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星》洛重

24、第十六章

　　杨晴看着李恪在自己跟前展示他新弄好的一瓶药粉，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阿娘，这可是我自己一个人完成的！整整用了我五天时间呢！”李恪拿着小玉瓶，“阿兄说，这个名字叫‘快速加强入梦粉’，阿娘你看怎么样？”
　　“你用不着强调是你‘一个人’，要不是仁时在旁边看着，给你指导，你能完成吗？”萧夜说他。
　　“嗯哼！那又如何？反正整个过程是我自己动手的哦！”李恪很是得意，眼睛里满是期待，“阿娘，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杨晴叹了口气，总归不是毒药，只是必要时可以用来防身的迷药而已，他还小，不必那般苛责，遂点了点头夸他：“厉害，真厉害。”
　　“那你为什么叹气啊？”李恪不依不饶。想骗我？那么明显的在叹气呢！肯定不是真心的。
　　“哪有？你听错了。”
　　“阿兄说，把这个药粉一次一勺放入一个人的吃食中，三日一次、一共三次，就能让一个人睡眠时间逐渐加长，最后在睡梦中再也醒不过来。阿娘，这个真的好厉害呀！”李恪滔滔不绝地在介绍着这个药的作用。
　　杨晴顿住了，所以，这是个毒药？
　　李恪看着杨晴有些错愕的神情，不解的问她：“阿娘，你怎么了？”
　　杨晴反应过来：“啊？没，没什么，恪儿，这个……我觉得吧，你还小，不用非要整这些……”杨侑不至于这么胡闹吧？他才刚学没多久就教他毒药啊？应该不会吧。
　　“阿娘，我觉得很有趣啊！”
　　杨晴闭上了嘴。其实吧，仔细一想，他学这些也可以，最起码以后能用另一种方式保护自己，况且孩子还小，说不定只是喜欢一段时间呢，没事没事，不是问题，而且他才这么大，他哪里知道毒药、迷药、解药这些的区别，肯定是杨侑那家伙带着他弄得。安慰完了自己，杨晴揉了揉李恪的头：“既然觉得有趣，那就认真去学，不想学了，那就放下来。”
　　“嗯，我知道的。”
　　另一边的杨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原话被他好弟弟给篡改成什么样子了。
　　“阿兄，那这个要叫什么啊？”
　　“嗯……就叫‘快速、加强、入梦、粉’，就这么叫了。”
　　“那为什么啊？”
　　“因为如果有一个人经常经常的睡不着，那就把把这个药三日一次、分三次、一次一勺放进吃食里，到了晚上可以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就算有人叫他也不会叫醒，能让他好好的休息，享受睡眠。知道了吗？”
　　“哦……大概知道了。”
　　没过多久，大家就决定好了去云阳山，而后再去衡阳。
　　“云阳山也很不错，景致好，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杨侑说。
　　洵安很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以为我这些年只呆在咱们家里吗？我跟你说啊，这些年我可没少在这一片跑。”杨侑抬手落在洵安肩上，“不然你以为咱家里那么多药是怎么来的？你们平日里有个小病可都是我给你们治的。”
　　“我知道。”洵安抖掉杨侑的手，看着还提着小药篓的李恪，忍不住看了下杨侑，“你看看恪儿被你带的，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杨侑：“哈？”不是他自己愿意学的吗？还怪我头上了？
　　“行了，走了，出发了！”萧夜喊他们下去，“都快点了，别磨蹭了！”
　　“哥，你怎么提着这个啊。”李愔扒着李恪的小药篓看，“里面什么也没有啊？让我玩一会儿好不好？”闻起来有一个很好闻的味道。
　　“给。”李恪将小药篓给了李愔，“不许给我弄丢了知不知道？”
　　“知道的！”李愔抱着小药篓，提着上面的带子四处甩。
　　一行人出了城，向云阳山而去。
　　“这样吧，我考一考你们关于云阳山相关的吧。洵安、言合、新岁，还有恪儿，你们应该看过阿晴书房里的游记吧？”萧夜笑嘻嘻的问他们。
　　一听这话，言合四处看看：“大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好啊，我觉得那里很不错。”洵安立即撒腿走了。
　　李恪装作认真的样子去看摘下来的野花。
　　新岁垂头把玩着腰间的玉坠。
