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乘坐M99次列车》观雨常

27、灵犀裁缝铺

　　梁皓天离路宸和他手中的绣花鞋站得远远的，口中还念念有词求着谁保佑，不过出来他自己没人听得清。直到锅里上升的雾气将视线隔断，面糊上鼓起一个又一个的气泡。
　　“现在怎么办？”
　　路宸将鞋拎在手里背在身后，向锅中瞟了一眼：“继续搅，不要停。”
　　然后抬手看了一眼并不存在的手表：“再搅个半分钟就差不多了。”

　　半分钟后，梁皓天把锅里热气腾腾的面糊盛到旁边的陶瓷盆里，趁人不注意还偷偷尝了一口，嗯……闻着挺香，可惜没什么味道，放点盐就好了，放糖也行。
　　大概察觉到梁皓天对低配版白糖糍粑跃跃欲试，铁航一把端走了那盆浆糊：“走啦，天都快亮了。”
　　梁皓天抬头看了眼窗外，星星还挂在深蓝色的夜幕里，外面的蝉还在继续叫着。
　　“哪有？还来得及回去补个觉。”

　　几人打着哈欠把浆糊端回去的时候，屋里只剩了江啸一个人，支在书桌上小憩，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便睁开了眼睛。
　　“咦？他们呢？怎么就你自己？”梁皓天环顾了一周，也没发现两个女生的身影。
　　“哦，我让她们回去休息了，女孩子还是要多睡美容觉。”
　　江啸将桌子上的喜字向他们推了推，不同大小的都有，都分类叠整齐了。
　　“这不会都是你自己剪的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收了个尾。女生们出的力比较多。”江啸没有提银剪刀不能用的事，“走吧，我们去贴快点。”
　　江啸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坐麻的双腿。

　　新房位于客房和前厅中间的位置，离水上戏台很近。
　　四人按照老妇之前的交待，江啸用毛笔在每个喜字背面刷上浆糊，其他人把每扇门窗都贴上了大红喜字，除此之外，小到连妆匣的抽屉都没放过，追求的就是不让喜气从任何缝隙溜走，这是老妇千叮万嘱过的。
　　最后又全面检查一遍后，时间已到三更，门外打更人敲着梆子走过，口中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行了，都回去睡一会儿，明早继续别的任务，我们的时间很紧张啊。”这回连路宸都扛不住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大家在厢房门口挥手道别，各自回了房间。

　　梁皓天和铁航肩并肩躺在床上，本来想道声晚安，显得有仪式感一些，但铁航几乎是一秒入睡。梁皓天仰面看着雕花的床板，耳边是铁航的鼾声，他明明已经很困了，却无法入眠。实在没有办法，便数着床顶的牡丹花，一朵、两朵、三朵……连花骨朵都算上数到第九十九朵的时候，终于酝酿出了睡意翻过身去。
　　半梦半醒间，梁皓天感觉到又一只手隔着被子搭在自己的腰上，以为是铁航，本能地想要推开，但转念一想，把他叫醒也有点小题大做，于是没有理会，任由那只手环着自己。

　　章汐沅是在鸡鸣声中被吵醒的，她披头散发坐在床头，听着窗外不远处大公鸡不肯罢休的声音，表情沉郁得有些吓人。
　　柳笑笑睁眼便看到这样的景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她正在闹起床气的章姐姐，一个翻身就下了地，跑出两步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又在章汐沅莫名其妙的注视中灰溜溜回到床上，还贴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笑得无辜：“章姐姐，你醒啦？”

　　“嗯……你刚刚……在干嘛？”章汐沅转头看着她，两眼下面还带着乌青。
　　“我那个……睡迷糊了，呵呵。”柳笑笑尴尬地笑了笑。
　　章汐沅没有思考，只是点点头，表示她听到了。继续又放空了五分钟，她的意志才逐渐回笼，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走下床。
　　此时的章汐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甚至热情地问柳笑笑要不要先洗脸，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自顾自进行了洗漱，还不忘贴心地给柳笑笑重新准备一盆水。
　　柳笑笑感动得热泪盈眶，果然还是她的章姐姐，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没睡醒的幻觉。

　　一刻钟后，门外响起了梁皓天的声音：“两位美女起床了吗？我们要去吃饭啦！”
　　章汐沅打开门，看着挂在铁航肩头的梁皓天，心想早上那只大公鸡应该是冥冥之中救了他一命。
　　就在章汐沅挽起袖子准备向前一步的时候，梁皓天感知到危险似的躲在了铁航的身后。章汐沅只是将衣袖整理了一下，随意问道：“吃什么？还是去前厅吗？”
　　路宸顺手从地上摘下一根沾着露水的小草，三两下编成一个小兔子的模样递给她：“不是，我刚看过了，下人们都还没起床，我们出去吃。”
　　天啊，谁家贵客起得比家仆还早啊？章汐沅内心哀叹，跟着队伍一起出了门。

