的人，不过那人最后死得很惨。

　　自此以后她就以灵丹妙人自称，而我也以蒙面黑衣人的身份出现。这也就成了现在的我们。”风柳说道。

　　“她怎么会答应呢？都放了岂不是又要重新去找，难道你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吗？”小竹说道。

　　“因为，我们从来不是自己去捉妖，而是只将他们捉来的妖收取妖力和内丹即可，其他的事情我们一概不过问。除非有些其他的事情，我们才会出手。”风柳回道。

　　“他们是谁？他们又是怎么分辨人和妖呢？”小竹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它。”风柳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之后，小竹闻到了傅海身上一样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