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时局将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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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内，管事住所。
钟管家皱着眉一脸难看的表情，他快速地翻阅着从府里账房收上来的账本，上面的内容让他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交代。
那张油腻的老脸上罕见地表现出了卑微的神情，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捂着脸哀叹着。
“怎么最近一连几日，族内的生意就差了这么多。连日缩减的流水，现在都要抵不上府内的支出了。”
抬手锤了锤脑袋，好让他过分紧张的大脑缓缓。
随即一副头疼的样子，又满是纠结地叹了口气道。
“这可如何让我跟夫人交代啊？”
不过还没等他抱怨完，门口的家丁又带来了话。
“不好了...钟管家，门外头...门外头来了群闹着要讨债的商铺老板，把咱门口给堵了。”
家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因为情况紧急，他一溜烟的就跑了回来，身体却还没缓下来。
“走走走走走走，赶紧带我过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钟管家闻声连忙撩起下摆就往门外赶，心里头也满是焦急。
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大夫人大概是不会再让他安稳地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了。
推开府门，一群小商铺的老板们就高举着手里的字据，把钟管家紧紧地围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着要薛家还钱，把人堆里面的钟管家吵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该从何人身上说起。
在这满是人声环绕的吵嚷环境下，钟管家只能顶着巨大的压力，紧张地擦着汗，一边试图让这群闹得不可开交的小老板们冷静下来。
不过他这点微薄的努力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是让这些情绪激动的商户们变得更加言辞激烈起来。
一时间，争执似乎成了这场事件的主旋律，让其中的人根本分不清根据和缘由。
“到底是谁青天白日的，来我薛府上撒野，到底还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就在钟管家快要被吵嚷声彻底淹没时，一个不大却极有气势的端庄女声忽然响起。
这些满脑子都是追债的商户忽然被这极具压迫感的言语给按住了头，场内一静，空气中灼热的氛围仿佛瞬间凝固。
只见大夫人穿着碧色绸缎制成的褙子，款式虽是简约，但用料极为讲究，两侧随侍的丫鬟屏退于两侧，而近身处则是由她的陪嫁丫鬟婉柔搀扶着。
虽说出现的时机略显仓促，但她作为世家大族的排场和风范却一点也没少。
这些急匆匆赶过来讨债的商户光从气势上就已经矮了一截，此刻立于门外有些做贼心虚地面面相觑着。
好一会儿，他们中的一人才出声道。
“这，薛大夫人，咱们最近也就是听到了一点风声，毕竟家里做的都是些小本买卖，比不得您家大业大。这要是不小心砸在手里了，可就得拖家带口去喝西北风了。咱这也不是有意要逼您，就是能不能先把之前在我铺子上还缺的银子先补全一下......”
那商户眼神意有所指悄悄地瞧了瞧大夫人一眼，现在看到的情况和传闻上的有些许不同，他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绝。
而围绕在他身侧同样过来讨债的商户也是连连点头，和刚刚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截然相反，好似一切都可以商量一般。
大夫人并未急着回话，只是凌厉的凤眸死死地盯着那商户的脸，冷笑了一声。
“顾老板，您这还没到约定好的日子吧？”
她抬手一把夺过钟管家手中的账本，随手翻看了两页，然后朝着另一只手上方用力地拍了拍。
账本拍在手中发出了‘簌簌’的声响，让本来就有些心生退意的小商户们心头一紧。
只听见她慵懒的声线带着几分威仪与胁迫，继续说道。
“哟，看这日子连一半都还没过呢！您这是瞧不起我这一妇道人家，见我看着好欺负，要骑在薛家头上作威作福呢！”
讥讽的语气中盛着满腔的怒火，随着她话语的结束，府外这群负责拦人的家丁们都亮出了棍棒。
大夫人随意地将那账本丢进了钟管家的怀里，向着这群商户的方向支着手走了几步，语气冷厉且不失仪态的威吓道。
“诸位，我薛家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只要我薛氏还在这镇上一天，我们薛家就切切实实的是这块地界的第一世家，轮不到你们这些臭鱼烂虾来这里撒野。今日这事，即便是告到官府，我薛家也是站足了一个理字。”
她猛地一甩袖，艳丽的容颜刹时冻得人心头发慌，就像是娇艳玫瑰下的尖刺，能扎得人鲜血直流。
薛家本就是世家大族，更何况薛家的家主还是个在朝为官的，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便是薛家真的快要顶不住了，要折腾他们这些小商户也还是错错有余的。
想通了这些关节，那说话的商户连连抹汗，紧张的面色下有些惊惧不已，他这时才想起了薛家往日的做派和威势，暗自后悔地骂着自己的鲁莽。
赶忙改起了激动而热切的态度，带着些许颤音在讨好道。
