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节枝》凌三次方

10、第十章

　　翌日，竹老爷子很早就让下人请秦父去了书房。昨夜不适宜聊得太晚，很多事情还是要放到第二天谈。
　　两位家长谈生意，身为晚辈的秦洛秦准自然不t用跟着。秦父出门前把秦洛叫到身边：“四年没来沧州，你也快陌生了，今天早上没什么事，就带上你弟弟去逛逛吧，不过中午得回来，下午还要设宴。”
　　昨天算是对秦家的接风宴，那么今天下午就是座谈宴了，沧州几个大家族都会派人来。
　　秦洛点头。就是秦父不说，他也会出门的。
　　他向来办事妥当，从小就乖巧，秦父没再多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看到了什么，盯了过去。
　　秦洛顺着秦父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忘了收那盏果酱，果酱被打开置在桌上，一个小匙埋在里面，看样子已经被人吃过了。
　　秦父的脸色一变。
　　这不就是昨晚竹知用过的那盏果酱吗？！
　　秦父的脸顿时五彩斑斓得黑，几乎是咬着牙问：“这盏果酱哪儿来的？”他不是特地强调过别和竹知走得太近吗？！
　　秦洛不知道果酱到底是怎么进来屋里的，但他知道肯定不能说是竹知送的：“下人给的。昨天夜里有点饿，下人给我端来了这个和米糕。”
　　听了这话，秦父眼前仿佛浮现了竹知将抹着果酱的米糕塞进嘴里的画面……
　　“你已经吃了？”
　　“我……”没吃。秦洛刚吐出一个字，秦父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拿起果酱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倒回来走出去：“不管你吃没吃，这盏果酱都别要了。我走了。”说着便没了身影。
　　秦洛隐隐感觉到了父亲和竹知之间浓浓的火药味儿。
　　但他并不知道这火药味从何而来。
　　不过逛逛沧州的小城还是不错的。
　　竹家坐落于沧州景城，出门没多远就能看到一个街道。
　　即便是寒冷的天气，人们为了谋生，街道上也摆满了摊子，十分热闹。一家米线铺子外围了许多人。
　　围在那的人多是些老者，个个都拧着眉看被围的两人。
　　被围着的两人，一个是看上去颇具威严的老者，一个是身子挺拔的年轻人。两人正在下棋，只见黑白棋子即将铺满整个棋盘，两人仍未定胜负。
　　围观他们对弈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有几位身临其境的老者头上还冒了汗。
　　这盘棋已经下了一个时辰了，看这架势，两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结束。
　　对弈的两人都气定神闲，倒不似围观者那么紧张的模样。
　　大概过了一刻，众人都见年轻人的棋势处优，若不失误定能获胜。
　　但是又过了一刻，众人就有些站不住了。年轻人渐渐落了下风，眼见老者再吃他一子就要输了，他也不慌不忙地下了最后一手，不出意外得被老者吃了一子。
　　棋局一结束，刚刚就想说话的围观者们都涌上来分析。
　　“这手十之十二下的妙啊……”
　　“小伙子，你刚刚要是下了这一步……”
　　“老程头儿，今个儿你算是遇到对手了，一个时辰多呢！”
　　年轻人站了起来，向老者拱了拱手，笑道：“程伯棋艺高超，晚辈见识了。”年轻人脸上没有一丝输了的失落，笑得真诚大方。
　　老者也站了起来，脸上没有赢了的自足，和蔼地点了点头：“下了这么久，手冻僵了吧，进来吃碗米线？”
　　秦洛就是这时候和那个年轻人对上视线的。
　　年轻人身穿着白色衣袍，皮肤都快和衣袍一个颜色了，五官却是很艳丽，唇红齿白，笑起来没有笑靥，十分吸人眼球。
　　正是竹知。
　　竹知看见他一时愣了愣，秦洛就站在他身后不过两人的距离。手里捧了个暖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竹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故意输给了老者。
　　“竹公子，”秦洛先打了个招呼，“巧啊。”
