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时机已至 ...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了地平线，薛府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穿着一身灰色仆从衣着的家丁端着盆清水从门内泼了出来，带着凝固在地面上的干涸血迹冲刷而去。
葵九端着弩机坐在房梁之上，最近窥探薛府内部的不明人士越来越多了。
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靠着他平日里专研的机关暗器，配合着毒术，还有手底下人的牵制，总算是勉强守住了前院。
到了白天情况应该会好上许多，这些人终归不敢太过光明正大的闯进来烧杀抢掠。
烨国的朝廷虽说昏庸腐朽，但还没彻底完蛋。
这些人真要敢青天白日的闯进来，他不信官府还能继续作壁上观。
老爷虽然被人薅了官职，但在这镇上多少还有点人脉在，终归还是能请得动一些人。
这时一名暗卫也跳上了房梁，候在他一旁恭敬地说道。
“葵教头，这边情况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您要不先下去休息会儿吧，这里交给我们就成。”
葵九捏了捏由于难受而皱起的眉头，点了点头，不由的轻笑道。
“当初答应大夫人进来的时候，她可没跟我说过，这份差事这么难啊！”
他转过头，透过庭院的枝丫向着后院的方向看了过去，喃喃道。
“也不知道庚七他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
薛府后院，随着打更人的最后一声铜锣敲响，一切声音重归于沉寂。
‘噗呲’，随着短刀从面前人的身上抽回，又一个身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将手中的短刀转了个刀花，甩干净了上面的血迹，擦着刀鞘收了回去。
眼角泛着青黑，这几日显然也是没能好好休息，我凝眸向着远方的天际望去。
不够，还不够啊！光靠这些就要扳倒薛家，还是差的太多了。
眉间一凛，手抓紧了挂在腰侧的刀柄，然后又松开。
还不行，现在还没到该出手的时候，还需静待时机。
一个翻身，坐上了院墙的瓦上，借着从后院伸出的树木枝丫的遮掩，我靠了上去，闭目修养了一会儿。
突然，一道轻盈的踩踏声在身后响起，我腰间的短刀一跳，露出了一截寒芒，一副随时都能反击的姿态。
来人连忙抬手制止道：“诶，诶！别冲动，自己人！”
斜过眼一撇，原来是葵九。
我又闭上了眼没再理会，一脸与世无争的佛系模样。
葵九显然对我的态度十分的怨念，抱怨着。
“我好歹是一忙完就过来关照你了，你这副态度多少有点过分了吧！”
被他吵的多少有些烦躁，我语气中明显带着不快地说道。
“有事快说，哪来这么话，你不想休息我还想！”
然后侧转过了身，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切！好心没好报！”他皱了皱眼角，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注意到了没，最近薛府的形式越来越严峻了，你有想过薛家真出事了以后该怎么办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无声的背影。
葵九撇了撇嘴，发出了一声简短的气音后就不再有了动静。
我回过头看时，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随手拈起一片被风吹落到身前的落叶，放到了眼前转了转。
看着树叶清晰可见的脉络，我轻呵出了声。
“看来，时机快到了。”
－－－－－－－－－－－－－－－－－－－－－－－－－－－－－－－－－－－－
死亡的阴云笼罩在了薛府的上空，这几日薛府的下人已经不知道处理了多少具尸体，其中有别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现在还能留在薛府内当值的，都是被大夫人他们认为是忠仆一类的人，即便不是，也被吓成了所谓的‘忠仆’。
几日前就有个不识相的丫鬟，看到薛家这副风雨欲来的样子，就想带着府里的物件兑成银子，好提前跑路。
自然，此刻满是暗卫的府里，她的主意必然不可能成功。
不过借此机会，大夫人手里，倒是多了一只能用来杀鸡儆猴的‘鸡’。
那天夜里，丫鬟嘶吼悲鸣的声音响彻了一晚，鞭子的无情抽打最后撕开了她身上的血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整场行刑被府中所有的家仆围观，此后尸身还被曝晒了两个日夜，后面因为实在是太臭了，才被清理了出去。
此后，薛府内惶惶不安地躁动着的人心，彻底被按压了下去。
每个人的眼中只剩下了麻木和绝望，背叛，现在就死，不背叛，那就跟着薛家晚点再死。
大夫人靠着这手血腥残酷的手段，把整个薛府的上下都绑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日晌午，在一片紧张的高压氛围中，又一个不懂事的家仆被按去立威了。
大夫人翻看着钟管家呈上来的账本，表情严肃且认真。
似是真的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了一般，索性将账本一合，抬手捏了捏胀痛的眉心。
钟管家在一旁也是一脸焦急的模样，但奈何他脑子不好使，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能助薛家渡过这场劫难。
听着屋外接连不断地惨叫身，大夫人的表情舒缓开来，露出了一抹艳丽的笑容。
她将手里的账本一甩，眼中浮现出一抹疯狂，声音中带着一抹嗜血道。
