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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查实1 ...

  •   焱雀和苏一心陪着柳珘回家料理柳莹的后事,柳珘打了水,细致的擦拭着柳莹脸上的血渍,面色沉痛,一言不发,他打的水还冒着热气,仿佛怕冷水会凉到柳莹已冰冷的尸身一般,焱,苏二人静默的陪着他,看他把柳莹的脸擦的白净剔透,逝去的美人眉眼如画,焱雀道:“柳珘,你没说大话,你姐姐真的很美,仙女一样的美”。

      柳珘把帕子放回水盆里,又换了盆热水,开始给柳莹洗头,脑后的长发被血黏在一起,他就一丝一缕的轻轻扯散了泡进水里,热水融化了凝固的血块,他再将发丝洗净擦干,一边做一边道:“我小时候顽皮,一天下来汗流浃背,阿姐总让我这么躺着,给我洗头,洗出来的头发干净清香,睡觉时枕头上都是香气,我长大了些,也曾这样给她洗过,我两互相洗,然后搬两张躺椅,躺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等风把头发吹干,有时桂花还会落在我们头上,她也总细心的替我摘干净”。

      苏一心拍了拍柳珘的背,“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

      柳珘摇了摇头,把盆里的水倒掉,从柳莹的房里拿出一套鹅黄色的纱裙,递给焱雀,“这是阿姐最喜欢的衣服,帮她换一下,好吗?”,焱雀点了点头,接过衣服后道:“你阿姐用的胭脂水粉,你找给我吧,她脸色太苍白了,我虽然不太会上妆,勉强还能替她增个色”,柳珘找来胭脂水粉后拉着苏一心出了房屋掩上房门,二人就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柳珘道:“为什么她明明已经等到我回来了,都已经看见我了,还要当着我的面从城楼上跳下来,我已经长大了,她蒙冤受辱我可以替她讨回公道,她为什么要寻死?”

      苏一心沉默半晌后道:“我猜,她没法告知你一切,柳城主有可能用你爹爹的性命要挟她,你回家也只是短暂停留,你走后她依然还是会饱受摧残和折辱,她早存了要以死明志的心思,拖到今天,拖到在城楼上看见你回来,她才慨然赴死,柳珘,你和你爹是她在这个人世间最后的念想,也是她最后的寄望,你振作起来,我们要一定焱查出幕后黑手,堂堂正正替她讨个公道”。

      柳珘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个无助的孩童,焱雀拉开门走出来,“军棍二十记,背后全是伤痕,柳珘,查明真相后你若不割上柳将军二十刀,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柳珘抱着柳莹的尸身来到翠微武馆正堂,柳微已经布置好了灵堂,堂内正中央摆着漆黑的木棺,柳珘把柳莹的尸体置于棺中,柳微点起香烛,痛心疾首道:“莹儿,二十年前,你亲生父亲还只是个拾荒客,抱着襁褓中的你流落至此,得我相助,我们夫妇一直没有子嗣,便收留了你,视若亲生,你的到来给柳家添了喜气,隔了两年,你娘亲就身怀六甲诞下珘儿,却始终福薄命短,不得天伦,这二十年你乖巧懂事,孝顺恭敬,为了添补家用还学了医术,做了军医,没料到……都是爹爹不好,爹爹答应了你亲生父亲要好好照顾你,爹爹无能,你受军棍被关押,爹爹把头磕破了都无法救你,你蒙冤受辱,被悬挂在城门前示众,爹爹日日心如刀绞,如今你含恨自戗,可会在九泉之下怨恨爹爹,可会死不瞑目啊?”

