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星》洛重

40、第三十二章

　　“你们走过四方，历经诸事，最难得的，就是还是这份善心。”
　　“姨母，这没什么难得的，是我们愿意这么做而已。”李恪扶她坐下，“姨母，我问你一个事情啊。”
　　“嗯，问吧。”
　　“你可千万别给任何人说啊！”
　　杨曦奇怪的看了他一下：“行。”
　　李恪搓了搓手，有些小激动：“我想知道……阿娘和墨宸叔叔他们两个的事情……”关于阿娘和墨宸叔叔的事情，其实自己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这些年大家在一起，不好意思问。大哥、二哥和阿姐应该也不清楚多少，问了其他人肯定会告诉阿娘的。所以只好来问姨母了，她应该知道不少吧？还挺好奇的。
　　杨曦一口水呛住了：“咳咳咳咳咳……”
　　李恪吓了一跳，急忙拍背给她顺气：“姨母，你别激动，你别激动，你千万别激动！”
　　千里也被吓了一跳，也不喝粥了，看着两人。
　　“那个……千里，你先出去。”杨曦叫他先出去。
　　“好。”千里端着饭碗出去了。
　　关上门，杨曦没好气的瞪他：“问这个做什么？我不清楚，要问你自己去问阿晴。又不是我的事情，你问我有什么用？”
　　“姨母，我这不是不敢问她吗？你给我说说好不好？”我要是敢去问，哪还会等到现在啊？
　　洵安想着，有几天没见弟弟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便准备回来看看。刚进了院门，就见小千里坐在院子里喝粥：“你怎么在这里？外面不冷吗？”
　　“师父他们要说话。”
　　“什么话？”
　　“不知道。”
　　洵安走进门口，就听到李恪正在撒娇：“姨母你最好了，你给我讲一讲阿娘和墨宸叔叔的事情好不好？”
　　洵安顿了一下，叫千里回自己的屋里，毕竟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还是少知道一些吧。然后自己蹑手蹑脚的躲到了窗边。咳，我不是好奇阿娘的往事，是他们说的我正好听到了而已。
　　“你怎么会想起打听这个啊？”
　　“我就是好奇嘛。我又不能直接去问他们两个吧？要是问了阿兄他们或者姜姨她们的话，阿娘肯定也知道了。姨母你就给我说一说好吗？”
　　“这个吧……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好不好？”
　　杨曦顿了一下，这才简单地说：“青梅竹马、两地相隔、杳无音讯、故地重逢、相知相伴。”
　　“就这？”
　　“对啊，没了。这应该差不多可以概括他们两个了，你要是听不懂，就自己去悟吧。”杨曦拍了下外甥的肩，“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李恪不情不愿：“那好吧。”就这就没了？还以为他们两个有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呢，就这啊。
　　“大哥？你蹲在窗户下面干什么呢！”
　　刚起身的李恪惊了一下，立即打开窗户，就看见云淡风轻站在窗户边的洵安以及风尘仆仆出现在院门口的李愔。
　　李恪也就忽略了明显在偷听的洵安，急忙出去：“小愔？你怎么来了？”
　　洵安神色淡然无波，缓步走到院子里：“你不是应该正在被阿娘考校功课吗？我还听说你前段时间把阿娘给气着了，怎么？她这是饶了你了？”
　　“考校完了，阿娘放我出来啦！”李愔搂住哥哥的手臂，语气欢快。
　　洵安和李恪都不信他这话。
　　“行了，先去拜见姨母。”李恪拽着弟弟进去。
　　李愔进了屋里，活泼的朝姨母行礼：“景清见过姨母。”
　　杨曦面容和煦浅笑：“快起来吧。”
　　“谢谢姨母！”
　　“你这么晚到这里，是不是很累啊？照星，快带你弟弟去休息。”
　　“姨母放心，我不累的。”
　　“就算不累，这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就好。照星，你们回屋吧，我也要休息了。”
　　“是。”
　　李愔又被哥哥拽回了自己的屋里来接受两位哥哥的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从扬州出发的？”洵安问他。
　　“呃……我……应该是……”李愔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大概是一月底吧？我记不太清了。”实际上是在二月初。只不过由于他赶路速度有些快，比正常的时间短，所以把时间往前报了几天。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李恪发问。
　　“我自己来的。”这倒是实话。
　　“为什么来这里？”洵安继续问。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我想来找你们玩。”当然是为了寻找哥哥们的庇护啊！要不然该挨打了。
