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卧底今天又苟活了》唐见贤

18、 替罪

　　但转念之间，许放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且不说姜宁不曾以任何方式向他探听过观霞境大阵之事，那一日的请教从来都只集中在基础阵型之上，就说他会阵道一事，甚至是他的女儿透露给姜宁知道的。

　　而姜宁，是在分层考核之后，才表露出了对阵道的兴趣。

　　若说她是叛徒，那么透露消息的许元昭，岂非更为可疑？

　　周永兴看出了许放转瞬而逝的迟疑，他拱手问道：“真君可是想到了什么？”

　　许放微微摇头：“不应是她。”

　　周永兴眼中掠过一道暗光：“是与不是，永兴与缉查司上下，自然会查探究竟。此事事关重大，宁杀错，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许放皱眉：“周司主难不成想屈打成招么？”

　　周永兴顿了顿——他确实有过这个主意。屈打成招、诬陷定罪之事在缉查司向来不算罕见。毕竟被派入敌对门派潜伏下来的暗子实在狡猾，为了给宗主一个交待，说不得就要牺牲一些人。

　　但既然许放已经把话点明，他也明白此人虽不一定是在君子剑庇护之下，但也在他这里挂了号，倘若一声不吭就将人定罪，恐怕缉查司就要被真君找上门了。

　　他急忙笑道：“真君说笑了，永兴的意思是，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可疑之人。但若是真有冤屈，缉查司也会还他们一个清白。”

　　“那就希望周司主，言出必行。”

　　“真君尽管放心。”

　　缉查司的人在云霁峰找到姜宁时，她正在练剑。

　　姜宁天赋只算尚可，悟性却好。剑术法术，在旁人眼中难以理解的运行线路，在她这儿却能一眼看穿。

　　然而看明白是一回事，用明白又是另一回事。这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唯有不断练习——日以继夜、不分昼晚的练习，才能有所进步。

　　姜宁练的是风雷剑。云字七峰的弟子多是用剑的，姜宁也不打算特立独行，毕竟她的任务是和许放拉近关系，若是练了刀枪，又如何有理由去向他请教？因此，她不但要习剑术，还要习许放早年所创的剑术。

　　如今姜宁耍起剑来，已经隐隐有风雷之势，这是风雷剑即将小成的标志。直到最后一招练完，她才抬头看向来人：“这位师姐是特意来寻我的？”

　　来人自然不会是周永兴，只是个缉查司普通的弟子。来前她是被司主叮嘱过的，对姜宁的态度尚算和气：“可是姜宁姜师妹？缉查司有令，师妹被牵扯到一桩间谍案子中，恐怕要跟我走一趟，配合司里调查。”

　　观霞境失利一事早就在宗内传遍。毕竟为了在永奉山布阵，很多会阵法的弟子都被派去帮忙，要让他们全部闭口不言，实在是件难事。姜宁只需稍一留心，就将事情经过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因此，由于早已预见到有这么一天，此刻姜宁只是反手收起含青剑：“有劳师姐走这一趟，还请带路。”

　　缉查司。

　　大约是因为许放的原因，姜宁并未被直接押进囚室或刑房，而是被客客气气的请到偏殿。

　　姜宁盯着面前的茶碗。不多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来人径直在姜宁对面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姜宁虽估量不出他的修为，却也知道定然比自己要高。她起身行礼：“见过上师。”

　　那人摆了摆手：“按理来说，咱们应该在刑房相见。你被吊起来缚住双手，自然就起不了身。如今虽换了地方，倒也很不必多礼。”

　　姜宁微愣，一时之间想不出应当如何回这话。在她讷讷无言时，那人已道：“听闻你喜阵道，那为何选了云霁峰，不选万法峰？”

　　姜宁道：“我对宗内诸峰，并不了解。对阵道的兴趣，也是在分层考核之后。当时急着挑选，没有时间细细打听，只得向好友问询。”

　　“你的好友？就是君子剑的女儿是么？她向你推荐了云字七峰？”

　　“是的。阿昭说，除了千机老人之外，宗内君子剑也擅阵道。”

　　那人追问：“是你先问询，许元昭再推荐，随后再选择的？”

　　姜宁镇定自若：“自然。若非阿昭与我这样说，我当然是要选万法峰的。”

　　事实上，就算没有许元昭的消息，姜宁也必须选择云字七峰。因此当日在前峰考核时，是她先选了云霄峰为主峰，许元昭为了安慰她，才说了阵道之事。

　　然而既然出了这等事，这样的漏洞就急需弥补。好在许元昭很好糊弄，姜宁有意无意感谢她当日在考核时“毫无保留透漏消息给自己”“才能选在许真君门下随他学习阵道”，许元昭也就迷迷糊糊乐呵乐呵的认下了这个“罪名”。