      “呸,叛徒也配受香火”。

      正门外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随即有无数碎石从门外掷入,焱雀眼疾手快的把门关上,碎石砸在门板上劈啪作响,门外又传来一群人哄闹的声音,柳珘眼里凶光毕现,苏一心压着他的肩膀,道:“我们去”。

      焱雀在一边的兵器架上抽出两把刀,扔给苏一心一把,二人从窗户翻出,不多时就听见门外痛呼声响成一片,柳微拉着柳珘的袖子,急道:“别闹出人命”,柳珘安抚他,说:“不会的,爹,顶多断手断脚”。

      焱雀推开门,柳珘看见门外端端正正的跪了数十人人,她把刀架在其中一个人颈边,令道:“磕头”。

      被刀架着的人冲地上啐了一口,道:“叛徒怎配受我跪拜”。

      焱雀的刀刃在他颈边一划,他顿感一股潮湿顺着脖颈流下,立马变了脸色,原本的傲气荡然无存,把头磕得“嘭嘭”作响,其他跪着的人见焱雀动了刀,也纷纷磕起头来,直到柳微出声制止,一堆人才顶着青紫的脑袋停下来,焱雀道:“替我放个话,谁敢再来翠微武馆闹事,夜里眼睛最好瞪大点,仔细脑袋搬家”。

      一群人落荒而逃,苏一心收起刀冲焱雀道:“你是不是也当过沙匪或者山贼?威胁起人来有模有样的,有空教教我啊”。

      焱雀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都是江湖上的道道,你就别学了,你长得太善良,学了也不像”。

      焱雀,柳珘,苏一心在翠微武馆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才回柳氏大宅,迎头却撞见薛赋惜正往外走,见三人一脸的疲惫,忙问:“出了什么事?”,焱雀和苏一心把柳莹自戗的事同他说了,薛赋惜直叹红颜薄命,拍着柳珘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焱雀道:“先生,送亲队伍只在曙城整顿三日,侯爷令我们三日内得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不能叫柳姑娘枉死”。

      薛赋惜对柳珘道:“你是我的学生,你家遭此横祸,我不能袖手旁观,我同你们一起,你们准备怎么查?”

      柳珘道:“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这件事追根溯源,还是要去镇北军大营询问详情,但是现在有个为难的事情,我们三个无官无职,先生也是个文臣,到了军营不一定进得去,即便进去了,也不一定有人买我们的帐,配合我们调查此事,所以我们回来找侯爷想想办法”。

      “我可以帮你们”。

      一人从大宅中疾步而出,来到众人面前,这是个身高年纪都较柳珘稍长的少年,眉眼同柳珘有些许相似,柳珘看着他,唤道:“琮哥”。

      被唤作“琮哥”的少年点了点头,道:“小珘,好久不见,莹姐姐……对不起,我也不相信她会下毒,可我爹太激进执拗了,我力劝无果,没想到事态竟发展得如此惨烈,我可以带你们去军营帮你们查清真相,只求你不要和我爹下死战书,如果一定要有人给莹姐姐赔命,那就拿我的命去赔”。

      柳珘没有说话,焱雀问:“你是?”

      少年抱拳作揖,道:“镇北军百夫长柳琮,见过郡主”。

      柳珘道:“他是我堂哥,柳将军的儿子”。

      众人一阵沉默,薛赋惜唤仆役牵来马匹,道:“走吧,有什么事,等把真相查清楚了再说”。

      一行人耗时半日终于来到曙城往东三十里的镇北军大营,柳琮别着百夫长的腰牌,顺利把众人带入营内,营中此刻正在操练,一个方脸魁梧的将领模样的人举旗指挥,柳琮上前禀告,方脸将领把旗一挥,令道:“原地休息”。

      方脸将领走到众人面前,横眼打量着众人,柳琮正欲为众人引见,便听方脸将领道:“你们要查三个月前中毒的事?”

      薛赋惜举步上前,躬身作揖道:“是,还请柳都尉行个方便”。

      方脸将军道:“你认识我?”

      薛赋惜道:“素闻镇北军都尉柳铖将军英勇神武,以一当百,今日得见果名不虚传”。

      柳铖道:“你不必恭维,到底怎么认出我的?”

      薛赋惜指了指柳铖的手,道:“使双锏至双手掌遍是茧的人不多,柳都尉不难认”。

      柳铖道:“敢问阁下是?”

