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落笔灰》江閲

22、第 22 章

　　“不好了！不好了！前面有人在抓学生！”
　　谢灵均握着笔的手因教室外的这一声喊叫而停顿，不仅是她，整个教室的人都从老师的授课中被拽出来，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外……
　　“都给我坐好！待在教室里别出去……”
　　上国学课的胡先生，重重地将自己的手杖砸在地上妄图镇压着学生们的不安，他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板书着刚才未写完的内容，学生们虽已静不下心来学习，但也按捺着自己留在座位上不动。这样的事情这个月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警察局的人刚开始还有所忌惮到学校也不敢太过过分，现在则越发放肆，甚而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闯入学校，直接从教室里拉走他们口中的奸细，最严重的一次，二十多个学生因反抗被捕入狱，其中一个甚至在抵抗中中弹身亡。
　　一声枪响清楚地传入静得骇人的教室。
　　有的学生愤慨地盯着外面，有的已经控制不住的啜泣起来，谢灵均看到老先生的腰好像比刚才弯的弧度更大了一点，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让谢灵均鼻头一酸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脸上滑过。胡先生拿起手杖一步一步地转过来面对着大家，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一声令下.
　　一阵风吹开了门，把胡先生的白色胡须吹的翻滚，好似一支毛笔在写着军令。
　　看着眼前的这些稚嫩的脸，他感到自己像脑后稀疏的辫子一样飘零，终于支撑不住就这么直直地栽去。
　　教室立马陷入一片混乱，学生们惊慌地冲上前去查看先生的状况，一个男生很快就将先生背起往医院奔去。
　　“同学们！我们的伙伴，我们的同胞正在遭受炮火的袭击，我们还能龟缩在这里？！”
　　说话的是吴启明，他站在桌上，声嘶力竭地喊着胸中难抒的悲愤。
　　“同学们！我们必须抗议，山河不保，安得一室安稳……”
　　“政府不仁，滥杀学生！”
　　“……”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种悲壮的情绪所感染，吴启明脱下洗得发白的衬衫，又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上“反抗暴政，反抗无能政府”几个血色打字，带着壮士断腕的豪情就跑出门去，整个教室的人都冲出门朝着枪响的方向跑去。
　　他们到的时候，一堆学生正站在教室门口和排成一排的警察形成对抗的局势，好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楚诚挡在最前面双方在不断地推攘，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进来现场的局势越发混乱，咒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有人才呼喊大道，有人在哀叹国运，尽是声嘶力竭到沙哑的声音，混乱之中谢灵均只感觉被推了一把摔倒在地她，从那个高度正好看到楚诚正跪在地上护着一个学生，越来越多的血从他跪着的地方渗透出来，几乎是同时他看到一个棍子正朝他砸去，
　　“小心！”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谢灵均就扑了过去挡在楚诚面前，那棍子也砸在她的左臂上，很痛，她忍不住呼出声来。楚诚在这个时候转头看向她，眼神里有意外有担忧，谢灵均强忍着痛朝楚诚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刚开始警察还只用警棍来压制这些手无寸铁的学生，可现在人越来越多，一声又一声的枪响在天上炸开，可学生们这时就像是无畏的勇士，一个个冲上前去与他们扭打在一起，在场的十多个警察竟然慢慢地落于下风，就在这个时候，谢灵均听到了管家福伯的声音，原来他一听说学校出事就赶过来了，看着楚诚护着的那个学生，血就是从他的身上流出来的，朝楚诚一点头，几乎是瞬间楚诚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抱起地上的学生就朝谢家的车走去。
　　福伯虽然对于坐上车的另外两人感到担忧，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人给“请下去”，再说现在也不是犹豫的时机，赶紧开着车离开。
　　“去医院。”楚诚头靠在椅子上疲惫地说出这句话。
　　福伯不太同意地看向谢灵均，按他的意思，就应该现在把这两个危险人物赶下车以免惹祸上身。
　　“福伯，先去医院。”谢灵均不容置疑地道。
　　这时她才回过头来看着后面昏迷的那个学生，应该在学校里见过，但不认识。
　　“福伯，您快点！”
　　在谢灵均的催促之下，车很快就开到了医院，楚诚抱着昏迷的学生冲进急诊的走廊……
　　等到急诊室的大门紧闭，楚诚一脸颓丧地靠墙坐着，白色的衬衣上尽是血污。
　　楚诚抬起头来，像在图书馆那次般仰望着谢灵均，不一样的是，现在抬起来的这张脸上被血污了一半，鲜红的血衬得原本就白皙的脸显得很是阴霾，平日里温文的表象不见了，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你还好吗？”
　　楚诚空洞的眼神望着谢灵均，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打断了。
　　“你就是楚诚？”
　　楚诚的眼神从谢灵均身上移开，看到把他围起来的几个警察。
　　“我是。”
　　“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是什么人？”为首的警察拿着警棍指着紧闭的手术室问道。
　　“顾寒洲，我的学生。”
　　“别给我装傻，这里面躺着的，是匪谍！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和他有勾结，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什么冤屈到牢里说去，这小子要是能醒过来，也会来陪你。”
　　“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证据在哪里？”
　　谢灵均张开手挡在楚诚的面前，
　　“哟，这是哪里来的臭丫头，给我滚一边去，要不大爷连你一块抓。”
　　“你敢！”谢灵均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
　　“臭娘们找打！“
　　男人抡起手就要打在谢灵均的脸上，
　　“我爹是谢洪山，我看谁敢动我！“
　　一句话让男人的硬是悬在了半空没打下来，谢洪山的名头，全京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要是自己这巴掌打下去了恐怕砍手都是轻的。谢灵均几乎从不仗着谢洪山的威望在外横行，但如今这种情况，只能说和野蛮人讲不了道理，能压制他们的，只有更大的权力。
　　“谢大小姐，我们是正常办公，你再这样妨碍公务，我们也只好不客气了。”男人虽收了手，还在忿忿不平地威胁着。
　　“楚诚是京州大学的老师，躺在里面的是他的学生，你们的人在学校里乱打乱杀，他送学生来医院，怎么就成了西南的奸细！“
　　双方僵持不下，就在这时，一只手牵住了谢灵均，楚诚借着力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事的。”
　　“没事的灵均，替我转告章先生，不能亲自到访了。”
　　谢灵均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楚诚从容地跟着那些人走了，像是坚信自己的清白，而谢灵均一直在手术室的门外守着直到天黑。
　　顾寒洲这人谢灵均虽然不熟却对他有所耳闻，之前就因为游行示威被抓过，他这人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向来独来独往的，也不住在学校里，这次竟然因匪谍而被抓，而楚诚又是怎么牵连其中。还有老师，楚诚说的章先生是老师吗？什么不能到访，需要我转告什么，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桩桩一件件萦绕心头，谢灵均紧绷的神经因这谜团难解。
　　“医生，他怎么样？“
　　随着手术室的大门打开谢灵均连忙上前去询问伤者的情况。
　　医生：“目前为止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病人还在昏迷中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继续观察。”
　　“医生，请您给他转到最好的病房，务必治好他。”
　　谢灵均在医院里一直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之后才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谢家，现在医院的病房被巡捕房的人包围着，他们不敢押着她，她却也不能有任何可疑的动作。
　　关好房间门，松开了紧握了一天的手，在她掌心里的，是一张字条，字条已经汗水浸湿了，谢灵均小心翼翼的大开它，上面写着的分明是某种暗号，确定了里面的字没有被模糊，谢灵均才松了一口气，把她小心地夹在自己的书页里。
　　楚诚，等你出来，我等你说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