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星》洛重

2、前传第二章

　　大业六年三月二，杨广驾至江都。
　　这两三年，杨晴很不开心，因为跟自己有娃娃亲的那个家伙居然也到京城来上学了！
　　刚开始，杨晴很是不服气，三天两头的就要找他比一场，两人各有胜负。如果这次输了，那边用力钻研争取下一次赢回来，如此你追我赶的，两个人竟是保持着齐头并进的状态。
　　尤其是李世民在大业五年的春猎上赢了杨晴，这让昭阳公主很是不开心，发了劲儿的要追回来，结果不小心受了伤，山林里人烟稀少，还是萧夜把她给背了回来。
　　从那之后，萧后便勒令公主身边的侍女不要理会公主让她们原地等着的命令，随时跟着。
　　由于之前杨晴劈了绣架，又出门跑了这么久，惹得萧后很是生气，把她禁足了一个月，顺便让她老实一点儿的养伤。还是杨晴拜托萧夜偷偷从宫外给自己带回来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以此来解闷。
　　如今到了江都，没想到李世民也还跟着，杨晴便生出了一个想法。
　　萧夜一口水呛住了：“公主，您说什么？”自己的耳朵应该是没有生病吧？
　　“我们出去玩一趟。”
　　“这个……要不要先禀报皇后殿下？”
　　“母亲不会同意的。”杨晴很清楚，虽然母亲很是疼爱自己，但是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跑出去的。不过阿耶最是喜爱四处游走，那他应该会同意的吧？
　　“这事发生什么事了？朕的小公主居然破天荒跑来给朕献殷勤了？”杨广问趴在自己背上的女儿，“有事求朕？”
　　“还是阿耶最懂儿臣了。”杨晴声音甜甜的唤道，“阿耶，儿臣有一件事儿，想求您允准。”
　　“嗯，说来听听。”
　　“儿臣想出去玩。”
　　“那就去呗。”
　　“儿臣想去……云梦泽。”
　　“什么！”
　　杨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震了一下，嘟囔着：“阿耶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啊？震得我耳朵好疼啊。”
　　“你要去哪？”
　　“我想去云梦泽。”
　　“你要去哪里？先告诉你啊，现在的云梦泽，可不是你在书上看到的那样了。”
　　“沧海桑田，日月变迁，很正常呀，可是儿臣就是想去看看嘛。阿耶你不也是经常巡视四方吗？就这一次好不好？”
　　“你怎么不去找皇后？”
　　“找母亲也没有找您有用呀。”
　　杨广拿起桌案上的书，嘱咐她了一句：“多带些暗卫。”
　　“谢谢阿耶！阿耶最好了！”杨晴心满意足的走了。
　　听到杨广居然同意了，萧夜更是不可置信：“圣上居然同意了？”谁家正常人会让十多岁的姑娘一个人跑出门、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去玩啊！
　　“萧夜，你跟我去吗？”
　　“属下自当保护公主安危。”
　　“那就收拾收拾，今天就走。”
　　“这么急吗？”
　　“要是母亲知道了，说不定我就走不了了，不过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告知我出门去玩并且是阿耶同意了的。嗯，还是赶紧走。”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杨晴还带上了两名侍女杨听、杨末，还有暗卫潭月、潭菱和萧圭景。
　　一路沿江而上，好不自在。
　　期间，收到了父母、二哥二嫂、阿姐、弟弟还有几个侄儿来的信。
　　“公主，你这怎么还是按心情回信的啊？”萧夜见着小公主心情好了的时候回信，心情不好了的时候就丢一边，“要是没有收到您的回信，圣上他们会担心的。”
　　“啊？可是我一直心情都很好啊，所以每封信我都回了的。”
　　“您确定？”萧夜拿出一摞信纸，“这些，是您回过的，这些是没有回信的，当时是您看完之后就直接塞在属下怀中的。”
　　“啊？是吗？可能我在心里已经回过了吧。”
　　萧夜：“？”不理解。
　　“对了，我说了，出门在外，我们就以兄妹相称。”
　　“属下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是母亲族中的人，我叫你一声兄长有什么不行的？小时候不都是这样的吗？”杨晴理了理裙子，不等他继续说话，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快到云梦泽了。”
　　在这湖光山色之中停留了一个多月，杨晴很是开心。
