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46、第 46 章

　　“他这是怎么了？”老人家问道。

　　“他有些不舒服，休息一晚上就好了。”小竹礼貌地说道。

　　“要不要紧啊，需不需要请郎中啊？”老人家关切地问道。

　　“老人家费心了，他并无大碍，应该是着急赶路累的吧。”小竹回道。

　　“累的？”老人家一听，着实有些惊讶，小姑娘没事，一个大男人倒是累得走不动了，看来这身体着实不太行。

　　“嗯。”小竹笑着应道。

　　“二位这是要去哪里？”老人家问道。

　　“去佛照寺。”小竹回道。

　　“佛照寺？那可是名刹古寺啊。”老人家回道。

　　“老人家也知道？”小竹一听眼睛有了光亮。

　　“呵呵呵，年轻的时候游历四方，也曾去上过香。”老人家笑着说道。

　　“那里可有一名名为张虚的大师？”小竹问道。

　　“有，当然有。”老人家笑着说道。

　　“真的。”

　　“我一把岁数了，又怎么会骗姑娘你呢。”老人家说道。

　　“他长得如何？”小竹问道。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那日大师碰巧外出游历，不在寺内。”老人家回道。

　　“哦。”小竹有些失落地应道。

　　张虚被小竹搀扶着，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二人走着，好像早已灵魂出窍，去寻自己想要的答案去了。

　　老人家也不再多言，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小竹扶着张虚走进院子，借着灯光可以看见院子里放着渔具、还有几个半人高的坛子以及满满一院子悬挂在绳子上需要晒干的鱼。

　　“我们这还剩一间房，是我儿子儿媳住的，他们出门在外常年不回家，你们今晚就住他们这间。”

　　老人家带着二人来到一间宽敞的屋子里说道。

　　小竹扶着张虚坐在床上，又来到老人家的跟前尴尬地说道：“老人家，有柴房也可以将就下，我们，不是夫妻。”

　　老人家一听，恍然大悟，急忙说道“呀，你看我真是老眼昏花了，姑娘别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般计较。”

　　“没事，我一点都不生气。”小竹笑着回道。

　　面对这样的误会，小竹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还有些开心，虽然这些不过镜中花水中月的虚幻，但在被误会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会出现一丝美好，哪怕只是一场误会，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行，你们先歇息着，我去帮你们收拾下。”老人家爽快地答应了，正要转身离开，不想听到了小竹的叫声。

　　“老人家，请稍等。”小竹急忙打开包裹，拿出些银两交给老人家。

　　“这是些银两，你收下，还望不要嫌少。”

　　“姑娘使不得，我们虽是清贫人家，但是还是可以果腹，这银两你们留着，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总能用到了，不像我们在家里，怎么都能度日。”老人家急忙拒绝了小竹的好意。

　　小竹没想到老人家居然会将银两还给自己，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了看银两，又看了看离开的老人家，小竹的心里不由得感慨道，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自己刚刚到迎客镇，就遭受到那么多的欺辱，以为这是人性本恶，可是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过偏见了，世人也如妖族一般，好坏皆因个人德行和家族环境所致，并非天生如此。

　　“不要银两，那临走时再给吧，这样的良善之人，不应该被辜负。”小竹收起银两说道。

　　“咚，咚咚”正在帮张虚盖被子的小竹听见门响，急忙打开门，看见老人家端着两碗面站在门口，一个小男孩敲着门。

　　“姑娘，柴房铺好了地铺，可能有些简陋，你们就将就一晚。我帮你们煮了些面，乡野之人，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老人家笑着说道。

　　“多谢老人家。”小竹急忙让开，请老人家进来。老人家将面放在桌子上。

　　然后对着小竹说道：“吃完了就早些休息，东西放这里就好，我明日起来会收拾的。”老人家说完便带着小男孩出了屋子，顺手将门关上。

　　张虚躺在床上，听着两个人的说话声渐渐模糊，也懒得去理会，只是静静地躺着，慢慢地闭上眼睛，试图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因为太过虚弱，张虚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竹拴好门，坐在床边看着张虚有些担心起来，回想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仔细地寻找着原因，不由得一惊，莫非与那新娘有关，小竹又看了看张虚，想了想那新娘，心里突然难过起来，因为他们那样的样貌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小竹拿起床头桌子上的铜镜，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眼睛也不错，鼻子也高挺，嘴巴不大不小刚刚好，可是怎么凑合在一起就没人家那效果了呢？小竹一不照镜子还好，一照镜子心里更难过了。与新娘子比起来就好比，牡丹与那梅花，一个众人仰慕，一个稀疏平常；一个养在富市闹区，敢于百花争艳，备受赞美；一个生在乡村野间，敢于寒冬绽放，却须逊雪三分白……