　　李愔看看这个，又看看这个，不明所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哎！你们别不理我啊！言合，新岁，恪儿，都听到了吗？”萧夜继续问。
　　李恪捂住耳朵，转头看向杨侑：“阿兄，我的耳朵怎么了？我为什么听不到你们说话了啊？”
　　杨侑扯了下嘴角，真行啊这小子。
　　萧夜撇了撇嘴，觉得没意思：“算了，放过你们了，不问了。”
　　李恪声音软糯：“墨宸叔叔你真坏！”
　　萧夜：“呵！”这是又能听到了。
　　“只是问一问而已，至于吗?”杨侑问他。
　　李恪哼哼唧唧的：“我不想回答。”
　　三日后，大家走到了云阳山，在山脚的一家客栈落脚。
　　“云阳山历史悠久，据载炎帝便是在云阳山兴农事、种五谷、尝百草，留下了诸多古迹。另外还有寺庙、道观，来这里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云阳山的景色也是极为秀美，群峰耸立、白练飞瀑、深谷幽静、洞穴相连，各有万千风采。”杨侑声音缓慢道。
　　“那我们可要好好的玩几天了！”李恪豪情壮志的举手，“好好玩一遍怎么样！”
　　“你们呢？”杨晴问他们。
　　“我可以。”言合立即说。
　　“嗯，我也愿意。”新岁回答。
　　李愔听他们说着，知道能够又可以开心的玩几天了，立即蹦了起来：“太好啦！啊……”
　　杨侗急忙一把拽住了他，才没让他从桌案上栽下来。
　　见李愔没事，杨晴才坐回去：“小心一些。”
　　“知道了。”李愔从杨侗怀中下来，“阿娘我饿了。”
　　“我去叫他们做饭。”萧夜站起来往外走。
　　“嗯。”杨晴微微颔首。
　　趁着客栈厨房做饭的这段时间，杨晴教言合、新岁、李恪学习，杨侗在教李愔继续识字。
　　吃饱喝足后，就让他们各自休息去了。
　　“阿晴，给。”
　　“什么？”
　　“长安的消息。”
　　杨晴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萧夜将信拆开：“这是孟夏阁杨文传来的消息，长安城那帮人想让李世民进行追封，宣告你们已经不在了的消息，但是他不同意。我还挺好奇的，连尸身都有，他怎么还不死心啊？我们伪装的也挺像的啊。更何况，你们两个这些年应该算不上太过亲密，应该不会有破绽的。这可是我亲自准备的。”
　　“那他说了什么？”
　　“据杨文探到的消息，他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派人去洛阳还有扬州、江都都找过了。”
　　“他只是不甘心吧。”杨晴微微摇了下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带他们两个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当然正确了，你看看现在这俩，多开心啊。”
　　杨晴笑意轻浅：“是呀，无拘无束的，多好。”
　　萧夜问她：“恪儿跟着仁时学毒，倒是挺开心的。”
　　“唉。”提到这个，杨晴又是止不住的叹气，“想当初，我原本想着仁时中过毒，让白老给他解毒，顺便教他一些防身保命的，谁知道他……再加上白老，现在呢？杨侑这是在玩毒这一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更好了，恪儿跟着他，肯定也是学的毒。”
　　“其实这样也还可以的。”
　　“我知道，但是他现在还小，根本意识不到毒药的危害，所以……而且就算他知道，他还小，万一不小心碰到了……”一想起会有这个可能，杨晴就很是头疼，还是要看好他，注意好，别让他碰到不能碰的出了事。
　　“这个有什么可担心的？恪儿那么聪明，好好的教导他，他会明白的。”
　　“嗯，这倒是，小孩子还没有形成正确的认识，确实需要好好的引导。”
　　次日一早，大家便收拾整齐上了云阳山。
　　“出发喽！”李愔背着哥哥的小药篓，开心的跑在最前面。
　　“哎呀，还是小孩子精力旺盛，你看看我们，年纪大了，再没有以前的那种感觉了。”萧夜感叹道。
　　“怎么没有？又没人拦着你，你想跑就跑呗。”
　　“这么多孩子们呢，多不好啊。”他们都多大的人了，当着小孩子的面毫无顾忌跑跑跳跳的嬉闹，多么不好啊。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子嘛。
　　“怎么不好了？”杨晴很奇怪。
　　“我们是长辈，有失形象，不太好吧。”
　　杨晴瞥了他一眼，一把拽住萧夜的手腕快步往前跑去了。
　　“萧墨宸。”跑了一段，杨晴站定，回身看他。翠绿的树影摇曳，杨晴笑着冲他招招手。
　　“啊？”