　　行至城中央最繁华的街市时，天光已大盛，叫卖声一如昨日他们在马车里听到的那般不绝于耳。透过小摊上腾腾的蒸汽，对面的人影在跃动着，充盈着浓郁的烟火气。
　　“倒是挺香的。”章汐沅在一家胡饼摊前驻足，转身看向路宸，“可是咱们没有盘缠啊。”
　　路宸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口袋，抛给她：“马车上就发现了。”
　　梁皓天闻言摸向自己腰间，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为什么我这身看起来很有钱的行头，不给我配一个钱袋？”
　　路宸笑道：“今天我请客，去吧。”
　　当然，没有告诉他的是，钱袋是在他脚边捡到的。

　　“你们听说了吗？城南最近开了一家裁缝铺子，特别有名，据说老板做出来的衣服都带着灵气儿，穿上去人都会变美好多呢。”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老李家媳妇儿穿上之后不仅便漂亮了，人还比以往温柔贤惠。不过他家老板每天不露面，只有一个小伙计，每个月初一十五接订单，其余时间都是大门紧闭。”
　　几人在一家馄饨店吃早点的时候，听到隔壁桌的人在讨论着裁缝铺，于是路宸又加了两个小菜，凑了上去。
　　“几位大哥，你们说的可是那家叫‘灵犀’的裁缝铺？”这便是老妇对他们说过的那家取嫁衣的店铺。
　　“对对对，这位小哥你瞧着面生，是外地人吧？其实这家店也是刚搬来没多久，名声倒是火热，但单子已经排到明年了，如果你们是进城短住，还是不建议去做衣服的。”
　　旁边另一个大哥开口了：“没关系，你们要是定了衣服，等做好给我留个地址，我托我家镖局给你捎过去”
　　“好嘞，谢谢大哥。小二，结账！”路宸顺带把几位大哥的饭钱也结了，大哥们连连道谢。

　　一炷香过后，几人已经来到了城南，面前是一家门厅萧索的的店铺。
　　“还好，今天是十五，开着门。不过这个传说中如此火爆的店铺居然没什么人来，也是稀奇。”章汐沅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却没有人迈进这家店面。
　　“刚刚那大哥不是说了吗？单子都排到明年了，再说了，你看，里面还是有一些家仆模样的人的，这种事不会劳烦主家亲自来，递个尺寸过来就够了。”路宸说话间，便有一名家仆刚刚从里面出来，他上前拉住那人。
　　“你好，请问你也是来取衣服的吗？请问需要带什么信物吗？”
　　那小哥本没想多管闲事，奈何被路宸拽住了袖子，又被不小心踩住了并不合脚的鞋后跟，不得以停下脚步，不耐烦道：“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出门前老爷没交待过吗？”
　　“好多，多谢。”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问了也白问。”梁皓天摊手道。
　　“也不完全是，起码有一条信息。”章汐沅用食指点着太阳穴，“他说老爷交待过，迄今为止，我们都没见到过柳老爷这个人，那他留给我们的信息都有什么？”
　　“聘书吗？还是……你是说对联？”路宸和章汐沅相视一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店铺里装潢简单，连柜台都没有，四周点着檀香味的熏香，让人的心绪一下子就宁静下来，往里走去，里面是一排排的柜子，和书房里那些架子竟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柜门虽然没有上锁，却也打不开。
　　“有人吗？”章汐沅试探地向里面问了一句，无人回应。
　　“呵，这不就跟无人售货店一样吗？就差个扫码付款了。”梁皓天打趣道，“就是不知道哪间柜子是我们要找的。”

　　“你们看，这里有字。”铁航指着眼前一个深红色的柜门，门上右侧写着“孤帆远影碧空尽。”
　　这似曾相识的套路……有那么一瞬间，章汐沅甚至怀疑这家店就是柳老爷开来赚外快的。
　　“那行了，那我们就找找哪个柜子跟《牡丹亭》有关吧。”
　　“这么多柜子，那边还有个楼梯，看样子不止一层，这我们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梁皓天随意穿梭着，脚步停在一间紫檀柜子前。
　　“我好像……找到了。”他伸手指着面前贴着一张红双喜的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