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乘坐M99次列车》观雨常

10、大海啊全是水

　　列车员上前一步,拿起手中的车票扣里程。趁这个时候，那男人从列车员与门的间隙留了出去。
　　“他咋走了？”梁皓天对这一操作表示不解，刚刚还热情来组队。
　　只见那列车员不慌不忙，抓起耳边的对讲机：“有人逃票，有人逃票！”

　　放下麦克风后，列车员又换上了标准的八颗牙微笑：“不好意思，影响到了各位的乘车体验，为表歉意，赠送给大家一些小礼物！”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奶酪糖，一人两块分给大家。

　　梁皓天当即打开一颗放进嘴里，浓浓奶香裹杂着果香在嘴里炸开：“橙子味的？还挺好吃，这个可以从车上买吗？”
　　列车员笑着拒绝了他：“不好意思是不可以的，一应特产只能在站台上的补给站定点购买。”
　　梁皓天把剩下的那颗奶糖放进兜里，不死心地又问：“每站的特产都不一样？这个从哪里能买到呢？”
　　列车员后退出车厢左右张望一眼，复而小声告诉他：“贝尔草原站哦~”

　　梁皓天当即一拍大腿：“好！那我们就在这一站下车！”
　　“只有凭借定制票才可以到达指定站点，否则随机分配呢。”列车员意味深长地看向章汐沅，“就是一张蓝色的卡片，那种就是定制票。”

　　“原来是这个用处，那刚刚那个人，你说他逃票，是什么意思？”
　　列车员解释道：“哦，他不是本次列车的出乘客，错过了他的那趟火车，想要蒙混上车，被视作逃票处理。。”
　　“处理？怎么个处理法？把他赶下车吗？”
　　列车员一脸为难，不再多说：“这个就不太方便透露了，祝你们旅途愉快！”说完，她快速后退一步并贴心关上了包厢的门。

　　众人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现在看来，我们相当于拥有了下一站的线索。”路宸啃着指甲思索道，“难不成……真的在海里？”
　　窗外的景色已经从巍峨群山变成了豁然开朗的平原，只是这平原一望有际，在与天边交接的地方透着不同寻常，待到火车行驶到跟前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这哪是平原？这分明是悬崖！

　　下面是汪洋大海，众人不禁紧闭双眼感受腾空的感觉，再睁眼时，身边的环境已经变了。
　　“又升舱了？”
　　依旧是上下铺的配置，但床单被罩的材质跟火车上的相比，更高档一些，非要挑出一点毛病，就是空气中满是腐败潮湿的气息，掺杂着腥臭味儿。

　　“这种忽上忽下的颠簸感有点熟悉……”梁皓天透过圆形的舷窗向外看去，恰逢一个海浪打过来，撞在玻璃上炸开碎成水花，这才反应过来，火车变船了？！

　　章汐沅起身拉开舱门，过道的天花板有些矮，堪堪擦过她的头顶，如果是男生，就需要低头了，上面悬挂着几盏煤油灯，随着船体的颠簸有规律地晃动出一致的幅度。四周的空间昏黄逼仄，看来是在甲板下面的船舱。过道尽头有一架破旧的木质楼梯，五个人站成一列，依次通过窄小的只容一人的楼梯，来到了甲板上。

　　甲板的地面上满是滑腻的青苔，伴随着摇晃的船身，有一种在冰上行走的错觉。
　　海上的乌云压得很低，灰色的天空和黑色的海水构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海天一色，整个世界像一张黑白胶片。如果说北方的山岭一种寂静的冷冽，那么此刻夹杂着水汽的海风是呼啸的、狂怒的，卷起一层又一层的黑色浪花翻涌过后散为一圈白色的泡沫。

　　“这是大海？有点过于抽象了。”章汐沅捏着鼻子，这里跟她上个月度假的海岛相比，简直是人间炼狱，她不禁想到了一些暗黑的西方传说。

　　甲板上的腥臭味儿和船舱里相比，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加上风急浪大造成的颠簸，梁皓天第一个没忍住，直冲到栏板边哇哇开吐。江啸见状想拉住他，防止他被颠进海里，海腥味加上呕吐物的味道，梁皓天上一站估计买了不少好吃的，吃的太杂了，江啸饶是再端方的一个人也没忍住，趴在旁边一起吐了起来。就这样，没一会儿工夫，甲板的栏杆上整整齐齐趴着五个身影……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几人才回到船舱内。
　　甲板地上部分的船舱看起来是个餐厅，大概是快到饭点了，人们都聚集在这里。五人一边找空位，一边感叹，这次真的是吐到昏天黑地。