　　杨晴看着萧夜，一摊手：“你看，我们也可以啊。”又不是不能跑，分什么长辈不长辈的。
　　萧夜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嗯。”或许是当长辈当久了，已经与记忆中的少年人越来越远了。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才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阿娘你跑得好快啊，我们都赶不上你了。”李恪抱怨她。
　　“所以，我们不是停下来等你了吗？”杨晴不自觉地伸手蹂躏了一把李恪的脑袋。
　　“嗯……好吧。阿娘，你看！”李恪躲开杨晴的手掌，给他展示自己身上挂着的草环。不仅头上戴着一个，手臂上还挂着三个。
　　“你这是哪来这么多啊？”杨晴看了一下，草环的样子还都不一样。
　　“这个是阿兄编的，这个是大哥编的，这个是二哥编的，这个是阿姐编的。”李恪指着草环，笑眯眯的。
　　新岁头上也带着一个草环，上面缀了一些好看的小花朵。
　　李愔和杨侗又跑回来，杨侗喘着气：“哎呦不行了，这小子真能跑。”
　　“哇！哥哥，好漂亮！我也要！”李愔看着李恪身上挂满的草环，满眼放光。
　　“哼！这是阿兄阿姐他们给我编的。”李恪得意洋洋，“你可没有哦！谁让你方才跑那么快的。”
　　“阿兄我也要！”李愔拽住了杨侑的衣裳，“你也给我编一个好不好？”
　　“好好好，给你的。”杨侑将挂在自己手臂上的递给他，“有你的份。”
　　李愔喜滋滋的挂在头上，又看了看李恪身上有四个，嘟了嘟嘴：“我只有一个哎！我也要四个！”
　　“没有了。”杨侑一摊手。
　　“不行我也要！”李愔很是固执。
　　“没有。”
　　“那你再编一个嘛。”
　　“累了，不想了。”
　　“阿兄你最好了，好不好，再给我编一个嘛。”李愔可劲儿地缠着他。
　　杨侑被缠的无可奈何：“好好好，我再给你编一个。”
　　“我也要四个！”
　　“不是说好了再给你编一个吗？”
　　“四个四个四个！我要四个！我要跟哥哥一样多！”
　　“好好好，一样多，一样多。”
　　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上了山。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大家算是将云阳山周围全部都转了一遍，玩得尽兴之后，才终于启程前往衡阳。
　　“阿娘，我们去过衡阳、永州之后，是不是就进入岭南道了？”李恪趴在杨晴背上，问她。
　　“嗯，是啊，怎么了？”
　　“那我们进入岭南道之后，就直接去海边吧。”
　　“这还真是对大海念念不忘了。”真是奇了怪了，萧夜给他讲了不少吧？怎么就对大海念念不忘了？
　　“谁让墨宸叔叔说的那样好的，我真的好想去看看啊，最好是我们能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李恪美滋滋的想着。
　　“好，等到时候你觉得真的不错的话，那我们就在海边住一段时间。”
　　“阿娘真好。”
　　往前走了一段，萧夜叫住杨晴：“阿晴，你背了他一段了，我来吧。”
　　“不要，我就要阿娘背着我。”
　　“你就不怕累着她啊？”萧夜走在她身侧。
　　李恪趴在杨晴肩上问她：“阿娘，你累了吗？”
　　“你猜。”
　　“那……墨宸叔叔你背我吧。”李恪朝萧夜张开双臂。
　　杨侗把李愔扛在肩头：“怎么样小祖宗，满意了吧？”
　　李愔坐在杨侗肩上，开心的晃了晃身子：“嗯嗯！”
　　“你别乱动，小心摔下去。”杨侗一把搂紧他。
　　新岁正在跟言合打架，这家伙居然抢走了自己刚买的糖！太生气了！
　　“杨言合！你讨厌不讨厌啊？你多大人了还要抢我的？你没有吗？”新岁抓着自己的小荷包不放手。
　　“你之前不是还说你的会分我的吗？我的没有了。”言合也伸手抓着。
　　“你是不是跟小愔学会了？你真讨厌人！”
　　“不许说我！我没有！”李愔耳朵听见他们再说自己，立即大声的反驳，而后又立即向杨晴告状：“阿娘，二哥和阿姐打架还要说我。”
　　见杨晴看过来，言合和新岁同时默契的收回了手。
　　“没有，我们没有打架。”言合很是冷静的回答。
　　新岁捡起掉在地上的荷包，上面沾了些尘土，新岁把它塞进了言合手里：“算了，脏了，不要了，你吃了吧，记得把我的荷包洗干净了还给我。”
　　李愔不开心的搂着杨侗的脖子：“他们就是打架了。”
　　“那小愔最乖了，我们不跟他们学啊。”杨侗很熟练的哄他。
　　洵安跟在杨晴身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当成剑“嗖嗖嗖”地挥舞着。