　　“阿娘知道吗？”李恪接着问。
　　“知道啊。”李愔说谎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洵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李愔，总觉得这小子说的不是实话。
　　李愔被大哥看的如坐针毡，紧张的搓了下手：“大哥，怎么了？不行吗？”
　　洵安皱了下眉，摇了下头：“没什么，可以的。不过我还有几日就忙完了，等我忙完我们就回去。”
　　李愔：“啊？不是，我才刚出来啊！”过几天就回去，那……那正在气头上的阿娘岂不是要打断自己的腿！不要啊！
　　“本来我们就要准备回去了，但是账本我还没有看完，所以还要几天。”洵安看着弟弟，“所以，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你……你自己决定啊。”
　　李愔懵了：“不是，我……这……你们……”自己本来就是想要俩哥哥来庇护一下自己，毕竟这次算是偷偷跑了出来，现在回去那肯定会遭殃啊！怎么他们这就要回去了？他们就不能再多待一段时间吗？大哥你就不能看账本再慢一些吗？
　　洵安起身：“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好。”李恪点头，“小愔，今晚你就跟我睡吧。”
　　李愔小心翼翼地问：“哥哥，我们能不能再过一段时间回去啊？”
　　“不能。”李恪果断说，“我们过年都没有回去，等事情忙完肯定要及时回去的，你先休息吧。”
　　“哥，你去哪啊？”
　　“我去看看千里。”
　　“谁啊？”
　　“一个小娃娃，这几天帮我跑跑腿，我也就教了他一段时间。”
　　“我也去看看。”
　　千里正在看书，这是李恪让平然带来的。
　　“师父！”见到李恪进来，千里放下书，欢快的叫他，然后看着容貌很是漂亮的哥哥。
　　“千里，这是我弟弟，你应该叫他哥……呃……你叫他一声小叔叔吧。”虽然按年纪来说叫一声哥哥没错，但是他这叫着自己师父，还是应该叫一声小叔叔吧。
　　“不行！我不同意。”李愔拒绝，“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老？”
　　李恪：“你？老？”小小年纪的就说上老了？
　　“你要叫我小哥哥。”李愔教他。
　　千里乖巧的叫他：“小哥哥。”
　　李愔这才心满意足，上前蹂躏了一番小千里的脸：“太瘦了，摸着不舒服。要好好的养一养。”
　　看着弟弟蹂躏小娃娃，李恪有些不忍直视，于是转过身去：“你好了的话，就回去休息啊。”
　　“好的！”
　　千里：“！”师父你居然坐视不理！
　　李愔看着小娃娃，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于是，接下来几天，李愔就把千里打包带走了，带着他四处玩。
　　这天，李恪忙完之后正在收拾药箱，就听旁边的老大夫开口了：“小娃娃年纪不小，医术不错，是跟谁学的啊？”
　　“是我阿兄教我的。”李恪回答他。
　　“医术不错。”
　　“您过誉了。”毕竟自己更擅长玩毒。
　　“我哪有过誉？这说的是实话。”
　　“是吗。”李恪笑了一下。
　　老大夫和蔼可亲：“小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
　　“我姓杨，家在江南。前辈呢？”
　　老大夫笑了：“云游之人，无名无姓，你就叫我老苏吧。”
　　“苏前辈。”李恪礼貌的点头。
　　“听说，你把那个小家伙收做徒弟了？”老苏问他。
　　李恪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千里：“也……算是吧。”
　　“这孩子也是可怜，刚一出生就被丢到了寺门口，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这些年有的孩子陆陆续续被人收养了，有的生病了就那么夭折了。这孩子在一岁多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所有人都说他挺不过去了，谁知道他居然就那么好了。你要是教了他，那就认真教，这孩子可机灵了。”老苏说。
　　李恪认真的点头，又问老苏：“您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吧，之前老夫也想过教一教他，不过老夫这一生也就会这一点医术，就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原来如此。”李恪了然。
　　“哎，你是怎么会来此处行医的啊？”老苏好奇。
　　“我来洛阳探亲，应她邀请来此处帮忙。”
　　“我观你衣着锦绣、谈吐不凡，却还有一颗良善之心，当真有君子之风。”
　　李恪微笑着：“我只是尽我所能去帮助一些人，没有您说得那么好。”
　　“嗯，那可不对，你做了就是你做了，最起码比那些光说不做的人好的太多了。”老苏背起药箱，拍了拍李恪的肩。
