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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我们一起在这里避世好不好? ...


  •   英子做的饭,自然是好吃的,只是羊肉汤她只喝了两口,就还是用鸡汤泡饼去了。

      英子午饭后便急着往山下集里去了,说是那二十斤面的活儿她得去帮忙,还有叫人明天再拿一只鸡带上来才行,现在鸡都得往远处去调了,必得早点下去才行。她让英子叫春九传话,就说若是可以,请永乐宫那边带两块朱砂墨下来,她这边答应抄的清静经朱砂用完了。

      打发了英子离开,她也发了懒,只想打个中觉,不想许凌去也挤到了床上,幸好两人只是躺在一处,可算不再如昨晚一般尴尬。

      她翻了个身,索性睡个饱,一觉醒来,日头已落了好些。

      许凌云这次是真的不在了,她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确认无人后,松了口气,那四个黑衣守卫她且当做屋外的人,不进来打扰她,她就当看不见好了。

      她往灶里焖得差不多的碳火里加了些碳,不用大火做大菜,只用碳能省些事,不用时时往里加柴。

      她加得不多,天上太阳还在西斜,落进窗户的余晖和昨天她来时,一模一样。

      她叹了口声,昨天到今天这才多久啊,她却觉得仿如经年。从见到许凌云的那一刻起,简直就是惊心动魄,身心俱劳。

      她和许凌云十六岁相遇之时,根本什么都不懂,他当然更是连手都没和她正经拉过,和商清泉在一起过夜的时候,全身冰冷,两个人不像是在洞房,简直是在受刑。而那时她敏感而悲伤,清楚知道商清泉必会因此身消命死。就算许凌云他们败了,薜候家定然会倒。薜家在许凌云身上下了注,要她的命都是小事,何况只是安排她来陪商清泉,还打了一个成婚的招牌。

      而许凌云胜了,就算是夫妻和合,但许凌云对付一个商清泉又有何难?她有一种对自己牵连了商清泉一起无辜受累的内疚,所以她就算在完事后,也对商清泉说了一声诚心的:对不起。

      也许因为我,会连累你的性命,如果不是我,也许你会活得很好。太过清醒与悲凉,她的心是真的像死了一样的悲凉。

      和全越曾有过几晚倒真的是春情萌动,那时她不过二十六岁,青春正好,五六年前和商清泉的那些记忆也慢慢走远。全越长得并不清俊,相反是个猴骨尖瘦的样子,她在春天山路背阴处冰未化时上山摔了脚,被他背了回清心集。当时宋二婶子正好带着孩子们去参加小施和魏珍儿的婚事,一家子带着人都去了县里,而她那时声称自己是夫死之人,所以自然不去这样的好日子里提醒自己的身份,所以提前二日把贺礼送到,再受了小夫妻两的礼,坐胡四家的车到了山下。正巧见有香客要找车,就让车夫接活儿去了,想着自己慢慢走回来也无妨。不想就遇到了全越。那一句“救”字,其实是为了她春天动情,在路上遇到个男人就带回家里贪欢的掩羞说辞。

      被全越背到集里的路上,她全身骨肉松软,情迷意乱,分明就是被春天的春情所诱,乱了心神。她和全越后来就像是中了药一样,闻着衣上的味道就眼里都乱了,全越送她进了面馆上的半间房,再借脚上药的机会,顺理成章的摸进了床,两个人胡天胡地的,其实和现在偷鸡摸狗的那些野鸳鸯也没区别。

      集上自然有人讲了闲话,而她开始也以为自己是喜欢全越的,所以还请六叔六婶做个人情,说话让全越留了下来。

      但那种骨肉轻浮的日子不过才十日,全越就夜里趁机把十六岁未满的千锦给上了手,后来还对牡丹动了心思。牡丹那时才十四,她知道后如雷惊魂,如梦初醒,此人竟然是个这样的无耻之徒?

