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没我不行［重生］》三晦

3、天行道

　　谈玄与沈十二一行人相遇之处，离渠城已经不剩多少脚程，边走边聊，恰在上午抵达城门。

　　谈玄只道自己名唤王行，虽然是渠城人，但平日并不在这边长住。沈十二性情纯良，丝毫没有起疑。

　　渠城建城历史久远，谈玄十几年前途经此地，离城门老远，就能看清道盟的旗帜，另有至少两名精通中阶符术的修士负责戒严。

　　而如今城门前并无修士轮值，一左一右两个守卫都在犯瞌睡，看到有人入城，随意问了几句就挥手放行。

　　谈玄随沈十二他们穿行在街巷里，耳尖忽然一动。各种叫嚷声中，掺杂进了一道细弱的嗓音——

　　“算卦，算卦……”

　　听着有气无力，十分不走心，若非谈玄就在摊位边上，恐怕根本听不清摊主在念叨什么。

　　谈玄定睛一看，简陋的卜卦摊子上堆着几本名为《命定姻缘》《聚财秘法》之类的旧书，一个少年坐在一旁看着摊位。

　　他身形过于瘦弱，气色也不好，偏偏穿一身弄虚作假的道袍，像只混进人群里的病猫。

　　这少年摆这样一个摊子，倒是很好理解——附近一带地处偏远，民智尚未开化，对仙门玄学有种莫名的敬畏之心，哪怕装神弄鬼，总是有销路的。

　　在其他有道盟修士驻扎的城镇里就行不通了，多半得被抓进去，蹲上十天半个月的。

　　谈玄饶有兴致地蹲在摊位前，那少年连忙招揽客人，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少爷，要算上一卦么？不准不收钱的。”

　　沈十二笑道：“王兄竟然还信这个？精通卜算之术的修士甚少，能知天命、算吉凶、定生死的，不过十恶魔君一人而已。”

　　他言语之间不似常人那般对十恶魔君深恶痛绝，反倒像是有些推崇。

　　谈玄觉得稀奇，揽着沈十二的肩走到一旁，问道：“十二兄，你是谈如珩的信众？”

　　沈十二脸颊上浮现出两片薄红，连连摆手道：“信众算不上，我只是觉得......十恶魔君的学说，很独特，也很有道理。”

　　“譬如卜算之术，人人都说生僻难习，可十恶魔君就长于此道。他十五岁博山折桂，作《天行道》，直到今天，《天行道》还是修士间通行的算历呢。”

　　谈玄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向来只听得旁人骂他妖言惑众，谁知这回偏偏遇到个品味与众不同的。

　　他想了想，慷慨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十恶魔君，那我就给你算一卦吧！”

　　沈十二：“？”

　　见沈十二面露为难之色，一旁的小弟嘲道：“王行，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十二哥很敬仰那位老前辈，要不是道盟下令销毁他的所有画像，我们肯定是会虔心供奉的。你怎么能跟人家相提并论？”

　　他意在讥讽，谈玄却被他那句“老前辈”雷得外焦里嫩。

　　他哪里老了？

　　分明风华正茂！

　　谈玄气得嘴都要歪了，默念十遍“不要跟小孩子计较”，才勉强压下火气。

　　“凭什么不能比？我就要算！”谈玄非要跟小弟对着干，“十二兄，咱们拿二十文做个彩头，你就看看我算得准不准。如何？”

　　沈十二无奈摇头，似乎并不想让谈玄尝试。然而谈玄最擅长死缠烂打，咕咕叽叽，念念叨叨，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

　　到最后，连一开始等着看谈玄笑话的小弟都被烦跑了。沈十二只得道：“你想算就算吧。”

　　反正也算不出什么。

　　谈玄有模有样地掐了个手诀，在沈十二和几个小弟怀疑的目光里，郑重开口：“你是沈十二。”

　　折返回来的小弟呸了一声：“废话！”

　　他大概是撞了邪，竟然还对这个不着四六的家伙有所期待！

　　谈玄敏捷地向后躲闪，哎呦呦叫唤了两声，又转向沈十二，道：“我还没说完呢！你是沈十二......但又不是沈十二。”

　　几个小弟哈哈大笑：“王行，你瞎说什么呢？小心十二哥揍你！”

