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幕 ...
-
修真界往凡人界去的官道上，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徐徐而来。
估摸着快要到了，商渺打着哈欠掀起车帘。
阳光照得商渺全身暖融融的，似乎连看见窥道镜中殉道未来的心都热了些。她眯起眼，打量这于她而言过分新鲜的人间。
最直观的感受大概就是过于稀薄的灵气。
这就要说起当年四大宗掌门与人皇定下的君子协定了。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避免修真界的东西流入凡人界造成动乱，咱们来定个规矩。除了你们每年招收弟子，我们凡人界的人不去你们修真界，你们的人也不能随便进出。只要进了我们凡人界，一概不许动用灵力。那么作为交换，我们凡人地界的灵气可以尽数付予修真界。
四大宗掌门自然无有不应。本来就是僧多粥少，不要白不要！
契约就这么定好了，谁来管呢？
凡人君主一拍桌子，说我们就一群普通人，管你们那不是痴人说梦？你们的人你们自己管，反正不能在我们的地盘上出差错，不然我就找事。
作为代表来的四大宗掌门一对视，觉得人家说的有理，便道那好吧，那就这么着吧。
凡人君主又说，你们得派个修为高的，不然镇不住场。
那四宗掌门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就问，多高算高？
凡人君主说，元婴吧，我看元婴就挺好，镇得住下边的，遇见上边的也能拖一拖。
四宗掌门一想也对，就定下来了。双方对天道起誓，从此修真界与凡人界泾渭分明。
消息传回去，各宗各派的门主坐不住了。骂骂咧咧哭哭啼啼开大会。大意就是我们不如你们四大宗，好苗子都是含着捧着生怕没了，元婴都能当长老开山收徒了，这个时候送出去驻扎凡人界那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大会开了好几次，但是定都定下来，况且当初也是他们不愿意当出头鸟，写帖子说全权交于四大宗决定。此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是以君子协定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落实了。倘若不是商渺在天盛秘境闹了碎道这一出，她也该接过执法者的担子驻扎凡人界了。
“有些难办。”
商渺习惯了术法的便利，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环境反而安全，又不由得高兴起来。
雪白灵马哒哒向前，官道旁侧风光尽数入眼。商渺看了一会儿就失了兴趣，放下车帘继续做不露面的娇客。
商渺此番回人间界是想见一见自己的亲人。她的父母诞下她时已是而立之年，她修行有三十四载，父母早已辞世，唯有一双生兄长，如今也已四十。
问心剑派高居雪山之巅，非人力所能及，书信难达。而她这些年为了门派来去匆匆，也没时间看看家人。连双亲逝世的都是下葬之后才收到的消息。
想到已逝的慈爱双亲，商渺内心酸涩。但她没能难过很久，因为城门近在眼前。
修真界将进入凡人界称作入关，每一座城的城门口由四大宗派出值守弟子与凡人皇室派出的亲兵共同把守。
城内的喧嚣已然入耳，商渺将车帘打起来。到了城门口，商渺拿出盖有问道剑宗印的文书交给守卫。
“请您稍等片刻。”凡人守卫恭敬道，转身进城。
不一会儿出来一位年纪不大的女修，背着一把古琴，脸上蒙着面纱。
走到近前，女修对商渺行一道礼。商渺下车，还礼。
女修笑道：“看到文书我还不信。”
竟是个熟人。
音宗掌门座下三弟子，妙音。
商渺也笑：“许久未见，修为又长进不少。”
说起修为，妙音脸上没了笑。她回头对守卫说：“确是问道剑宗弟子，可以放行。”
守卫去开城门。
妙音牵了灵马，引商渺进城：“听闻你从天盛秘境出来碎了道，我还道是谣言。如今见了你才知是真的。”
商渺摸了摸灵马的鬃毛，没说话。
妙音看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都不复从容：“你说话呀！”
商渺摸了摸鼻梁，笑出八颗牙：“好妙音，你就饶了我吧。”
妙音气急：“碎道是多大的事！你怎么就不当回事！”
商渺还是一副不在意模样：“本来就不是多大回事，不要担心嘛。”
妙音不再理她。
过了城门洞，妙音停下：“我就送你到这里。”
商渺点头，不伦不类的一拱手：“我这马就拜托妙音仙子了。”
妙音翻白眼，没好气道：“待会儿我就给它放了去！”
商渺笑：“那我就只好费个百八十年走回剑宗咯！”
妙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果然，时间会美化回忆。她怎么就忘了商渺这厮跟传闻中的温文尔雅没有半毛钱关系！
实在说不出来什么，妙音只好发动固有技能。从腰封里扯出一个荷包扔给商渺。
商渺接住一捏，是银子。
没错，音宗首席的固有技能，是给钱。不过从前在修真界给的是灵石。
商渺拉长声音：“谢过妙音仙子——”没有说问道剑宗的首座玉令在她身上。
“少来！”妙音牵着灵马掉头，回头警告，“这几日凡人国君出巡到此处，想来不会太平，你少闹腾，莫要叫我把你抓起来！”
“遵命——”商渺懒洋洋应道。
