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玥》凌祭安

4、“风波”初起

　　三人将那几坛子醉八仙解决完，准备打道回府。突然天色变得异常阴沉，乌云翻涌，像是要下暴雨的迹象。
　　下人前来禀告，马厩里的马匹受到惊吓，嘶叫声不断，怕是一时半会儿安抚不下来。
　　看来还真是‘下雨留客天’，谢昀也只好吩咐管家给周陈二人准备客房，打算在庄园子上歇一晚再做打算。
　　午夜子时，正是睡梦正酣时。
　　雨似瓢泼，看这势头还有得好长时辰下呢，除了守夜的下人和还在账房里对账的管家与庄园子上的伙计，余下人睡觉的睡觉，轮流换班值守的也正披衣起床。
　　谢昀在房里睡得并不安稳，噩梦连连。
　　一会儿梦见母亲非硬逼着自己纳娶数十位女子，新婚夜揭盖头，那红方布下全是爬满白蛆的红粉骷髅；
　　一会儿又似被人推下山崖，身体不断往下坠，可就是探不着底；一会儿又如被人捆上双手双脚，动弹不得，也叫喊不出，委实疲累。
　　好在被安置在床榻上狗窝里的小奶狗哼叫声吵醒了，不然，这一夜都不得安宁。
　　披衣起来倒上一杯茶。谢昀嗓子都快干渴得冒烟了，囫囵咽下后，又续上一杯。
　　拿着茶杯转身听着窗外的雨打芭蕉声，心中忽然有种茫然无措感。
　　这段时间京中所有发生的一切，谢昀觉得像是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娶妻生子，现如今自己是连想都不愿想的。
　　若是有幸，能遇到一个有如父母般能够举案齐眉的女子，那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不能，也只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纠缠罢了。
　　谢昀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隔壁房间周子吟的一声惊叫，赶忙丢下茶杯，拿上自己的佩剑冲向隔壁。
　　疾步走到门口，就已经闻到房间内散发出来的刺鼻浓烟味，谢昀叫管家带上几个下人将房门撞开，往里一看，屋内火势都快蔓延到床榻上边去了。
　　下人们提来水桶赶忙救火，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房间明火全被扑灭。
　　谢昀走进去看周子吟有没有受伤，这厮除了身上和脸上脏点儿，头发像是鸡窝外，倒是没有一点外伤。
　　只是这怀里怎么还紧紧抱着一本书啊，定睛一看书名《风月情僧二三时录》，谢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竟不知如何来形容此时的境遇了。
　　让下人将周子吟带去更衣洗梳干净后，带到大厅里来。后又怕陈梦冼再出意外，谢昀叫管家将陈梦冼一并请来。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谢昀没好气道。虽然是意外，也保不齐是周子吟自作自受的结果。
　　想起周子吟小时候干的那些个缺德事，不是‘门缝里看人’，这厮前科累累，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就是活该。
　　周子吟坐在软凳上，低着头，手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扯着坐垫上的流苏，根本不敢吭声。
　　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知道是管家将陈梦冼带来了，像是找到了壮胆的理由似的，说话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沐之啊，这根本不关我的事。
　　我就晚上睡不着觉，想起来看会儿书，谁知道这夜里风这么大，将桌上的灯盏吹落了掉到地毯上，我也吓了一大跳呢”
　　管家将陈梦冼带来后，退至一旁垂手站立。
　　陈梦冼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本就认床认被子的人，好不容易睡着觉，又被人喊醒带到大厅，本来说好只在这逗留半日，最后硬生生被迫留下睡上一晚，想想就生气。
　　被带到大厅后也不说话，只坐在软凳上双手抱胸，气鼓鼓地瞪着眼前二人。
　　谢昀被瞪得莫名其妙，无语道“别瞪着我，是周子吟闯的祸。”陈梦冼又转而瞪着周子吟一人。
　　从小被他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怕了，周子吟连忙道“欸欸，这回真不是我的错。”
　　见他瞪得更起劲了，周子吟啧了下嘴，叹声气道“这荒郊野地的，又没有姑娘或是丝竹戏班子排忧解闷，我就拿出来前不久新淘到的一本书，想着疏解一二。