“大夫人，是我不识大体，不知礼数，今日这一趟全是在下的过错。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打扰。您就当我来这开了场玩笑，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他的神情满是慌乱，但还是别扭的拧出一个笑脸，急切的奉承了起来。
生怕薛家回头报复回来，那到时候可就真的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其他人见他那副阿谀奉承的模样，紧跟着风向一变。
也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唯唯诺诺的正要告辞，却忽而听见大夫人那压低声线后更具威慑的话语声。
“诸位，来我这薛府大闹了一场，就这么简单的想走，不合适吧。”
听到这里，本来刚刚后退了几步的众人又连忙紧缩在一起。
大夫人侧着头朝他们睨了一眼，沉声道。
“今日的事，你们给我把风声放出去，以后还有谁再敢来我府上撒野，就莫怪薛府待客不周了！钟叔，关门，送客！”
家丁们‘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棍子收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的样子看的人心头一震。
那群被吓到抱在一起的小商户们，最后连滚带爬地从薛府门口跑回来家中。
家中亲眷问他们缘由，也都只是连连摇头后就默不作声了。
而次日，薛府中就又多出来了许多从各处送来的珍宝礼品，将有些空虚的库房又堆得满满当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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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薛府的厢房之中，垂在房间内的珍珠帘子凌乱的晃动着。
大夫人带着一脸焦躁与怒意，从屋外疾步走进来，而后取出一只茶盏，灌了壶水，抬头猛咽了几口。
不过这似乎并不能平复她有些狂躁的内心，剧烈起伏的胸腔仍旧带着丝丝喘息声。
她猛地将手中的杯盏一甩，任它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然后猛地坐在椅凳上。
往日里拼命维护的端庄仪态，此刻荡然无存。
她面带愠怒地厉声骂道：“流言，又是流言！这所谓的流言到底要把我薛家逼到何种境地才能罢手！”
屋内剧烈的动静让跟着正要进入厢房的钟管家收住了步伐，眼疾手快地守在了屋外面。
一阵摔打声过后，他才讪讪地走进来屋内，赶忙指挥着下人进来打扫，然后静静地立在一旁不敢再发出半点响动。
过了好一会，大夫人激烈的情绪方才恢复了平静，重新变回了先前仪态端方的样子。
似秋水般的眼眸变回了往日的古朴宁静，仿佛又能把一切都纳入掌控之中。
她理清了思绪后，对着身后的钟管家沉声道。
“钟叔，你待会派人去趟荣国侯府，记住，别把这事情透露给了庚七，”
凌厉的眸光尽数敛在了这精明的凤眸之内，她抬起来手，用纤细的手指拖住了下巴，沉吟了片刻。
“眼下这情形，显然是光靠薛家自身是难以平息了，得有个比薛氏一族更大的势力过来给我们站下台子，才能把这群牛鬼蛇神都给我震下去。”
她转身来回踱了两步，冲着钟管家又道。
“求侯府帮忙的事情就全全托付给你了，钟叔。庚七这人虽说明面上我还抓不出马脚，但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此去侯府，目的只有一个，想方设法让侯爷在明面上为我们薛家站下台，只要他同意把薛家当成自己人，那后面的事情，一切就都好解决了。”
老钟叔连忙向前一拱手，俯下身，态度诚恳的回应道。
“遵命，大夫人，此事老奴一定为你办得妥妥帖帖，绝不会再出纰漏了。”
随即就恭敬地退好几步，再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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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于薛府内院之中。
身着常服来回走动的薛家男主人，薛孝荣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屋门外。
他手足无措的动作看上去有些心慌，虽然往常他在家中就是一副没有底气的样子，但是今日却显得格外的慌乱不安。
随着房门被推开，他便急匆匆地迎了上去，连忙急切地喊道。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由于跑得太急，一时间还被口水哽到了一下，声音还未来得及接上。
从门外进来的大夫人，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家夫君着方寸大乱的样子。
从前这个男人虽也是一副窝囊样，但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自持文人风骨，很少能看到他这副失态的表情。
她连忙把这险些把自己给扒倒的丈夫扶住，语气温和却又有些疏离地说道。
“夫君莫慌，何事焦急，且慢慢道来。”
她与他成婚已有数载，虽说二人之间的关系，交易大过感情，但表面上过着的还是相敬如宾的美满夫妻生活。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薛孝荣紧紧地抓住了大夫人的手腕，言辞慌乱且情绪激动地描述着自己今日的遭遇，满脸无措道。
“我，我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去府衙当值的时候，处理了一桩案子。都是按照往常的规矩在办事拿钱的，不知怎么的，那死穷鬼背后竟然还站着个大人物。那人二话不说就薅了我的官职，摘了我的乌沙，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的来头有这么大啊!”