　　“萧墨宸，你说，要是我以后能够去游历四方，看遍天下美景，那该有多好啊。”杨晴站在水边，风吹起衣裙飘扬，张开双臂感受着风拂过的感觉。
　　“公主殿下一定会心愿成真的。”
　　“你说，我在这里建一座别院如何？就在那里的半山腰，出门就可见到这片湖。”杨晴指了指远处的山。
　　“公主，您……”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萧墨宸，你拿着这块令牌，去离这里最近的岳州城，给我们办个户籍凭证。”杨晴交给萧夜一块令牌，“人数嘛，尽量多一些。”杨晴觉得，等自己以后有机会独自出门了，一定要在这里长时间的住一段日子，但是出门在外，还是要有个合适的身份才行。
　　“是。”萧夜听从小公主的吩咐去办事了。
　　之后，杨晴带着侍女还有暗卫去了自己选择好的那座山，位于山环水绕之中，景色秀美。
　　找好了地方，杨晴亲自画出了自己心中的院落。等萧夜回来之后，开始寻找合适的工匠建造。
　　由于昭阳公主出手阔绰，一座院落很快就建成了。
　　完工已是深秋了。
　　杨晴漫步在这座别院内，兴致盎然，欣赏着这里的景色。并且为每个地方题了名。
　　“清风小筑，以后这个，就是我住的地方了！”杨晴看着这些院落阁楼，“星辰居，那就给二哥二嫂，九霄阁，就给季子住，这边的鸿宁阁，是阿侑的……”一个个的数过去，杨晴思索了片刻：“怎么感觉不够啊？不过父亲母亲应该不会来这种小地方，那就不算他们的了，那应该就够了。”如此一想，杨晴立即心情舒畅起来，叫上萧夜，泛舟湖上，赏景钓鱼。
　　入了冬，在萧后一封封催促的书信中，杨晴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潭月、潭菱，你们就守在此处，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里是本宫的。”
　　“是，属下明白。”
　　一路顺水而下，很快便回到了江都。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杨晴见到阔别数月的亲人，很是开心。
　　“你还知道回来。”萧后故意板着一张脸训斥她，“真是在外面玩的心也野了，要不是催你回来，你是不是就不记得回家了？”
　　“哪有啊？本来阿晴就已经决定要回来了，只不过是母亲的信碰巧到了而已。”
　　“就你有理由。”
　　“母亲，儿臣好想你啊。”杨晴抱着萧后撒娇。
　　“哼！”
　　一旁的杨广瞥向她：“怎么，难道就不想朕了吗？”
　　杨晴又抱住父亲的手臂，轻轻的晃了下：“阿晴也想父亲了。”
　　知道妹妹回来，齐王杨暕、齐王妃和南阳公主杨曦也一起来了。
　　“二哥二嫂，阿姐！”杨晴见到哥哥嫂嫂和姐姐，很是欢喜。开心的和他们坐在一起谈论起自己出门的所见所得。见妹妹说的眼睛放光，杨曦有些好笑的抬手擦去了她嘴角的水渍。
　　临近新年，杨晴穿着红色的衣裙，明媚而又张扬，雪白的狐裘又透露着一丝俏皮可爱。
　　“晞和！”见到杨晴，李世民眼睛亮了，“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我出去玩了。”杨晴骑在马上，“二哥哥，我们今天再来比一次怎么样？”好久没有和他比过了，还真是有点儿心痒痒。
　　“哼！你出去玩了那么久，肯定比不过我。”少年人的眉宇间满是信心。
　　“比比看不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来打个赌。”
　　“怎么赌？”
　　“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你赢了，我也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好啊，走吧。”
　　这几个月来杨晴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玩乐，比之李世民还真是落下不少。是以，结束了之后，杨晴有些气闷的往回走了。
　　“我赢了！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啊！”
　　杨晴不理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哎！晞和，你等等我！”李世民追上来，“你生气了？”
　　“我没有！”回去要好好练练了，再这么下去，自己就再也比不过他了。好气哦！
　　“愿赌服输，这是你答应的。”
　　“我又没说不答应！”
　　“我就知道晞和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你！”
　　“啊？”
　　杨晴垂着眼睛：“你就不会哄人的吗？我现在不开心了，你说两句鼓励我的。”