　　沈十二却敛了笑意，眼神晦暗地看着他，问：“为何这样说？”

　　谈玄道：“你的本名不是十二，我说的对是不对？”

　　沈十二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几个小弟面面相觑，都傻眼了，显然也不知他们的十二哥身上还有这种秘密。

　　沈十二道：“你还能算出什么呢？”

　　谈玄故弄玄虚地摆了一套手势，足足耗费了将近一盏茶功夫，最后道：“我算出你有仙缘，只要潜心清修，日后得道飞升，不在话下！”

　　“噗——！”

　　此言一出，几个屏息凝神等他算命的小弟顿时喷了。

　　这是什么江湖骗子的常用话术！

　　沈十二看着他，含笑摇了摇头，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沈十二不是我的本名的？”

　　谈玄嬉笑着去勾他肩膀，道：“猜的啊。现在谁还给自家孩子起这种名字，也太草率了，大概是你在家中排行十二，所以拿来做个小名？”

　　他一收起那副硬拗出来的世外高人作态，便什么仙风道骨都没了。

　　一个小弟啐道：“装神弄鬼！”

　　其余几个小弟也跟着埋汰他：“就是！还以为你真有几分本事呢，原来也是半蒙半猜，糊弄人的！”

　　谈玄不乐意了：“你管我是猜的还是蒙的，就说我讲的对不对吧。”

　　小弟们又起哄：“十二哥，别给他银子！”“他耍赖！”

　　沈十二睨小弟们一眼，并不与谈玄计较，宽宏道：“伸手。”

　　谈玄朝他摊开手掌，沈十二解了腰间的钱袋，数出二十枚铜板，放到他掌心，道：“你的了。”

　　谈玄笑得眉眼弯弯：“十二兄，谢啦！”

　　他手里有了钱，立刻混进路边的摊子里，东瞧瞧西看看。

　　沈十二紧紧跟在他身后，就见他停在一个摆着各式孩童玩具的摊位前，翻找起来。

　　沈十二看着摊子上的老虎布偶、拨浪鼓等物件，一时无言。忽然，谈玄拿起某样东西，开始跟摊主讲价，也不知那几个铜板有什么可讨价还价的。

　　“好好好，你这后生，真是牙尖嘴利！”摊主无奈道，“我给你便宜三个铜板就是了。”

　　谈玄谈妥了价，笑得牙不见眼：“多谢您哈。”便爽快地结了账，将东西戴在了脸上。

　　一个银色面具，恰能遮住大半张脸。谈玄学过如何乔装改扮，甫一戴上面具，改换仪态，稍加修饰，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人。

　　沈十二疑惑道：“王兄，你买面具干什么？”

　　谈玄还没想好要编什么瞎话呢，思绪就被街道另一侧传来的喧哗声打断。

　　“都起开，别挡道！”

　　“道盟的修士老爷过路，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谈玄循声望去，只见一副轿辇从路口探出大半，距离此处尚远，已有一排小吏腰悬佩刀，在前开路，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先前那个算卦的小摊子就在他对面，虎背熊腰的小吏见那少年一动不动，伸手推搡，不耐道：“小崽子莫不是眼瞎耳背，连话都听不懂了？竟敢当街装神弄鬼，还不快点滚蛋，别惹了修士老爷厌烦！”

　　他身形健壮，力气自然也不小，要真是让他一推，那少年多半要摔倒在地。

　　然而他的手还未碰到那少年的肩膀，就被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稳稳抓住。

　　这只手与小吏相比，颇显瘦弱，却似钢铸铁箍，任小吏如何挣扎，也不能撼动分毫。

　　那小吏吃痛，扯着嗓子喊道：“你是何人，竟敢妨碍公务！”

　　谈玄还不至于为难一个不通符术的凡人，手腕转动，将那小吏扔到一旁。

　　纠缠之下，面具从脸上脱落，又被谈玄牢牢抓在了手里。

　　小吏一边“哎呦哎呦”地叫唤，一边夹着尾巴，欲要逃窜向轿辇的方向，却在匆匆瞥见谈玄正脸时，脱口而出：“是你！”

　　谈玄面色骤变。

　　难道在这座偏远小城里，竟也有人能认得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