      所以她借着每崖屋做药的约定,先让千锦带着春琳去给县里徐六爷家的大姑娘教算帐做先生,让在药房当学徒的春生照顾。再带着全越上了崖屋,她负责緾着全越,而宋二婶帮她联系杂事,她索性不要脸了,下了药,迷晕了这个连十四岁小姑娘都敢无媒胡为的丑人,让潘十七和李班班一起帮忙,来把他丢到了崖下,一把火烧了,埋了个干净。

      为这事,她伤心了好久,善良加上愚蠢的欲望,她自责于让千锦受到了伤害。千锦,后来上了永寿宫,静安散人座下的千凌和锦凌两个弟子都是从三毛山带过来的,千凌师傅收下了千锦,做了手下最得力的大弟子,这年月,嫁人这事并不强求清白,千锦说她不想嫁人,只想修行,可她还是觉得是自己负了千锦。

      还是班班和她说了好多与潘十七之间的事,两个女人之间互相开解,才让这件事没成她的心病。千锦、春生、春琳、小毛、小安、江飞,六个孩子千锦最大,春生在县里药店当学徒立志要当大夫,春琳当了胭粉铺子的帐房,兼教县里的女孩子们打算盘认字,小毛几个这几年陆续跟着胡四去就近的几处开车马桥行里做事。这三年来,也就是过年时孩子们才会回来见见。

      班班也是那个时候经了全越一通骚撩,激起了过去的旧事,后来三人一起把这事给做了,她才放下心结,和潘十七真的成了夫妻,真的生了两个孩子。

      有时候,她一想到自己曾经犯过的傻就羞得想一头撞死。宋二婶那时劝她,总算是安安生生的好好睡过几晚好觉,床纬之事也不丢人,她只是遇了歹人,并不是什么大事。

      孟宛苦笑,女人是有欲望的,春天是欲望喷发的日子,她常常在梦里,看着那个在崖屋里纵情纵欲的女人,鄙视她,又怜惜她。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是女人,只要还会有机会生儿育女,人就不会真的像死人一样无动于衷的活着,再大的伤口,十年了,她放过了自己,让自己试着接受全越。结果,一跤摔得全身是血,如果不是李班班和潘十七,她能怎么收场都不知道。

      所以,她被自己吓得半死,这些年都不敢再动这些心思。欲望可以转化,而因为欲望而遇到的人,犯下的错却深深的伤了她。

      孟宛坐在了烧火洞旁的蒲团上,把头埋在膝盖上,结果现在,她居然又遇到了许凌云。恶梦重现,还是比一条恶龙更可怕的许凌云。她可以在天下初定的时候,杀一个从别处逃来身份不明的全越,可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多年,她哪里来的能力反抗一个控鹤监的许凌云。

      双手面对火洞温暖,而背后风凉,她感觉着身体的前后冰火,知道若再这样下去,必是要病的。长大了,连病也不敢让自己病,衣服要自己洗,才会干净,饭碗若不动手,永远不会自己装上食物。被宠爱就是什么都不做,会有一双眼睛关注着你,给你盖上暖被,会有一双手端来食物,还要哄你吃下去。

      她到底是长大了,乖乖抹了抹脸,站起来时才一晃身子,发现身上又冷又麻了腿。

      真的好狼狈。

      她拖着麻腿,好容易才站起身,许凌云的推门,就看到她这狼狈麻着腿要跳着上台阶的傻样子。

      他上前一步,扶着她不再摔一次,而她龇牙咧嘴缓过了腿上最麻的时刻,可算可以正常走路,于是自己跌跌撞撞的爬上了厅,坐到了最近的椅子上,许凌云居然很温柔的端了一碗汤给她递到桌上。

      她看着汤,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以前从来不会主动做这样的事。她慢慢吹了吹汤,慢慢喝,心中七上八下,却还是不太敢直接去看这个人的脸。只好掩饰着尴尬随便找话说:许大人要理接驾那么多事情,怎么还这么闲?

      许凌云缓缓看着她被汤烫到的样子,面孔忽然松了起来,连声音也变得柔软:孟宛,我说过的话,自然是要做到的。

      孟宛脑子乱转,不知道他这是要做到哪句话,只得把汤放下,托着脑袋挣扎道:大人,您都四十二了,不是二十四,想找女人睡觉这个事情,不用拿生孩子来做借口也可以的。正常人的正常想法,不丢人的。

      许凌云被她的话逗笑了,忍不住蹲在了椅子旁,抱着她的腰,像孩子一样去看她直敢往地上看的面孔。轻轻说道:那你连看都不敢看我,是为什么?