　　秦洛身边没什么人，没见到秦准。
　　竹知先应下老者的话，才对秦洛说：“秦六公子巧啊，出来逛逛吗？八公子呢？”
　　秦洛朝身后的铺子看了看，竹知顺着便看过去，看到秦准和一个和他同龄的少年在对弈，两人都是一脸认真。
　　“那个少年挺厉害的，但喜欢捉弄人，他们估计得下一会儿了。”竹知向秦洛解释，邀请他，“秦六公子，天挺冷的，要不要进去吃碗东西？味道很不错。”
　　看那对弈的两个少年确实要点时间，秦洛便点点头，和竹知进铺子里找了个能看到秦准的位置坐下。
　　“既是同辈，竹公子叫我秦洛即可，三点水的洛。”秦洛将手中的暖炉调小了一些，递给竹知，“竹公子下了这么久，想必手都冻僵了，这个暖炉可以暖一暖。”
　　竹知没跟他客气，将暖炉接过来：“多谢，秦洛。竹知，知道的知。”
　　小二过来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桌，没一会儿就按两人的吩咐端来了两碗清汤底的牛肉米线。
　　秦洛一边从桌上的筷篓里拿了双筷子，一边说：“你的棋艺很好，刚刚是故意让那位老先生赢的？”
　　竹知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笑着低声回答：“你可得小点声儿，要是被程伯听到我是故意的，他得追着我跑几条街。”
　　程伯是沧州几个大家族之一陈家的前任家主，自从不理家政后，最喜欢的就是下棋解闷。
　　但是总遇不到几个厉害的棋手来过过手瘾，竹知前几年还在竹家时倒是会找他，不过那时竹知尚年轻，下棋手法稚嫩，又隔了四年，故程伯也看不出来他是故意输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棋，米线很快就见了底，竹知招来小二收钱，向秦洛笑了笑：“你来沧州是客，就不要你掏腰包了。”
　　秦洛本想拒绝，但看竹知的动作挺快的，想来也拦不住，干脆道了谢去门口等着。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冷风吹得厉害，在孟州不常见雪的秦洛也觉得要下雪了。铺子里两个少年仍旧坐着，不过看样子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天压下来了，待会儿估计得下雪，等八公子下完棋就回去吧。”竹知付完账走过来，也看了看天，“趁他们还在下，秦洛，能不能同我去买些东西？”说这话时，竹知一双眸子清亮，看着秦洛。
　　秦洛莫名不想拒绝：“好。”多逛逛也挺好的。秦洛这样想。
　　竹知满意地点头走在前面，白色的衣角摇曳，看得出这人心情不错。
　　顾及秦准下完棋找不到他们，竹知只带秦洛在铺子附近随便走了走，好在小摊子摆得密集，随便走走也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小东西。
　　途中有一个卖果酱的小店铺，小玻璃罐摆得整整齐齐，不同口味的果酱五颜六色，看起来让人很有胃口。
　　秦洛顿了脚步，想到了什么。
　　竹知见他顿住，也停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秦洛直接走上前，很快按照记忆找了个果酱，付了钱转身递给竹知，“突然想回个礼，谢谢你刚才请我。”
　　竹知愣住了，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干的事，低头一看，果然和昨晚那盏果酱很像。
　　“行，那我就收下了。”竹知一说完，一个人就从两人中间窜出来。
　　“竹公子？好巧啊！”秦准下完棋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人，“六哥，父亲说中午回去，咱们现在回去吗？竹公子要不要一起？”
　　竹知朝他一笑：“不用，我晚点才回去。你们走了我还得再去逛逛。”说着朝秦洛微微颔首，准备继续逛街。
　　“竹知，”秦洛先让秦准走着，叫住了他，“为什么送我东西？”
　　竹知保持着转身的姿势没动，好半晌才转过来看他：“果酱很甜。我看秦六公子一见如故，送你尝尝。”
　　心情莫名地好，秦洛没意识到自己勾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