妙音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前，商渺才继续往城内去。
嘈杂人声愈发清晰，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其中夹杂着巡逻的卫兵。
商渺在一个茶摊前站住，掏出一锭银子，对惊疑不定的老伯温声说：“劳烦上一壶茶来，剩下的帮我换成铜板。”
老伯这才接过银子，和蔼笑道：“姑娘请坐，稍等片刻。”
商渺随意落座，打量着巡逻的兵卫，一对红甲有一个带队的白甲。修真之人目力极好，商渺清楚的看到白甲行走间，露出内里衣服上的团麟纹。
商渺手托下巴，漫不经心的笑了。白甲团麟纹，果真是白麟卫，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眼瞧着白麟卫敏锐的循着视线看来，商渺慢悠悠移开眼，观起城内来。
若论风光，修真界珍奇异木自然更胜一筹，但凡人界的熙来攘往，倒也别有一番生趣。
老伯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吊钱和一碗茶。“姑娘请用茶！这是一吊一千文钱，老朽这茶两文！”
商渺解开串联铜板的绳子，拿了五文塞给老伯：“多谢老伯。”
“使不得使不得！”老伯连忙推拒。
商渺用了巧劲儿将铜板扔进老伯的衣袋里，拎起剩下的铜钱施施然起身。
老伯没有再推拒，笑着对商渺说：“多谢姑娘。”
商渺摆摆手：“老伯，您知道国君在哪里下榻吗？”
老伯在衣服上擦擦手，遥遥对着城中心一拱手：“您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路过三个市集，便到了城中。城中有城主府，国君便在那处。”
商渺点头：“多谢。我要在这城中住上几日，何处有客栈？”
老伯略一思索，道：“您往城主府方向去，有一家西来酒楼。那是晋城最大的酒楼，贵是贵些，不过素来周到，离城主府也近。”
商渺含笑再点头，一拱手：“多谢。”
“哪里哪里，您客气。”老伯乐呵呵的将商渺没有动的茶盏端起，目送商渺离开。
商渺按照老伯说的沿路直走，走过了第三个市集便看到一座精美木楼。小楼不高，约莫五层，每一层的房檐都悬挂坠有金铃铛的宫灯，风一吹宫灯旋转金铃脆响，好是雅致热闹。
再走近些，便能看到小楼门上挂着一方木质牌匾，上书“西来”二字。
便是此处了。
门口侍童见人往酒楼门口来，笑着迎上来引路：“客官里面请，打尖儿还是住店？”
进了酒楼大堂，果真人满为患。商渺不经意的四下一扫，便已分明。酒楼四个角分别是四派人马，西角和北角是两群便衣侍卫，中间坐着的富家子弟，大概就是他们的主子。
这群富家子弟为首的那个。商渺微一眯眼，那小子眉宇间与她阿兄有五分相似。
“住店。”
侍童喜笑颜开，引着商渺往柜台处走。
中间那帮富家子也瞧见了商渺，有人戳了戳为首的那人，小声道：“公子，那人倒是与您有几分相似。”
商思睿闻言抬头，看向商渺。商渺对他一笑。商思睿遽然起身，碰翻了身前的酒水。
“怎么了殿、公子！”戳他那人惊慌问。
商思睿惊疑不定，旁人只说与他相似，却不知这人的眉眼，与他父王像了个□□成！他有一个姑姑，与他父王是双生子。虽然他未曾得见，但总听父王的奶嬷嬷说，姑姑与父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商思睿当即没了玩心，沉起脸道：“回去，我有要事。”
一群人不敢耽搁，赶忙陪着走了。
商渺听尽身后的动静，唇角略一勾。
“客官，如今空着的只剩下一座温泉别院，十两一夜，您看？”掌柜佯装为难问道。
商渺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放到柜台上，声音淡淡的：“尽快。”
掌柜将金子握进手里，不着痕迹用力一掐，摸到痕迹舒颜道：“好嘞。”抬手招来一位侍童，吩咐，“带贵客去温泉别院。”
侍童脆生生道：“贵客请跟我来！”
商渺跟着侍童离开，转身时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大堂，西角的侍卫没走，约莫是留下来盯着她的。
商渺笑容更深。
修士感天机而修道，天赋越高修为越盛，能感知到的东西就越多。比如机缘，比如灵物，比如……刚才那小子与她的血缘相亲。
“贵客请。”侍童推开院门。
院内摆了一方汉白玉的桌凳，模样精巧漂亮的门窗都开着，门口是一方贵妃塌，靠边摆了一方小方桌。
屋子右侧不靠墙，是一条花草小径，后面隐隐传来水流声，应当是温泉。
“多谢。餐食不必相送，我自有安排。”商渺进了门，转身对侍童说。
侍童笑着躬身：“是，必不会叫人打扰贵客。”
应完主动拉上门离开。
商渺进屋打开自己的储物袋。她的物品一向分开放，吃穿用度都放在储物戒储物镯里避免被抢走。储物袋里是一些丹药法器一类，这些东西剑宗要多少有多少，就扔在储物袋里了。
灵器灵石不消说，自然拿不出来。丹药可以，但品级高所用材料珍贵的会被监察者察觉到。
商渺将自己备下的金子与妙音给的银子一起收好。翻弄起秋娘子给她收拾的储物戒指，秋娘子心细如发，一应衣物面面俱到，甚至连乔装的可能都想到，备了几套男子衣物。
商渺拿出一套，狡黠一笑。她准备夜探城主府，给阿兄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