　　就这样，两人一来二去的，居然聊到了一起。
　　李恪发现老苏居然也会玩毒，而且还极为擅长。老苏震惊一个小娃娃居然可以用毒用得出乎意料。俩人一见如故、趣味相投，很快便成为了忘年交。是以，李恪想要去山林中采药炼毒时，老苏欣然应允，也跟着一起去了。
　　“千里，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啊？”
　　“师父取的。师父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以就叫这个了。”
　　“那为什么不叫千之、千行、千始、千足、千下啊？”
　　“啊？”千里不解。
　　“算了，哥哥这么起肯定有他的用意。”李愔也不想这个了，“你为什么叫他师父啊？你拜师了吗？”
　　“我只是这么叫而已，师父还没有答应。”千里如实回答。
　　“这样啊。”李愔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哥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哪里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绝对好玩！”
　　李世民于三月初二驾至洛阳城，过了两日闲来无事便往城外永平寺而来。李世民知道杨晴挂心杨曦，是以也会派人经常前去探望。
　　洵安已经看完了洛阳的所有账本，李恪去山中采药去了，洵安和他一起。老苏在永平寺给人看病。
　　李愔牵着千里往前走，打算带千里去洛阳城里逛逛，与微服私访出行的李世民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远远的瞧见了一人策马而来。
　　李愔本来还开开心心的脸瞬间就僵住了。不会吧不会吧？这就追来了？自己的好日子难道就这样到头了吗？可是今天大哥和哥哥都不在啊！啊啊啊谁来救我啊！不行我要赶紧跑了。
　　眼见着来人越来越近，李愔抱起千里撒腿就往回跑。不管了，大不了先找姨母保护一下。
　　萧夜很远就看见了李愔，加快速度往这里赶，哪知道这小子拔腿就跑。
　　“李小愔，你给我站住！”
　　“我不站！”
　　“你再跑！你给我停下！”
　　李愔一边跑一边在心中吐槽：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傻子！我还站住！你觉得这可能吗？我不赶紧跑等你来揍我啊！
　　萧夜快气死了，这小子，就因为考校他的课业把家里折腾的，居然还一声不吭离家出走，还甩掉了暗卫。阿晴被气的不轻，怕他几个哥哥对上他会心软，所以特地勒令自己把这小子带回去。自己寻着他的踪迹，才发现这家伙居然跑到了洛阳。这估计是想找他哥保护他吧。还跑！他还跑！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次回去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李愔跑得飞快，即使是抱着千里速度也不慢。千里紧紧的搂住李愔的脖子，小脸上满是慌张无措，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甩出去了。
　　萧夜纵马飞奔：“你给我站住！”
　　看着这一幕，房玄龄颇为感叹：“果然，谁家都有不省心的娃啊。”
　　李世民突然问：“你有没有听到，刚才那个孩子叫什么？”
　　房玄龄愣住了：“郎君，您……听到了什么？”
　　“他刚才喊的是……好像是六郎的名字！”
　　房玄龄觉得圣上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圣上，或许只是重名而已。”
　　李世民又问：“他们去的是哪里？”
　　房玄龄看过去：“好像是……永平寺。”
　　李世民呼吸一滞：“走。”李、愔，又是永平寺，那里住着的是晞和的姐姐，晞和对于家人向来很是上心，说不定呢。
　　李愔在跑回永平寺的路上突然灵光一闪，抱着千里窜进了林子。一直跑到了林子深处，绕进了一个山谷中，这才放下千里，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好累啊！
　　因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所以萧夜追到永平寺时并没有看见李愔。
　　守在暗处的平然面对萧夜的询问：“小公子没有回来啊，他不是去洛阳城里了吗？”
　　“没回来？”萧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行啊这小子，居然跑了。”算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归是会回来的。于是，萧夜先去拜见了杨曦。
　　见到萧夜前来，杨曦柔和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萧夜不理解：“阿姐，怎么了？”
