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人民共和国编年史》谢道恩

3、初来乍到

　　茵泽记得女神和她说过，自己的任务是推动社会向前发展。向前发展...什么是“前”？或者，异世界“前”应该是什么样的？茵泽并不清楚。
　　不清楚就问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可真精辟！感谢二十一世纪华夏，感谢小中高大学一贯的初级理论教育！
　　于是，茵泽就问：“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克蕾雅立刻又露出了她那惊慌畏惧的表情：“太守大人，小民怎么当得上这个称呼啊，戏弄小民实在有辱太守大人身份......”
　　茵泽听到这话，顿时心头冒出一股莫名的烦躁。她过惯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生活，即使知道这是异世界，上一世的标准也已经不怎么管用，但她还是对这种尊卑分明的态度很不适应。
　　“...你听好了，我不是在戏弄你，我也不想摆这摆那儿的，你别把我当成豺狼虎豹！我就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恼怒。
　　“啊，这...小民...小民是克蕾雅...克蕾雅·伊斯特瓦登，家里两口人，爷爷卧床多年，已不能服役了......”
　　“够了！”茵泽喊道。这一声把克蕾雅吓得几乎跪倒，但是茵泽又立刻说：“不许跪！你给我站着！”
　　克蕾雅就颤颤巍巍地站在茵泽面前。茵泽深呼吸了几口气，把怒火从胸口中压下去，才平复了冷静的模样。她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克蕾雅说：“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用对我卑躬屈膝的，就把我当成普通人吧。”
　　“怎么敢呢，太守大人和小民可是天差地别，您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克蕾雅。我现在要你闭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多嘴！”
　　“是...”
　　茵泽感到胸中一阵无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或者说这样的情况在这个世界是普遍的吗？暂时还不能妄下定论。
　　女神说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相当于公元前200年的华夏地区，那时候应该是西汉了吧。西汉的底层老百姓会像这样卑躬屈膝吗？恐怕不至于如此吧！至少在元明清以前，汉文化都并不提倡“大人”这种尊称，更多时候是“你”“我”一类意思的字来称呼上级。像克蕾雅这样卑躬屈膝的态度，至少要等到明清那时候才有。
　　...等等，自己犯错误了。自己才刚到这个世界，怎么已经开始用上一世的见识来生搬硬套了？这样不对，她应该入乡随俗...对，入乡随俗。生产力水平相似不代表着政治与文化情况也相似......这是异世界！她要渐渐适应这一点才行。
　　不是说她要融入这样的等级制度，而是要努力用这个世界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即使克蕾雅嘴里说着中文、叫着自己“太守”，即使这个世界和上一世有着相当部分的重合，自己仍然应该选择性地忘记上一世的部分东西。
　　沉默了十几秒，茵泽忽然感到自己的心情消失不见了：她似乎脱离了情绪的影响，只是单纯地履行着极端的工具理性的活动。这也许能够令她暂时从气愤与焦躁之中摆脱出来。
　　趁着这层包裹着她、将她与情绪隔离开来的薄膜尚且存在，她问克蕾雅：“你家里是种田的吗？”
　　克蕾雅回答：“不是。”
　　“那你是做什么的？”茵泽问。
　　克蕾雅就答：“我在港口，嗯...旧罗城的港口搬货。”
　　茵泽有点惊讶，问：“像你这样，不种田，只在港口做工的人，有多少？”
　　“二三十个吧...岛上就这一个港口，船不多不少，做工的人也不多，反正没那些摆摊子、做东西的人多。”
　　也就是小商贩和小手工业者了？茵泽心里想。“反正没摆摊子、做东西的人多”，这个句式意味着这两者也只是少数，堪堪达到了可以作为类似而又稍微超过的例子来做比较的程度。
　　茵泽继续问：“一个月能赚多少？”
　　“一千多通元，有时候多一点，有时候少一点。”
　　“他们一个月收你多少税？”茵泽不知道收税的人官名是什么，就用“他们”来代指。这时，她就深深地感到女神的体贴：语言相通是多么方便！她甚至都不用说古代汉语，而是说普通话！这可真方便...而且也真魔幻。
　　“大概五百多块。”
　　重税啊！茵泽惊了一下。
　　她接着问：“平常吃些什么？”
　　“吃黑面包...爷爷吃黑麦粥。”
　　黑麦吗...许久以前，东北那边也种过黑麦，一种很耐寒的作物。倒是挺符合这个地方。
　　上辈子在哈尔滨读书，坐了许多次出租车，口若悬河的出租车司机们把整个黑龙江的底都翻出来给茵泽聊过了。所以茵泽知道这点。
　　“你闲暇时间都做什么？有去教堂吗？或者寺庙？”
　　“小民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工，没什么空闲...城里没有教堂，我们天国应该都没有教堂或者寺庙吧......小民的爷爷以前告诉我，北方的蛮夷信这些东西。我们是不信那些的，至高天帝像我们倒是都有供奉......”
　　嗯？这意味着这个岛上，或者说，甚至至高天国这整个国家都没有宗教，目前为止仅仅停留在供奉而非崇拜的层面？这简直太棒了！
　　茵泽脸上不禁露出欢乐的笑容，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对这个世界进行灌输与改造会简单许多？甚至，能够用一些前世闪米特斜教曾用过的方法，将更具有先进性的思想广泛地传播到这片土地上？
　　但是...既然说到闪米特斜教，就不由得想到偶像崇拜。那么至高天帝是否会成为某种偶像图腾呢？这还不能知晓。
　　女神之前说过，现在是至高历1043年，且至高天国至今仍然存在。至今已有一千多年...这显然是一个非常长寿的国家，也许正是因为元素与魔力的存在，统治阶级对于领土的军事控制能力才更加强大；又或者因为这个星球太小，领土小，人口少，所以更加稳固，而很难出现类似于华夏大地那样缺乏基层官员的问题？
　　不对，还得考虑土地兼并...但这个世界和华夏地区一样，地主阶级根深蒂固吗？地主阶级...那些拥有超人力量的元素使和魔斗士，恐怕就是地主阶级和文臣武将的主要构成部分吧！这几乎是完全可以通过常识性的推理得到的。
　　而倘若真如她所想的这样，那么这些地主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老老实实地居于人下？他们难道没有自立一国的想法吗？或者说至高天国将他们外派，并有着类似于羁縻土司的牵制？又或者，难道至高天国类似于周朝，而这群天然的超能者竟然仍旧秉持着周礼，或者仍然以至高天国下的封爵自居吗？最令她好奇的是，至高天国究竟是怎么维持这将近千年的统治的呢？
　　这些问题大多都很复杂，并且不是空想乱想就能得出答案的，还得靠自己慢慢地搜集、总结，进而得出更加合理的结论。而现在，茵泽只需要好好地适应这个新环境,并且老老实实地问自己想问的问题，一步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