　　“什么？”
　　杨晴不想理他了，说几句好话哄一哄人不会吗？他以后还能娶到媳妇吗？
　　李世民挠了挠头，想了想，牵过杨晴的马：“晞和，我来帮你牵马吧。”
　　有一段时间不见，李世民也很好奇她去哪里了：“晞和，你去哪里玩了？”
　　“我去江南了。”
　　“我还没有去过江南呢。”
　　“说不定以后你就有机会了，毕竟来日方长嘛，什么都不好说。”
　　“那倒也是。诶，对了，晞和，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驸马都尉会是什么样子的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随口问问。”李世民眼睛望向前方，捏紧了缰绳。
　　“嗯……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想过要找一个驸马呢。”杨晴侧目看着他，“你说，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找一个驸马呢？我自己一个人不好吗？”
　　“可是你一个人，不会孤单吗？”
　　“我有朋友，父母，兄嫂，阿姐，还有阿倓阿侗阿侑，还有佼佼和任任，我为什么会孤单啊？”
　　“但是他们不会陪你走到尽头啊。”
　　“是吗？”杨晴思索着，既然如此，那大不了我要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晞和？”
　　“嗯？怎么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晴摇摇头，脸上浮现出笑意，“二哥哥，其实你人还是不错的，我希望你以后能够找到一个和你心意的妻子。我先回去了。驾！”
　　“晞和！你慢点！”李世民叫了她一声，可是，你就很合我心意啊。
　　大业七年，二月十九，杨广自江都出发，沿运河北上涿郡。
　　“公主，你怎么了？”见杨晴趴在龙舟的栏杆上出神，萧夜关心道，“你小心一些，别掉下去了。”
　　“掉下去也没事，我水性好着呢。”
　　“这不一样，这龙舟这么高，你还是要小心一些。”萧夜吩咐侍女杨姜将一间披风盖在杨晴身上，“水边风大，公主注意不要着凉。”
　　“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
　　“属下也只是担心公主的身体。”
　　“嗯，我知道的，谢谢啦！”杨晴看着水面泛起的波澜，安安静静的注视着水流。
　　大业八年，秋。
　　“晞和，你在这里呀。”在皇宫内苑的湖边，李世民找到了正在这里闲的无聊的杨晴。
　　“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你要去哪里？”
　　“圣上再征高句丽，命我父亲督运粮草，我父亲已经在涿郡了，我们也要过去了，母亲和大哥都已经出发了，我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走这么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然是要比大军早一些。”
　　杨晴这两年出落得亭亭玉立，也更加的明媚了。
　　“嗯，一路平安。”
　　“晞和，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杨晴看着一双眸子明亮清澈的李世民，其实吧，现在想想，他做自己的驸马，倒也不是不行。这几年，杨晴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但是父亲母亲对于这件事就是没有松口，或许这便是早已注定好的事情，无论中间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
　　“二哥哥，你很不错，我等……”杨晴顿了一下，认真的想了想，“我们涿郡见。”
　　李世民扬起笑容：“好，我在涿郡等你。”
　　大业九年三月，驾到辽东。
　　涿郡。
　　窦夫人卧病在床，丈夫李渊要忙大军粮草事宜，是以便由子女伺候在旁。
　　“母亲。”李世民守在母亲身边，给她端药。
　　窦夫人重重的咳了几声，缓声道：“大郎，你与郑家的婚事已经定下，只待郑家娘子及笄之后便过门。”
　　李建成坐在母亲床头，安抚道：“母亲，孩儿知道，您先把药喝了。”
　　“郑家娘子出身名门，又是公主伴读，与公主交好，自幼便由名师教导，来日必定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承担起家中主母的职责。”
　　“父亲母亲选定的女子，自然是好的。”
