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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墟四 ...

  •   是夜

      檀玠拎着一小包油纸包裹好的零嘴,进了自己的屋子。

      时卿和衣侧躺在榻上,背对着他,也不知醒没醒过,午时送来的饭菜还是放在床头,筷子都没见动过。

      料想时卿不乐意见他,他也是有眼力劲儿的不去自讨没趣,脚步轻缓了许多,走到床榻边,将手中的零嘴,就放在时卿的床头。然后端着盛着饭菜的托盘,又悄悄离去。

      屋门开了又关上,屋中一片寂静,黑暗中时卿睁眼翻了个身,扫了一眼那关好的屋门,在转过视线看向自己的床头,那儿放着一小包零嘴。

      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动手将零嘴拿过,然后将被褥盖过头顶,一个人躲在被窝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嘎吱——

      一刻钟之后,门又被人推开了。

      时卿躲在被窝里的动作一顿,听着轻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估摸着人就在榻边,只是不动手,他也懒得掀开被褥与檀玠相看两厌。

      檀玠不戳穿他,他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嚼零嘴用来果腹。

      “送来的饭菜,我每日都试过了,没问题。”檀玠同他解释,“你不用怕我会下毒害你,我不会那样做,以后你就放心吃。昨夜是我自作主张捏了一个昏睡咒,让你昏睡到今日午时,定是饭菜都凉了。明日送来的不会是凉的,你放心,零嘴也不能多吃,容易积食,夜里会不舒服的。我刚炖了一盅汤,你不吃不喝的,起码进些温热的汤水,夜里休息也好一些。汤我就放在你的床头,等你喝完了,我再进来收拾东西。”

      这明晃晃的意思,说着就是要走的。

      只是刚放下手中的东西,时卿盖在头上的被褥就被他自己给掀开了。

      手上只剩下一张比脸还干净的油纸,嘴里还在不断的咀嚼着什么,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檀玠,没说一句话。

      檀玠招架不住他如狼似虎的眼神,只是不留痕迹的避开,然后瓮声瓮气道:“我先出去了,你慢慢喝。”

      迈步就打算走,时卿岂能让他如愿,当即就一个猛子,看似要从床榻上滚落。

      惹得檀玠心头一紧,脚尖一转,快速半蹲着身子,伸出双手将时卿稳稳护在怀里,只是被锁起的脚踝不免磕碰到了床沿,立即青紫一片。

      砰地一声,他顾不得询问,立即将人小心扶上榻,然后抖了抖皱成一团的被褥将他裹好。这才蹲在榻边,抓着他那只脚踝撞了青紫的脚,眉头微皱,抬手就用灵力替他恢复。

      就是摔疼了,时卿也不出声,只是直直的看着檀玠的侧颜,嘴紧抿成一条线。

      “惹你不快,我也是对不起。”

      看着那脚踝的青紫一点一点消散,檀玠道过歉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是我多嘴了,我这就走。”

      说罢就要起身,但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忍不住回头,贴心的嘱咐两句,“汤记得喝完,我先出去,等你睡着了,我再进来收拾东西。我手脚轻,不会惊扰你的,放心。”

      说完,又是要走,时卿打定主意是要折腾他,在他转身的瞬间,立即又做之前的动作,双手果断的搭在床沿上,然后又是一个熟悉的猛子,往前扑去,作势是要让自己滚落在榻下。

      不过没能如愿的,檀玠又一次反应迅速的接住了他,然后将人放回榻上。

      时卿蹙眉:“???”

      “我不多留,这就走。”檀玠以为是自己惹恼他,他才这样做的,说着就打算快步离去。

      只是刚刚站起身,那衣袖就被人攥在手中给拉住了。

      檀玠疑惑不解,顺着使劲点看去,时卿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微微仰头。看他眸中的神色,檀玠看不太明白。

      喉头干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润润嗓。

      “还想去哪?!”

      时卿蹙眉反问,看着有些不耐烦,语气也有些凌厉,“你还打算将我锁多久?!”

      檀玠只看他,不吭声。

      “对我避而不见,去那棵树下休憩,与自己的尸骨为伴吗?!”

