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落笔灰》江閲

21、第 21 章

　　墨青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母亲说他死了，可总有流言蜚语说她是谁谁谁的女儿或者野种。她的母亲也是贫寒出身，一把好嗓子被走街串巷的戏班子给看中，3块大洋给买了去，就此流入这下九流的生活。母亲大抵是风光过一阵子的，虽然出身乡野，却天资聪颖，在戏曲界小有名气，可惜的是，她的人生高光没出现在墨青的记忆里面，从她记事起，就是看母亲拿着并不高的赏钱在四处奔波，低声下气……不过在墨青的面前，她永远是一个高尚美丽的女子，有着水一样温柔的心，却又刚强无比，她从不提起自己的丈夫，墨青的父亲，在流言蜚语中将最好的一切给与唯一的女儿，尽管她们平日里尽是穿着洗得发旧的棉布衣裳，吃着再简陋不过的餐食，她还是倾尽全力将墨青送进了学堂读数识字。
　　本来母亲是极力避免带着墨青一起演出的，她生怕女儿也被这个困住自己的牢笼给圈住，她只是希望她平平安安地长大，嫁的个好人家，像大多数女孩一样安稳度过余生。
　　母亲去谢家唱戏的那天正好是墨青的生日，母亲不能不去演出，只得答应她尽早回来，懂事的墨青没透露出一丁点的不高兴，却再母亲走后悄悄的跟进了戏班子，藏在了表演的箱子里。
　　木箱子连带着小小的人被放在表演后台，正想着母亲一结束演出就给她一个惊喜。
　　“这里怎么有个小人儿！”
　　原来是墨青不自觉笑出了声，正好被四处玩闹的谢灵均发现。
　　墨青那时候一不能继续想象母亲看到她的惊喜，只有满心的恐惧，这个发现她秘密的人会不会让人来将她打出去，他们会不会因此怪罪母亲……墨青瑟缩着在箱子里既不敢出来也不敢逃走，只是瞪着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带着带着乞怜望向探进头来同样望着她的谢灵均。
　　墨青还记得那时是冬天，谢灵均穿着红色的袄子，上面还用金线绣了她从没见过的好看图案，头发盘成两个小髻，同样是红色的毡帽被她捏在手上，眼睛里透露着古灵精怪的灵气，雪白的皮肤衬得唇更加鲜红，她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比百货大楼外面摆放的照片还要好看。
　　年幼的谢灵均对箱子里出现一个小女孩感到惊奇不已，不过这冷硬的箱子实在不宜久呆。
　　墨青的恐惧在看到伸向她的小手后减轻了不少，她如木偶一般怀着忐忑的心情拉住那只手爬出了木箱。
　　两人站在一起墨青还高了她小半个头，本来谢灵均就不胖，如此却衬得一旁的墨青更加摇摇欲坠，一人鲜活，一人冷寂。
　　“你为什么会在箱子里？”谢灵均抬起头问道。
　　墨青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裤脚，紧闭着双唇不敢说话，谢灵均看她这么害怕只当她是偷溜进来找东西吃的小孩子，虽然她还很小，却是明白在家之外，很多人因为吃不饱死去。
　　“你跟我来。”
　　墨青不知所措，又怕闹出动静被人发现惹出麻烦，只得忐忑地跟着这个画一般好看的女孩，她拉住她的手时，一股暖意从传来，让适应了木箱冰冷的墨青软了下来。
　　一路上谢灵均问什么墨青都闭口不答，不说不错，要是真惹祸了也不能连累母亲！
　　直到谢灵均将她带到厨房将一块点心放入她的手中，她才直愣愣地看着她。
　　“你不会说话吗？”谢灵均颇感遗憾的说道，在她的眼中，这个女孩长了这样一幅好皮囊，若是不会说话当真是可惜了。
　　墨青不知可否，望着手中的点心，小孩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咬了一口，她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好吃到好像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谢灵均见状更是不忍，索性摆了好几盘点心在她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从那次之后，一旦母亲去到谢家演出，墨青就会悄悄的待在箱子里跟着前去，践行着两个小女孩之间的约定。
　　墨青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贫寒但满足地长大，可是后来母亲病死了，她多年不见的哥哥将墨青卖给了探花楼的老鸨。她由此开始了她琴棋书画的驯养。
　　再一次见面已是几年后，墨青在探花楼里已是名声不小，当初的变故谢灵均全然不知，还以为她已随亲戚去了某个地方平静生活，可这些年墨青却一直都知道关于她的事，偶尔也会去到有她的地方看看她是否又变了样子。
　　再次的相遇由黄天与而起，这个花花公子偷偷来到探花楼誓要一睹这位名妓的芳容，谢灵均也跟着他的尾巴跑来。
　　“嘿，叫你不带我来！”
　　谢灵均一身学生装从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巴掌拍在黄天与的肩上，黄天与吓得一激灵，“可饶了我吧带你来你家老头子不得打断我的腿！”
　　谢灵均这时也像看看这位著名的美人，在粉雕玉饰的精致面容上竟生出了莫名的熟悉之感，黄天与看她看的呆了，更是莫名其妙，可谢灵均的心思却全在这张美丽面孔上。
　　谢灵均拿起女子的手，右手食指上有着若隐若现的齿印，那个名字几乎就要涌上来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女子的指尖。更让黄天与摸不着头脑的是，这名妓面对谢灵均如此怪异的举动却全然没有一丝诧异，任她细细打量，就在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之时，女子灿然一笑，“灵均，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