　　谁知道这窗户忘记关了，夜里风大，将桌上的灯盏吹落掉在地毯上”
　　说完停了一会儿，又道“按理说这大雨天最是潮湿，怎么你这地毯像是见干物就着的火引子一般，一下子火苗蹿得老高，着实吓了我一跳”
　　听了周子吟这么一说，谢昀也感觉有些不对劲，这火势起来的也太迅猛了些。
　　从自己房间到隔壁不过几息的功夫，又对周子吟道“你刚才所说是真是假，没有一句隐瞒？”
　　周子吟无奈道“我这有必要说空话吗，烧的可是我自己，再说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时候见我诓骗过你”
　　谢昀睨视他，心道你诓骗我的次数还少嘛，但到底事关重大，必须要查清楚，遂吩咐管家下去再查看一番。
　　闹了这么一阵子，肚子倒有些饿了，谢昀让小九吩咐厨房去做些羹汤和糕点来。大厅里一片寂静，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八年未见，发生的事情有很多，可这话头又不知如何挑起。众人脾性未变，还是儿时那般。
　　倒是相貌发生很大变化，周孔雀不像儿时那般白胖圆润，更倜傥潇洒。
　　陈闷葫芦也不像儿时那般像个小老头整天双眉紧锁，多了一分淡然与温润，只是话还是不多就是了。
　　羹汤和糕点摆上桌，三人正吃着。管家带着四个下人前来禀报。
　　“如小国公爷所料，那房间确实有问题”管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顿了顿，接着道“那地毯下面粘了不少的□□，平时房间没人住，下人们就疏于打理了。
　　只是这□□来的蹊跷，还需要再去查探一番。”
　　谢昀挥退了众人只留下他们三个，这夜宵也吃不下去了，还是好好想一想是怎么一回事的好。
　　周子吟先开口道“会不会是小皇帝干的，看我们不顺眼，想要除之而后快。”说完用手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谢昀白了他一眼，道“说起风来就是雨，你怎么不说是你烟花柳巷招惹的一身狐狸骚呢，我看这个更靠谱”
　　陈梦冼点头附和，觉得这个原因更可信。
　　周子吟见状将陈梦冼推到一旁，“去去去，有你这么给哥哥添乱的嘛”
　　又忙对谢昀道“不会连你也不信我吧，我虽然平时是有些不靠谱，但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我可是一件都没沾过，真的”
　　谢昀和陈梦冼眯眼看着眼前人，显然是不信的。
　　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管家再次来到大厅禀报“回禀小侯爷，某带着下人们仔细查探了一番，发现护院无缘故少了六个，为诸位郎君安全着想，还是冒雨进城的好”
　　管家话说完，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已经湿透，额头上的汗也越擦越多，眼前的三位可是未来的公侯之首，出了一点差错，就算自己全家老小脑袋搬家都难赎罪。
　　听着管家的禀报，谢昀眉头紧锁，是不是这几年过得太安逸了，没想到竟有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谢家地盘上闹事。
　　天降大雨，不知道途中是否有埋伏突袭，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来的好，遂吩咐管家安排人手加强园子的看守，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天一亮，直接进城。
　　吩咐完下人，三人被这一闹也搅了睡意，穿戴好衣袍，坐在大厅里逗小奶狗玩儿。
　　天亮后，庄园子上的管家驾着马车直接将三人安全送到城内。
　　马车经过风波坊，周子吟要下车，“你这不回国公府，往这里面钻干什么，小心你大人知道了扒你一层皮”谢昀打趣道。
　　周子吟眉眼闪烁，丢下一句“知道了，等我有时间去武安侯府找你”便一溜烟跑了。
　　谢昀摇了摇头，示意管家将马车往承恩侯府去，马车内陈梦冼拉住谢昀的胳膊，双唇紧闭，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不回去，我去你那儿”
　　谢昀纳闷，这好好的怎么都有家不回。再问陈梦冼，他却死活不肯开口，只一味地装聋作哑。
　　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谢昀无法，只好让管家将马车往侯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