说着就一把抓着大夫人的肩膀猛烈地摇晃道：“夫人你快想想办法啊，现在就只有你能保住我的仕途了！你不是认识那个荣国侯爷吗？你去找他帮我求个情好不好，好不好。”
这忽然的动作，把身型单薄的大夫人拽了个趔跌，她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打猛了脸。
薛家几乎所有的产业都是靠着薛孝荣的官职所提供的便利来运作，一旦他们失去这份权力所提供的便利，那对于他们族中的生意就会是场毁灭性的打击。
大夫人苍白着脸，缓缓地后退了几步，扶着桌沿慢慢坐了下去。
面色有些怔住，心神不定地回了句。
“给我点时间，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钟管家那处又带回来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侯府的人拒绝了钟管家的接见，跟他说是他们薛家得罪了上头不该得罪的人，现在连他们侯府都不敢与他们扯上关系。
更是将之前庚七送出去的那些个珍奇异石，金银珠宝全部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听到这里，大夫人猛地一扶头险些撅了过去。
钟管家连忙掐起了她的人中，这才幽幽地转醒。
在看到薛孝荣的那一刻，她仿佛疯了一般将他一把推到在地，声嘶力竭的叫喊道。
“你个没用的混账东西！”
激动的情绪染红了她的眼眶，接连不断的打击彻底击垮了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由于前面激烈的动作，本该在她头上挽好的发髻顷刻间散落了下来，凌乱的发丝盖在了脸上，这副癫狂的模样吓倒了在场的众人。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薛孝荣感觉到了仕途和未来的无望，竟发出了哭嚎。
“完了，全完了，薛家完了，我完了，你们都要完蛋了啊！”
而钟管家则手足无措的看顾着这对薛氏夫妇，还没照看好受挫的大夫人，另一头老爷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此时，他两头都难顾上，正急得焦头烂额，汗流夹背。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荒诞的戏幕，大夫人的眼神却从崩溃中一点点清醒了过来。
她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薛氏一族的女主人，若是连她也倒下了，那这个薛家有还有谁能支撑得住。
是钟管家，还是薛孝荣？又亦或是，薛惊澜。
想到了这里，她提起了最后一口气，打起精神，颤抖着手，抓住钟管家，强装镇定道。
“钟叔，你去把那些分散在外界各地的暗卫都给我通通召回来，回薛家的府邸留守待命。这次，薛家的劫难要来了。”
她拂开脸上的乱发，整理好了乱糊成一团的妆容，努力的像着从前那般端庄大方。
清空所有思绪后，她将所有的关窍都串联到了一起。
江湖上的流言，络绎不绝的刺客，被流言影响而要提前收回债务的商户，薛氏一族关于修真的隐秘，突如其来的大人物，这一个个的都是在针对薛家的天大阴谋。
而这最开始传出的流言就是点燃引绳的火信，引爆了后面一连串的事件。
大夫人带着阴冷的面色哼声道：“这幕后之人借刀杀人的手法，当真是练的如火纯青！”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时局将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