　　小竹越想越难过，越难过越去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小竹感觉到自己的心像跌入了谷底，与山巅的玉树越来越远……甚至感觉到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

　　“没事照什么镜子，还嫌自己不够怄火吗？”小竹将镜子推到一边，因为动静有些大，急忙回头看看张虚，见张虚睡得正香，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如果可以咫尺天涯，自己当真不愿这般看得见摸不着，日日扎心，时时刺骨的折磨。

　　小竹觉得美貌就是她与张虚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更是将张虚彻底地推到了另一边的重要原因。

　　小竹听到张虚翻身的动静，以为自己影响到张虚的休息，便轻轻的开门离开了屋子，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默默地流着眼泪。

　　月亮照亮了院子，却照不亮小竹的心；月光温暖了寒夜，却抹平不了小竹内心的悲伤。

　　夜很静，小竹轻轻的抽泣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人家本来就睡眠浅，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便起身看看，却见一个姑娘坐在月光下抹着眼泪，老人家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一件外套穿上，关上门走了过去。

　　“姑娘，你怎么还不睡？”老人家坐到小竹对面的凳子上关切地问道。

　　小竹闻声，急忙擦干脸上的泪水，回过头见老人家不知道何时坐在自己的对面，而自己毫无察觉。

　　老人家看到小竹那迎着月光亮闪闪的眼睛，心里有些感触，毕竟少年人青涩的感情多少都是伤痕累累的。

　　“睡不着，就想出来静静。”小竹急忙转过身去，低下头擦了擦眼中的泪。

　　“刚刚吃了饭有些想家了。”小竹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回道。

　　老人家笑了笑。

　　“那公子是姑娘的心上人吧。”老人家直言不讳地问道，没有半点要拐弯抹角的意思。

　　“你，我们只是朋友。”小竹别过脸去躲开老人家的眼神，害怕自己隐瞒的小心思被人识破，而且还是一个第一次相见的老人家，小竹感觉自己的脸突然发烫起来。

　　自己一个字都没说，老人家居然都能看出来，那张虚呢？他会不会知道自己的心里一直爱慕他呢？

　　“呵呵呵，毕竟我也是过来人，有什么不知道的，你等下。”说完老人家就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拿着酒杯和一坛酒。

　　“我小老头，也没几年活头了，今天刚好姑娘也有心事，不如咱们就拿这些不愉快的伤心事来做这下酒菜，就着酒喝了，既可以以酒解忧，又可以将自己心中的不快和苦闷一同倾诉出来，岂不是两全之策。”老人家说着便给小竹倒了半杯酒。

　　小竹看着映在酒里的月亮，更难受了，想着连月光也来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期待不过和这水中月一样，都是幻觉罢了……想着此处小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小竹感受到酒入喉时的火辣感，但是却无法排泄自己心中的失落；这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小竹一连几杯下肚，整个人都不再阴郁，倒是进入精神松弛的状态，大有一副这天下之事不过尔尔的气势。

　　看着老人家，小竹彻底地进入了内心独白的状态，好像所有的心事都按内不住要跑了出来。“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他，那时我还小，后来遇到他时，他竟然变成了一个满头青丝的少年郎，还舍命救了我……当时我以为我找到了他，可是后来我发现，那不是他，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老人家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他”是哪个“他”，但又不好打断，只能认真地听着，试图分清“他”是谁。

　　“我身负重伤，无法行走；他便日日照顾我，我的伤因为他的照顾好得很快；可是伤口慢慢地愈合，却连同他一同长在了我的心里。自此以后那颗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他的每句话，每个眼神，就像那撩拨琴弦的手，随时随地、每时每刻都可以撩拨我的心弦，自此心便跳个不停，见到他肯定的眼神和语气就更加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