      柳琮见缝插针的引见道:“这位是陛下钦点的典仪官大人”。

      柳铖立马敛了傲慢的神色,恭恭敬敬的冲薛赋惜作揖道:“太子师大人,末将失礼了”。

      柳琮惊讶望着薛赋惜,他不知道太子师大人冠绝大煌的名头,还当典仪官只是礼部的官吏,所以也不甚重视,只听柳铖又道:“感谢大人率国子监费心修复镇北兵书残卷,才不至我等败了父辈的荣耀”。

      薛赋惜道:“戍边之战,镇北军以少胜多,贵在镇北元帅及军师兵法超绝,用兵如神,战后上贡的兵书残损,陛下把修复兵书的重任交给我父亲,我父亲又把这个重任交给我,我虽是文臣,也深感任重道远,幸不辱命,不至其湮灭成为历史尘埃”。

      二人你来我往的一番寒暄,少年男女们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薛赋惜道:“还请柳都尉行个方便,让我等查清中毒之事,还柳姑娘清白”。

      柳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大人同各位移驾我帐中,我与大人细说”。

      待众人在帐中坐定,薛赋惜一一向柳铖引见,柳铖听到那个站在薛赋惜身旁一直瞪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女孩,竟是元襄帝御赐皇姓册封的甄祤郡主,又准备行拜礼,焱雀摆手道:“都尉不必客气,那只是虚名,我不过一介羽衣营女卫而已,还请都尉将三月前的事细细说来”。

      听郡主这么说,柳铖也就不再拘礼,坐下道:“三月前,有支商队欲过曙城北去,在镇北军大营接受盘查后行至一处风城,遭到了沙匪的攻击,商队头领燃起信烟,正巧将军当日于营中巡视,于是亲率千余镇北军支援,我亦在那次出动的队伍中,我们救出商队后围剿沙匪于风城,重创了沙匪首领,匪众负隅顽抗,将军下令就地扎营,并从大营调来医师救治伤患,其中之一就是柳姑娘,按将军的命令,围困沙匪两日,第三日黎明将全面展开围剿,不料就在第三日破晓,军中近二百人出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中毒症状,乱成一团,抵挡不住困在风城中的沙匪趁夜奋起反抗,突出重围而去,将军当即下令彻查,便有人告发柳姑娘深夜离开营地,将军就对柳姑娘用了军棍,逼问出她竟是沙匪首领的女儿,将她带回悬于城门前,放话要沙匪首领以命换命”。

      说话间,柳铖的亲兵奉上茶水,薛赋惜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立即唤道:“一心,你瞧瞧这茶”。

      众人还在细细琢磨柳铖话里的细节,薛赋惜这一唤,众人皆是茫然,苏一心端着茶杯未饮,只一闻便变了脸色,道:“贡品级的云雾茶,但是味道不对”。

      薛赋惜点头,冲柳铖问道:“这茶并不供应军中,都尉如何得来的?”

      柳铖道:“这是商队离去时答谢镇北军的两车茶砖,大多数在围剿沙匪时都泡来给将士们分着喝了,我分得两块,但我不喜茶,是大人今日来才启封的”。

      苏一心道:“这茶有问题,大家别喝了,敢问柳都尉,当时柳城主查出的毒可是下在茶水里的?”

      柳铖变色道:“你怎么知道?”

      苏一心道:“请柳都尉令人将茶砖拿来,我想查验一二”。

      苏一心将茶砖举在面前仔细的闻了一阵,对柳铖道:“柳城主果真是冤枉了柳姑娘,毒是下在茶砖里的,这茶砖除了茶香还有有别的气味,气味很淡,我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云雾茶该有的味道”。

      柳珘握拳的手指关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焱雀道:“请都尉调来商队的盘查记录,这事没那么简单”。

      盘查记录很快就到了薛赋惜手中,薛赋惜仔细的查阅了半刻钟,随即对众人道:“这支来自云川的商队到达曙城和离开曙城之间间隔了五天,商队都是图利的,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开支消耗,他们到了曙城不着急往北走,停在城里等什么呢?”