      时卿被他锁了六七日,就是脾气好的没边儿,也该生生气了。

      檀玠看他的眼神不清不白,他心中更是烦闷。

      不过是六七日,他心中居然还能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看着檀玠的时候,总是忆起往昔。

      幼时,这人以纵容待自己,后来又狠心抛弃。几百年前,这人伪装将门遗孤博取自己的善心,后来又屠杀无辜,服毒而死。时至今日,他又变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成了自己的亲传弟子,满面纯真地诉说自己的心悦之情。

      且不说时卿相不相信,毕竟是前车之鉴太过刻骨铭心,他就不想去信。

      他不算无辜了。

      “所谓事不过三,阁下不妨直言,这事还有几次?”时卿已经不愿意信他,所以看他的眼神都像淬了冰渣,看得他遍体生寒。

      檀玠欲言又止,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眸,温柔无害的望着他。

      时卿触及,即刻躲开不看他的眼,只是盯着他翕动的薄唇,冷声询问:“这样的玩笑话,属实是不好笑,阁下不妨剖白,直言自己想要什么?是要我残缺的魂魄,还是要我脆弱不堪的性命一条?这样不清不白的将我锁在你屋中,实在伤风败俗。保不准哪日山下吆喝着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瞧瞧的宗门之首,就率着众弟子杀上山来。结果破门而入却是这样一副不伦不类的景象,阁下是不觉得此事被人撞破,实在丢人颜面无光吗?”

      檀玠:“……”

      “怎么?”时卿字字戳他的心,也丝毫未变,“阁下故作哑巴,不愿回答我?”

      “时卿。”

      这两个字就像是触及了他心中无法言明的痛,当即怒呵:“住口!别叫我名字!我厌弃又觉得恶心!”

      檀玠:“……”

      “怎么?莫非你连这些都不曾算到过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时卿别过脸,眸中湿意渐浓,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倘若,你早在我啃食那食人肉的鸟之前一刻,愿意大发慈悲,救我一条贱命……我不用你替我修补残魂,也不会记恨你抽取我两魄,更不可能将你丢弃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那机会,明明,明明就在你眼前,你却还是袖手旁观,你……你明明还有挽救的余地,你却仍旧无动于衷。檀玠,我该说当初是我自作多情,还是该说你如今自作自受呢?!”

      “宽容至此,你却还不愿意放过我,是我活该吗?!”

      檀玠只觉得自己眼前晃过一双泪眼,下一刻时卿就抄着圆枕朝他砸去。

      檀玠不躲不闪,被砸个正着,一连十几下不间歇,他就站着受着。

      直到时卿砸累了,把那圆枕丢在他身上,就此滚落在脚边,然后将被子也一把丢在他身上,负气的坐在榻上背对着他。

      看他背影单薄颤抖,檀玠垂眸看了一眼脚边的被褥枕头,还是默不作声,只是蹲下身去捡起来。

      没多久,耳畔忽闻碗碟碰撞的清脆声,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

      砰地一声响,碗盅应声而裂,汤水混着砸烂的额角汩汩流出的血水一并落下,滴在手中刚刚抱起的被褥上,碗盅的的碎片四散开,被褥上地板上都飞溅了许多。

      檀玠瞧着多有狼狈,时卿面上看着不解气,心中霎时一疼,藏在衣袖中的手几度攥紧了又松开。

      “褥子脏了,我去给你找床干净的过来。”

      他不动怒,只是将手中抱着的被褥一放,然后用衣袖擦了擦脸,旋身去拿衣架上的氅衣,阔步回来给时卿披在身上,怕他着了凉。

      啪————

      迎面而来的却是时卿怒起甩来的一个巴掌,他仍旧不为所动,只是眸色平静的替他披好氅衣,还理了理。

      脸上浮现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也是置若罔闻,贴心的替他系紧了领口的带子,温声道:“夜里风大,披件氅衣会好许多,这地上的残局我来收拾,你先睡吧。”

      啪————

      招之而来的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这下原本只是浮出的巴掌印,变得更红,嘴角都打破了,渗出点点殷红,他只是用衣袖擦了擦。

      往日干净的衣裳遭此折腾,颜色不再,衣襟上还浸染了些血迹,两只衣袖上也满是,活像逃难至此寻求庇护,被欺负了也不敢啃声的可怜人。

      落在时卿眼里,就是他擅于骗取善心,伪装成这幅逆来顺受的模样,看着叫人心疼,实则干过的错事一抓一大把,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没见过比此人还恶劣的。

      装得无害,实则心肠都是黢黑的。

      檀玠动手理了理氅衣的下摆,替时卿将露在外边的脚给盖住,动作温柔,言语更是卑微,“别染了寒气,更深露重,你身子骨不好……”

      啪————

      这次没等他将话说完,时卿直接就动手了。

      三个巴掌全部重叠在一块儿,那半张脸已经被打成了紫红色,嘴角的殷红,汩汩而出止不住。

      这下狼狈出新花样,时卿红着眼,眼底满是不忍,但是不露出一丝端倪,让檀玠看出自己心疼他。

      “废话还没说完吗?!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你,看着你这样令人生厌的脸,我觉得恶心!”

      说罢,时卿又猛的出手推了他一个踉跄,让人退了一步才站稳看他。

      两个人都是红着眼,四目相对之际,檀玠突然颤声道:“对不起。”

      “如今说给我听,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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