　　杨曦摆摆手：“没什么，就是为阿晴感到开心。”
　　“啊？”
　　李愔喘过来气，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哎呀我的天哪！好累啊！”
　　千里坐在他旁边：“小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我是离家出走的，能不跑吗？”李愔翻了个白眼，“他就是来抓我回去的，我能不跑吗？”
　　“离家出走？”
　　“对啊。”李愔刚回答完，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阵阵冷意，李愔有些僵硬的转过去了脖子，扬着头，看着脸色不好的两个哥哥，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哥哥，你们……没听到什么吧？”
　　完了！彻底完了！
　　洵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李愔试探着：“我觉得……应该……没……听到吧？”
　　李恪直接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伸手拧住他的耳朵：“李愔你有出息了啊！长能耐了啊！现在居然敢离家出走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一条腿！”
　　“信信信！我信，我信。”李愔忙不迭地点头，“哥，你先松手行不行，疼。”
　　李恪松开手，没好气的说：“胆大包天。”
　　李愔挠了挠头，笑了两声。
　　李恪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笑！你还笑得出来！”
　　“那个……我现在回去，我肯定会……大哥，你们帮一帮我好不好？”李愔满是希冀的问道。
　　“帮你？我们不把你捆到阿娘面前就不错了，还帮你。”洵安也没好气。
　　李愔一把抱住了大哥的大腿：“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对我最好了。你也不忍心看我这么可爱乖巧听话的弟弟挨打受罚是不是？。”说着说着，李愔委屈的瘪了瘪嘴，眼眶中蓄起了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
　　千里在一边看的是叹为观止。小哥哥好厉害啊！
　　洵安最受不了的，是弟弟向自己撒娇；更加受不了了，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弟弟向自己撒娇。
　　可是……这小子居然敢来一出离家出走！
　　李愔泪眼迷蒙的看着洵安，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
　　洵安垂眸看他。
　　见大哥沉着脸不说话，李愔泪水哗的一下夺眶而出：“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见弟弟哭的如此凄惨，洵安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自觉的软了声音：“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回去给阿娘认错。”
　　“可是……可是要是我现在回去，谁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要不……要不大哥，哥哥，你们谁先回去帮我探一探阿娘的口风？”李愔试探着问。
　　洵安深吸一口气，忍住揍弟弟的冲动：“我们回去再说，你先松手。”
　　“可是……墨宸叔叔已经追来了，现在应该到了永平寺了。他肯定是阿娘派来捉我回去的！我不能回去。”
　　“那你想怎么样？”洵安咬牙问他。
　　李愔笑嘻嘻的：“大哥，要不……你们回去把他劝走？”
　　“你滚吧。”洵安没好气的说，就要抽走自己的腿。
　　“大哥不要嘛！”李愔抱紧了洵安的腿，“要不，我们今晚就先不回去了？让墨宸叔叔冷静一晚再说？”
　　洵安真想立即上手揍一顿弟弟，但是考虑到有小孩子在场，害怕带来不好的影响，只能捏紧了拳头：“行，今晚先不回去。”
　　李愔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谢谢大哥！谢谢哥哥！你们真好！”
　　李恪叮嘱千里：“记住，可不要跟他学知道吗？”
　　千里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李愔很是不服，想要反驳一句“我怎么了？凭什么不能跟我学啊！”的，只是鉴于眼下的情况，李愔选择了闭嘴。还是少说几句吧，万一不知道又是什么地方惹到俩哥哥了，那他可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