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竹秋十八

4、火灾

　　十一点二十三分。
　　宁雅苑。
　　星星点点的火光自一楼厅中燃起，火舌沿着地上的纹路一路攀岩至二楼，像是一条金色的蛇穿梭在走廊间。
　　一瞬间，火光吞噬了整栋楼，古木制作的家具在烈焰中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宁静的深夜格外的刺耳。
　　住在地下室的佣人似是闻见了什么，赶忙推醒身边的女孩。
　　熊熊烈火已经蔓延至门外，门缝外闪着亮光，屋内的女孩们尖叫着冲向门口，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热浪扑面而来，地下已经烧成了火海。
　　*
　　方在水到达现场时，赵宅的火已经彻底熄灭了，现场也被拉起了警戒线，他拿出工牌从人群中穿过，在门前找到了许薇和高勇。
　　高勇看到他来，对他招了招手：“上班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大的事，你小子的运气真是一言难尽啊。”
　　方在水嘴角扯动了一下，感叹道：“这确实有够倒霉。”
　　上班第一天的晚上就加班，死的还是一个有名的大富豪。
　　许薇还在听现场的辅警汇报，没来得及顾上已经来到现场的方在水，一旁的高勇抱着臂说：“许队通知的急，应该还没和你说情况吧。今天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赵宅起了一场大火。起火源初步推断是一楼的大厅，有人在地上淋了汽油，赵家这位还特别喜欢木制品，点着了以后烧的就特别快。”
　　“刚刚和他家的总管确认了一下人数，除了赵志辉本人以外还有五个人没逃出来。”
　　“凶多吉少了。”方在水话音刚落，别墅门口就抬出来了几个盖了白布的担架。
　　许薇在辅警那边了解了情况，来到了方在水和高勇的身边。
　　“尤颍川和杨骆滨还没来吗？”
　　高勇摇了摇头，方在水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也能猜出来这两人是警局的法医。
　　在他思绪刚开始飘起来的时候，他的右肩被撞了一下。一位套着风衣的男人匆匆赶来低头说了声抱歉，而另一位拎着箱子迈着大步与他擦肩而过。
　　“啧，终于来了。”
　　虽然是晚上，但是高勇还是看出了方在水脸上的疑惑，他压低了声音：“尤颍川专业素养高，但是他出了名的事精，每次出任务总要把他的宝贝箱子收拾个几遍才出发，脾气还特臭，他工作的时候除了杨骆滨以外不允许其他人在他的界限范围内。”
　　方在水朝着尤颍川的方向看去，他周围两米内除了杨骆滨以外，没有其他人。
　　他扬了扬下巴：“如果进去了呢。”
　　“你会被他拉进黑名单。”许薇拿手里的册子敲了方在水的脸一下，“而且是连坐的性质，整个组都会被他穿小鞋。”
　　高勇没憋住笑出了声，方在水没当真，也知道许薇在开玩笑，但他没想到一向威压十足的许薇也会开同事的玩笑。
　　没一会，尤颍川就检查完了现场的几具焦尸，他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后，和杨骆滨说着什么，杨骆滨一边听，一边拿着笔写写画画。
　　随后担架被抬走，尤颍川也跟着离开了现场。杨骆滨则是走了过来，朝着许薇点头示意：“许队。”
　　“骆滨，尤颍川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一共六具尸体，赵志辉加上五个女佣。赵志辉和其中一个女佣身上疑似有刀伤，剩余四人是窒息死亡。”
　　*
　　许薇和高勇原本还想和杨骆滨叙叙旧，但没过多久尤颍川的助手又来催他赶紧回警局，他说了再会后匆匆离开了。
　　“这男人管的死严，和别人说句话会掉块肉？”尤颍川的车已经开出去很远，高勇没忍住叨叨了一句。
　　方在水也觉得奇怪，这两人看起来不像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尤其是尤颍川的态度，他好像在惧怕什么。
　　“他就是这性子，忍忍吧。”许薇走到别墅门口说道：“闲聊就到此结束了，检验科的人已经收集完物证了，我们准备一下进去看一下。”
　　进入别墅后，屋内的许多家具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副框架，脆弱地一碰就会碎成一堆灰烬。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鞋印，方在水和许薇沿着鞋印来到了第一现场，赵志辉的书房门窗紧闭，白色的标记线在书桌的不远处，木制的椅子已经成为了一堆废料，许薇蹲下摸了摸在地上的木灰。
　　木灰散落的形状很奇怪，像是被赵志辉的重量压倒后四散的情况。
　　“赵志辉应该在起火前就已经死了。女佣的尸体不在第一现场，凶手是没出现的第三人。”
　　许薇还没开口，蹲在他对面的方在水就已经开始了他的推论。
　　“嗯，按照这个灰的散落方式，应该是背后袭击。书房没有上锁，凶手行凶完应该就放了火。”许薇走到了窗边，赵志辉的小花园的石路上有几盏小灯，远远望去，在花园的角落的灯下有一片泥泞的痕迹，“在水，我们去花园角看看。”
　　两人下楼就遇上了从地下室上来的高勇，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把随身带的册子揣回了兜里。
　　“我下去看了，四个窒息死的女佣都聚在一个房间里。另外一个女佣的位置很蹊跷，在一个偏角的小隔间外面，那里很黑，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漏过去。”
　　“初步推断赵志辉是在楼上的书房里被凶手从背后袭击，随后凶手下楼放了火，逃离了现场。”
　　三人走到了许薇在二楼看到的小角落，果然那一处有一堆凌乱的脚印，或大或小叠在了一起。在墙角的一处还有鞋底擦出的泥痕。
　　“看来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了。”
　　“我之前问过别墅群的管理，录像今天早上能够给到我们。”
　　许薇拿出手机，黑色的屏幕亮了起来，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分。
　　“好了，收队，回警局。”
　　*
　　高勇一回到警局就到了审讯室，他敲了敲门，替了里面杜慧娟的位子。
　　方在水在单向玻璃外观察着审讯室内的情况，许薇和杜慧娟去到了安置剩余人员的小隔间。
　　但两人的审讯很快就到达了尾声，高勇也拿着册子从审讯室里出来了。
　　“在水，你带这姑娘去安置房吧。”
　　高勇身后的女孩似乎还没走出恐惧，自走出审讯室后，她的头一直低着，几簇头发以一种扭曲的弧度卷起，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右手一直不停地摩擦着左手的手腕。
　　方在水只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过身说道：“跟我来。”
　　安置房距离审讯室不远，出门右拐不到两个房间，女孩一直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如果不是他对于声音比较敏感，他都觉得身后并没有人。
　　这个女孩的步子很轻，但步伐凌乱，带着点慌乱和局促。
　　到了安置房的门口，他敲了敲门，随后打开了房门。
　　许薇和杜慧娟在和房间里的女孩们聊着天，房门一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门口，他侧了身，让身后的女孩进到房间里。
　　女孩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仅仅几分钟便转移了，原本坐在床上的她们兴奋地跑到了女孩的身边。
　　许薇和杜慧娟也识趣地和她们告别，让她们好好休息。
　　但在关上房门前，她听到了两人小声的对话。
　　“王絮，要不是你叫醒我们，我们今晚可能就逃不出来了。”
　　被叫做王絮的女孩露出了一个笑，但那笑容僵硬的仿佛一个木偶。
　　“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