      孟宛身不由已,被他抱起,只能用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随着他又进了屋内。天未尽黑,夕阳仍在,可是这男欢女爱,真的是有了第一次,便会有无数次。

      她在床边向内滚去,白发散了一束下来,从床边婉娫到了她耳畔。

      他反复靠近她,两人的肌肤密密贴上之后,孟宛简直觉得全身都是震烫的电流声声作响,她越躲越像是在调情,只好配合的与他鼻间相对,她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好笑着没话找话:大人,您这是正经事都办好了?不用操心巡查了吗?

      他的声音低哑,轻声道:你就是正经事,孟宛,你就是我最正经的事。

      窗外的鸟雀都到了回窝的时候,慢慢的有群鸟一起飞过了白石崖外,偶然有一两只在窗畔停一下,就又会再次起飞。

      孟宛坐在高处,欲哭无泪,只好求饶道:大人,我腿酸了。

      许凌云坐起上身,仍环着她的腰道:孟宛,你不是小姑娘了,把本事都拿出来,哄哄我好不好?

      孟宛只好配合着换姿势,跪着让自己找了个用得上力的位置只想让这个男人知难而退,谁知道人家越战越勇,连鸟儿都被惊得站不住窗了。

      太阳终于沉入了群山,火烧般的云彩喷出了彩缎般绚烂的光辉。

      孟宛全身是汗,心满意足,必须承认,大人宝刀绝对有二十四的风彩。许凌云从侧边环着她,在她身边一起看着已经暗去的天空。

      孟宛算了一算,三十多岁了,这件事情加起来能到今天这个程度的次数居然屈指可数,她现在算是把许凌云哄好了吧?

      她在黑暗中声音软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可还是推了一把许凌云绵绵的道:大人,您将苍术香条点起来吧,要不然一会儿必有蚊蝇进来,睡不好的。

      许凌云起身,黑暗中去了厅里点了烛光,孟宛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听着厅外点火的声音,加碳的声音,闻到苍术香条熟悉的味道,最后被许凌云冰凉的身子凉得一惊,才醒了过来。接着就被喂了几口汤,因是羊肉汤,她扭着身子不想喝,却被揉着脖子喂了几口。

      两人分了汤和几口吃的,又窝在了床上看窗外无尽之星光。孟宛把心里想问的话小心问了一句:大人,您这是要到哪天才下山去啊?

      许凌云在黑夜中看了她一眼,又欺身上前道:我想消失三天,天下又有何人可知我在哪里?

      孟宛在黑夜里忍不住笑道:呀,原来我们两个这是一起在圣人上山前在这里避世啊?大人不干活儿了,我也躲懒了。

      许凌云吻上了她的唇,他们俩大约是这世上最常见的一对陌生人,自欺,也欺人,但其实,谁又骗得了谁?

      “孟宛”,他轻轻唤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回来接你的。”

      孟宛黑暗里苦笑:大人,您该请许老大人帮您正经娶个妻,您该在上京终老,荣华一生,我这里您就当是路过尧山时的一场风流好了。您是大神,我也没有生儿育女的打算,李班班怀孩子的时候,我一直陪着她,她生孩子的时候,我就看着害怕。大人,我们俩现在这样只是一时欢喜,做得不长久夫妻的。

      许凌云抚着她的咽咙,说道:孟宛,你哥哥不是我杀的,他以命帮圣上与我顺利离开了远邯城,也算是有功。当年两国相争,我们那时各凭本事,与你也无关。你是当今圣上当年亲眼看着如何痴恋着我的人,他不相信我会爱别人,但他会相信我娶你是真心的。孟宛,无论你愿意不愿意,我们都分不开了。你当年帮圣上救我的时候,你替圣上治伤的时候,你就已经注定了今日必要成我之妻子。

      孟宛很想抱头痛哭,却只是平静的续着他的话道:而且我无朝中势力,又不会影响控鹤府与朝中各方关系。昨天还说只是要我生个孩子,今天就成了我要陪你回上京。凌大人,您还是别说了,越说越是破绽。

      她想翻身不理身边这条毒蛇一样的男人,可惜实在做不到,控鹤府的人,他只是用得着她,所以她就得陪着他去应付。她这十五年的日子,终于熬到今天,却已经变成了一场空。

      他说的话当不得真,他做事的看不清未来。而他若没命了,自己还得陪着。这么不公平事,她去不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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