　　“虽然郑家娘子比你小了不少，但是母亲见过她，无论是出身、学识、品性、眼界，都足以与你匹配。待你们成婚，母亲也就放心了，只是可惜，我或许看不到了。”
　　“母亲，你不会有事的！”李世民紧张的握住窦夫人的手。
　　窦夫人倚着床，温柔的抚摸着次子的脸颊：“你大哥尚未成婚，你与公主的婚事可能要再缓一缓了。郑家娘子与公主是闺中密友，将来我们李家也不会有妯娌纷争，这对你们兄弟两个，都好。”
　　“母亲，您别多想，您会好起来的，您还要看着孩儿成婚呢。”
　　窦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们不用安慰我，我这一生，得丈夫敬重，儿女双全，已无遗憾。我只希望，待我去后，你们兄弟之间，一定要和睦相处，切不可做出那等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事情来，你们记住了吗？”
　　“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们的。”李建成向母亲保证。
　　李世民只是盯着母亲。
　　“二郎，你要好好听你父亲和大哥的话，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浪荡悠闲，知道了吗？”
　　“母亲，只要您好起来，孩儿一定改。”
　　“傻孩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哭的？不许哭。”窦夫人笑着，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你们记住，你们是手足兄弟，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等我和你们父亲都不在了，就是你们兄弟相互扶持，记住了吗？”
　　“母亲，我们记住了。”
　　得知了窦夫人病重的消息，杨晴刚到了涿郡，便和郑观音一起前去探望。
　　“晞和，我听说，李家大郎也在？”
　　“嗯，是啊，他们一家都在涿郡。”
　　“我……”郑观音想起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便有些犹豫，“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比我大许多呢。”
　　“嗯，二哥哥人很好，他大哥应该也不错吧。”杨晴对于李建成倒是没有见过多少次，“这次去了，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也是。”
　　“观音和晞和来了。”见到两位妙龄少女，窦夫人笑意温和，招呼她们过去坐。
　　“夫人，这是母亲嘱咐我给您带的药材，还请您笑纳。”郑观音温柔和婉，端庄大方。
　　“嗯，令堂有心了。”窦夫人吩咐人接过来，又拉着郑观音说了几句话，示意李建成上前，“大郎，带郑娘子出去转转，我这一身的病气，别过给了阿音。”
　　“是，母亲。”李建成看向郑观音，彬彬有礼，“郑娘子，请。”
　　两人离开后，窦夫人拉着杨晴的手，温声道：“晞和，这些年，我看着你和二郎从一开打打闹闹的，到现在和睦相处，心里很是欣慰。”
　　“二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杨晴回答她。
　　“二郎与我说，他喜欢你，喜欢与你一起跑马、打猎、下棋、谈古论今的，我能感受出来，他的确是中意你的。”
　　杨晴垂眸，声音柔和：“我知道的。”她又不是傻子，对于李家二公子的心意，她是能看出来的。
　　“我这身子，怕是快不行了。二郎是我疼爱的孩子，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能够在一起，我很是满足。”窦夫人叫过一直侍立一旁的次子，将两个孩子的手叠放在一起，“建成是家中长子，日后的孩子也是要继承宗族。你们两个，倒是更加自由的多，我想着，为你们将来的孩子取个名，如何？”
　　两人相视一眼，见杨晴没有反驳，李世民握紧了她的手，对着窦夫人笑着：“好，就听母亲的意思。”
　　“那便取名为……安，如何？李承安，希望他日后可以平平安安、一生顺遂，你们觉得如何？”
　　“好。”杨晴立即应下，“便叫承安。”
　　李世民看了一眼身侧的杨晴，而后朝着母亲颔首：“就叫承安。”
　　窦夫人轻轻笑了，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睛中满是开怀。
　　大业九年，唐国公李渊之妻窦氏，病逝于涿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