　　“那边好！靠窗，海景观景位。”梁皓天像左手边最靠里的一个六人桌走过去。
　　“你确定这海景你还没赏够吗？”
　　五人走到桌边的时候才注意到，位子上已经坐了一个少年，留着干练的寸头，五官立体深邃，看上去年纪不大，却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

　　“不好意思，请问就你自己吗？”章汐沅开口打断了他的心事。
　　那人转过头来：“没人，坐吧。”干脆简练，没有一丝废话，利索的就像他的发型。
　　五人团对他有点好奇，但他这幅高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也不好上前打听。还在纠结的时候，从后厨的方向走出来一个服务员，依次为大家上菜。

　　“你在看什么？”章汐沅见路宸一直盯着人家看。
　　“你们觉不觉得……他走路的自己有点奇怪？”他扬起下巴指了指那个服务员。
　　顺着路宸的目光看去，的确，经他这么一说，章汐沅也发现了其中违和的地方。正常人走路一般是腿部发力，而那个服务员好似迈不开太大的步子，所以用腰发力，让自己前进的每一步都能远一些。

　　也没准人家腿受过伤呢？章汐沅又想，但还是留了个心眼。等到服务员上菜到他们这桌的时候，她近距离观察了一下，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和海里的腥臭味儿如出一辙，虽然有饭菜的香气和油烟味作遮盖，还是隐隐扩散出来。最重要的一点，这服务员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男的，耳朵上却戴着两颗硕大的珍珠耳钉！细瞧那珍珠，黯淡无光，连模糊的人影轮廓都照不出来。

　　待到所有菜都上齐，服务员清了清嗓子：“各位游客朋友大家好，本次海上五日游共计五天，祝大家玩的愉快，我们将在三日后返航。”说完，他便钻进后厨，再无音讯。
　　桌子上摆满了饭菜：辣炒蛤蜊、鲅鱼水饺、清蒸梭子蟹……

　　说实话，刚刚服务员身上那股味道经久不散，章汐沅是吃不下去的，但看到梁皓天毫无顾虑地在那里大快朵颐的样子，多少有些下饭，章汐沅勉强夹了两个水饺吃。
　　“刚刚那服务员的意思，是我们五天后就可以回去了？”梁皓天百忙之中抽空问了一嘴。

　　“应该是吧，但这五天会发生什么还未可知。”路宸就欣赏梁皓天身上这种松弛感，不管身处何种险境，总能吃好睡好。
　　不只是路宸，连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小哥，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梁皓天终于忍不住好奇心了，擦了擦嘴，问旁边的小哥：“你好，我叫梁皓天，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单打独斗的，不会害怕吗？你手都受伤了。”
　　显然那少年也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关心自己，怔愣片刻后才开口，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扭捏：“我叫铁航，琴海人。”依然是言简意赅，但主动自报家门，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所以说，你水性应该很好喽？”梁皓天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团队？人多力量大，她，退役武术冠军，很能打的。”梁皓天手舞足蹈地指着章汐沅，章汐沅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去。

　　“嗯。”
　　另外几人原本有些犹豫，毕竟人心难测。但看铁航水性好，或许在这个环境能帮上大忙，再加上相信梁皓天看人的眼光，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梁皓天帮铁航把被褥搬到他们包厢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你比我大两个月，我教你老铁吧？”
　　他没看到其他人脸上的黑线，继续自顾自说道：“老铁！以后大家就是兄弟，有事你罩着我，不是，我罩着你，有需要帮忙的就……诶我去！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这床就湿成这样，还怎么睡觉啊？”

　　路宸摸了一把自己的铺位，潮得可以拧出水来，再检查一下舷窗，并没有漏水的迹象，纯粹是海上湿度大气压低罢了。
　　第一晚，辗转难眠，是因为兴奋吗？不是。是因为不够累吗？也不是。潮湿的床单洇湿了衣服，丝丝凉意贴上肌肤，除了海边长大的铁航，黑夜中陆续做坐起来五个人。

　　“那个……我有一次性雨衣。”梁皓天用气声说着，一边从包里往外掏雨衣。
　　“你怎么不早说呢？”
　　“害，这不是刚想起来嘛，之前去看演唱会带的，一直忘了拿出来。”
　　寂静的深夜，外面是海浪翻涌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滚滚闷雷，包厢内是窸窸窣窣穿雨衣的声音。

　　隔绝了潮湿的凉意，很快大家就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风浪小了些，轮船平稳地行驶在海面上，远处有歌声传来，透过薄雾，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那歌声没有歌词，只是吟唱。

　　章汐沅皱着眉，眼角流下两行泪，打湿了本就潮湿不堪的枕头，口中呢喃：“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