　　那人应也早已问过了许元昭，因此这刻只是点点头，毫不停留的问了下一个问题：“那日你在云霄峰，可是向许真君请教了阵道？”

　　“是。我自学阵道，然而云霁峰的相关藏书并不多，阿昭向我引荐了许真君。真君很是温和博学，我不论问什么问题他都向我解答了。”

　　“都问了些什么？”

　　姜宁皱眉做思索装：“都是些较基础的问题。我那时初学，自然也问不出高深的……真君向我讲了困幻迷杀四种阵法的区别和联系，又因我对困阵有兴趣，因此着重讲了困阵。”

　　那人身体前倾，重复道：“困阵？你为何对困阵感兴趣？”

　　这一点是瞒不过去的，因此姜宁也不打算隐瞒：“我当日在考核时已见识过了幻阵与迷阵，杀阵又与其他三者差别太大，因此就请真君着重为我讲了困阵。”

　　“都讲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我怕遗漏，回到屋子后就记录了下来。您可以派人去拿，就放在桌上。”

　　那人抬手示意，立刻有人躬身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儿，他就拿着册子回来。自然，姜宁记录的这本册子是特意做给他们看的。里面与当日许放所讲的，有着细微的差别。与两仪玄踪大阵相关的部分核心基础阵型被姜宁做了改动，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阵法。

　　任谁都看不出神意门能够从这本册子中推断出什么，而即便缉查司找到许放两相印证，姜宁也可以推说记忆出了差错——当然，想必他们还不敢找真君对峙。

　　否则岂不是疑心许放这位带队的化神真君将天衍宗卖了个底儿掉吗？

　　果然，那人拿到册子不过信手翻了翻，就随手递给了旁边的人：“带去阵堂，找人验看。”

　　姜宁略松一口气。她知道，今天这关算是过去了。那人又随意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挥手让姜宁离开。

　　姜宁离去后，那人仰头闭目，沉默良久，忽而开口道：“这个姜宁，是哪里人？”

　　黑暗中传来另一道声音：“青州姜氏。在当地也算大族。”

　　“竟是世家子弟。其他倒也罢，只是少见处事如此周全慎重的二代。”

　　另一人轻笑一声：“听闻是命格有异，因此出生后就被养在乡野。大约是从小吃够了苦头，因而行事就稳重了些。”

　　“即使如此，那么姜宁应无问题。”

　　“不但没有问题，说不准，还是个人才。”

　　三日之后，缉查司交出了他们的答卷——叛徒乃是一位当日随许真君一道出发去观霞境的万法峰弟子，此人是神意门三年之前安插在天衍宗的间谍，此次因阵道出众之故，被选入前去永奉山布阵。

　　听说，是他有意探听了大阵的消息，又传往天衍宗。缉查司将参与此事的弟子一一盘问过，只有此人当日形迹可疑，常借口离开；又在他屋中搜出罪证——记录了两仪玄踪大阵行阵灵路的玉简。

　　人证物证俱在，此人被当场处以极刑，以儆效尤。至于其中疑点——比如为何此人直到咽气前一刻还在喊冤，为何罪证没有被及时销毁，自然没有人会去细究。

　　“如今替罪羊已然伏法。那日在缉查司，你可有被他们怀疑？”

　　姜宁回过头，直视姜启的眼睛：“倘若当日我应对有半分失当，叫他们起了疑心，如今被千刀万剐的，就是我了。”

　　“门中会记得你的贡献，李大人也会记得……”姜启不明白姜宁为何一直要强调这些，“即便你不幸暴露身份，也会有人助你逃脱。”

　　“不，我不会逃——我绝不会暴露。如果我暴露了，门中要再想在任何一个化神真君身边安插一个棋子，难于登天。”姜宁冷笑。她要强调的不是她的处境有多么危险——这一点，神意门只会比她更清楚——而是她在这个位置，会对神意门有多大的用处。

　　“我还是那句话，一次两次，我能有把握糊弄过去；要是三番五次的出事，我还都被牵扯其中，这是拿谁当傻子？”

　　姜宁软下语调：“我如今不过凝气，修为低微，能够做的实在有限。等我修为上去了，不就能做更多么？”

　　姜启摇头：“你应该明白，你的用处从来不在修为。”

　　姜宁咬牙：“你别忘了，我姓姜，你也姓姜。我若是暴露了，兄长，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姜启不为所动：“为神意门献身，是我等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