      焱雀思索道:“依我之见,他们是在等柳将军出城到镇北军大营巡视,这是个针对镇北军主将下的套,沙匪的目标不是商队,而是柳将军”。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薛赋惜道:“若如此,按时间推算,柳将军出城到达军营,行商队伍立刻动身离开曙城,通过镇北军大营的盘查后北行,在风城与沙匪接头,故意装作被劫掠,引柳将军前来救援,沙匪若能战胜镇北军便罢了,若不能,商队便是后手,沙匪不敌被围,风城地貌复杂容易掩蔽,但无疑是自入囚笼,柳将军一定会下令在风城外围就地扎营,商队假意以茶答谢后折返回城快速离去,柳将军吩咐分发茶砖给将士同饮亦在情理之中,从军之人如柳都尉这般,大多不喜茶,但仍有人愿饮,这毒下得巧妙,我猜或许好茶的人要连饮两日才会毒发,留足了时间给商队撤离,这个套唯一没算准的是沙匪首领受伤,而柳姑娘深夜送药被告发,柳将军虽查出茶水有毒,却没有怀疑过茶砖有问题,于是柳姑娘便成了这莫名的叛徒”。

      柳珘夺过苏一心手里的茶砖急奔向外,薛赋惜忙道:“拦住他”,柳琮和苏一心跟出去,柳珘飞身上马,扬鞭疾行,一瞬就跑没影了,柳,苏二人立即上马追赶,薛赋惜问焱雀:“会不会出事?”

      焱雀道:“会,至亲至爱之人,比他的命都重要”。

      薛赋惜立刻辞别柳铖,领着焱雀骑马出军营,返回曙城的半途,日已西斜,薛赋惜的脸映着夕阳余晖,突然呈现出倦色,眼睛一闭,摇摇晃晃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焱雀纵身到他背后与他同骑,用身体支撑着他,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睛,夕阳在沙海边缘将沉未沉,辽阔壮丽,他从焱雀手里接过缰绳将马勒停,夕阳在沙面投下两人在马背上互相依偎的影子,他返身拦腰把焱雀抱到身前,戏谑道:“郡主,这么有闲情逸致来看大漠落日啊”。

      焱雀翻白眼道:“看你个头”,随即把今日之事同他说了一遍,然后不耐的问:“天就要黑了,你还要抱多久?我要回去了,我怕柳珘闹出人命来”。

      薛衍墨漫不经心的纵马向前,道:“死不了,定都侯还镇不住一个猴崽子吗?你这个性子,回去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且慢慢走着吧”。

      焱雀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马去,奈何被他缚于怀中,只能跟着一路颠簸摇晃,在天已完全黑尽时,仍不可得见曙城的城门,焱雀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冲薛衍墨道:“我们迷路了”。

      薛衍墨还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焱雀从他手里拽过缰绳勒马急停,四处观望后气急败坏的回头冲他大声道:“我,们,迷,路,了”。

      薛衍墨捂着耳朵,一脸烦躁,“我知道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说话不必这么大声”。

      焱雀攘了他一把,翻身下马,在漆黑一片的大漠中茫然四顾,薛衍墨跟着跳下马,焱雀沮丧道:“都怪你,慢慢吞吞的,现在好了,都不知道走到个什么鬼地方”。

      薛衍墨两手一摊道:“怪我有什么用,你一个人不也得迷路,黑夜里的沙漠更难辨方向,有我在你至少还有个可说话商量的人”。

      焱雀反驳道:“谁说的,一会星月升起,就能看清方向了”。

      薛衍墨道:“郡主可真是深藏不露,还会观星识途,那就倚仗郡主把我带回去了”。

      两人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清朗的星空,反而等来了一阵又一阵冷冽的卷着沙尘的风,焱雀撕下两块裙裾,递了一块给薛衍墨,另一块蒙住口鼻道:“变天了,过会可能要起风沙,得找个遮挡的地方,不然风沙太大可能会把我们埋了”。

      薛衍墨揽腰把她抱上马,又扯下腰带把两个人的手腕绑在一起,两人一骑,薛衍墨驱马前行,焱雀道:“你知道往哪儿吗你就走”。

      薛衍墨指了个方向,焱雀顺着他的手眯着眼睛辨认着,那个方向有一大片模糊的不规则的黑影,在夜幕下透着森森鬼气,焱雀道:“那是什么?”

      薛衍墨道:“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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