　　其实一路走来，他们走走停停的，速度也不算多快，在四月底的时候到了衡阳。
　　“照这个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海边啊。”掰着指头算了一下路程和时间，李恪感觉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
　　“嫌慢了。”杨晴语气温和。
　　“也不是。”李恪摇头，“现在玩的也很开心。”
　　“去了大海，还有大漠草原，也是一样的辽阔。”
　　“这个我也听墨宸叔叔说过，只不过他说，大海是美好的。”
　　“不要听他说的，你要跟着你的感觉走。别人眼中对世间万物的认知，不一定就是你所认为的。待日后你见到了大漠草原，再来下定论也不迟。”
　　“哦。”
　　“恪儿。”
　　“嗯？”李恪见杨晴一脸严肃，“阿娘，怎么了？”
　　“这段时间，我见你跟着你阿兄学了不少药理毒经，对吧？”
　　“对啊。”李恪点头。
　　“其实呢，医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但是毒药，是用来杀人的。”
　　李恪听懂了杨晴的意思：“阿娘你放心，我向阿兄保证过了，我只是学习，不会乱用毒药的！”
　　“你知道？”
　　“阿兄也给我说过了，我学这些，是用来保护自己，保护你们的！”李恪拍拍小胸脯，认真道。
　　杨晴被他这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你才多大？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可是，我会长大的呀！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保护你们啦！”
　　杨晴将李恪搂在怀中，温声道：“恪儿，你记住，你要保护我们的前提是，你要先保护好你自己，记住了吗？”
　　“我记住啦。”
　　杨晴捏起了一块点心，喂到李恪嘴边：“尝尝。”
　　“我们来衡阳，自然是要来衡山。首先便是这祝融峰，祝融峰为衡山最高峰，山顶有祝融殿，以此来纪念火神祝融。我们第一个去的，就是祝融峰。”杨侑指着不远处的高山，“大家记得要休息好啊！”
　　“阿兄，那我们还去哪里？”言合继续问他。
　　“回雁峰。”
　　“回雁峰？”言合想了一下书中记载，“南岳七十二峰之首？”
　　“正确。”
　　“好啊好啊！”
　　“对了，趁着现在有着闲暇的时间，去再给他们裁几身新衣裳，越来越向南，也越来越热了。”萧夜看着杨听两人清点好的物什，“之前的衣裳有些厚的就不带了，杨听，你去给他们都量一下各自的身量，去找个裁缝铺，每个人多做几身。”
　　“是。”
　　“哎，反正我们肯定要在衡阳城里住上一阵的，你们有想出去玩的记得提前说，我好给你们发钱啊。”杨侑也开口道，“有什么吃食、玩意儿什么的想要的，记得来找我拿钱，可别像上一次那样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没带钱啊。”
　　杨侗瞪他一下:“你能不能别提了？”
　　“我只是给大家提个醒，可不是针对你的意思哈！”
　　“杨侑！”
　　“略略略！”
　　“你幼不幼稚！”
　　“你管不着！”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洵安制止住想要动起手的两人，语重心长道，“阿兄，兄长，你们为人兄长，要以身作则，你们这样会带坏弟弟妹妹们的，这样不好。”
　　杨侑一脸疑惑:“还用得着我们带坏？恪儿和小愔不是整天打架、吵架的吗？”
　　“就是因为他们每天耳濡目染你们两个的行为，所以才会这样的！”洵安认真道。不只是恪儿和小愔，就连言合和新岁，这段时间也是时而动手时而动嘴的。就是被他们这两个大的带的。
　　杨侑、杨侗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震惊，杨侗解释：“洵安，这个可跟我们没关系啊，他俩在长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洵安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神情。
　　萧夜握拳放在唇边，强忍住自己的笑意。洵安这孩子，对自己弟弟的认知就是这么的……非同凡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