“这是你们逼我的，既然这世道这般不公，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侧过头，她对着还一脸茫然的钟管家吩咐道。
“钟叔，通知下去，明日城西午时，我薛府要开粮仓－－－－－－赈灾！”
明明大夫人说的是一件很正经的事情，但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让接到命令的钟管家完全摸不清她的意图。
不过出于往日对大夫人的信任和推崇，他还是低下了头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
次日的正午，灼热的阳光晒得看门的大狗都不愿动弹，只是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
可在城西的郊外，却是一片喧嚣，薛府的下人正热火朝天地分发着粮食。
施粥的铺子上，伙夫的勺子搅个不停。
虽然煮出来的粥水稀得能看出来一颗颗的米粒，但是对于这群彻底被朝廷放弃的灾民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雪中送炭。
每一个领过分发下来的粮食的灾民都连连道谢，有人下跪，亦有人痛哭。
世道艰难，可算是有人能注意到他们的悲惨和不幸了。
就这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赈灾活动中，薛家的声望以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疯狂抬升着。
现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只要一提到薛家，无人不称赞道他们兼济天下，心怀众生，是个实打实的大善人。
而我只是冷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中不由地暗讽道。
‘是啊，大善人，天天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善人’！’
说薛家不求回报的突然要济世救人，我是打心底里的不信的。
相处了那么多年，他们的底子里面到底有多烂，我是再清楚不过。
商人无利不起早，现在他们给这些灾民让了多少利，日后必然会千倍百倍的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只不过让我感到诧异的是，薛家的府库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存粮吗？
赈灾这种大手笔，可不像是薛家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做的事情。
大夫人是终于被逼疯了？做出这种脑子不清醒的决定。
还是说她打算清空手上的所有筹码，要放手一搏了？
思来想去，我还是不能理解这个可怕妇人的真正想法，索性就这般按兵不动，且先看看她打得是个什么主意。
抱着怀中的短刀，我倚在粥铺支起的撑杆上，时不时放出一阵杀气来维持场内的秩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不是有我们这群暗卫在赈灾的队伍边上守着，这群饿红眼的灾民指不定得哄抢成什么模样。
当然，也有些恶向胆边生的投机者，试图挑战薛府的秩序，现在都成了被码在一旁的尸体。
起初其他的灾民看到这一幕还会心生恐惧，可很快见我们不伤他们，又可以安全领到粮食，就不再害怕了，甚至还有了嘲笑的心思。
一个个都对着那边被码成一堆的人讥笑道：“真是群蠢货，明明可以直接拿到粮食的，还非要往前冲，死的真活该！”
“可不是，我瞧着他们就是想多拿点粮食，让我们活生生饿死。仗着力气大就为所欲为，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了。”
各种鄙夷，谩骂，教唆声不断响起，他们却不提在那群‘蠢蛋’上去之前，自己的眼中也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他们不是不会作恶，只是没有能力作恶罢了，不然那对躺着的人里面，恐怕又会多出几具尸体了。
嘴角弯出了一个讥诮的弧度，我感觉得到，手中的短刀在嗡鸣，心里不由地涌出了一抹厌恶感。
呵，这就是人，明明都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是要给自己分个三六九等出来。
别过眼，不再看面前那令人厌恶的景象。
思绪随着视线的移开开始转移，我又开始在想大夫人给这群乌合之众让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唉！想不明白，这就是我为什么连着两辈子都只能给人留着血泪打工的原因吗？
努了努嘴，随即又恶劣地弯起了嘴角，笑道。
“夫人啊，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毕竟，这次和您对擂的，可是龙椅上的那位呐。”
－－－－－－－－－－－－－－－－－－－－－－－－－－－－－－－－－－－－
大内钦天监，在空旷的宫殿内，陈列着各类观星用到的仪轨和罗盘。
黑暗的环境内，一个一身灰袍的影子端坐在一张四方小桌前，只有寥寥几根蜡烛在不断摇晃着火光。
一枚白棋掷地有声地落在了棋盘之上，执棋之人似有所感，戏谑道。
“时机已至，该是时候开始了。”
呼的一声，所有的蜡烛同时熄灭，至余一双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闪耀邪异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时机已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