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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决裁者 ...

  •   自从老单因伤退居火线后,紧挨着老大办公室的那张桌子就成了诸位放私人物品的地方,眼下方润言来的突然,楚薇带头简单地收拾出了一块办公区域,一盆满是黄叶的盆栽里也不知是谁这么不讲究,倒了一堆发出腐味儿的茶叶渣。

      方润言将那盆散发着味道得盆栽端到脚边的空地上,握着笔准备听赵时宇开课。

      刑事部虽然有一栋独立的办公楼,可经过市局人员扩充的无限努力,原本五个部门公用的会议室已经完全成了技侦的地盘,每次赵时宇准备来个动员大会啥的,都只能缩在办公室小声吆喝,嗓门大了隔壁缉毒的还不愿意。

      有年头的投影仪在泛黄的墙壁上播放出一张张血腥的照片,一个花一样年纪的少女被残忍分尸,惊恐的双眼死死地瞪着虚空。

      “死者,张楠楠,十六岁,初中毕业,无业,生前父亲因病去世,一直与母亲生活在木材厂的职工家属楼里,家境一般,社会交往简单,被害前,她的生活轨迹基本与母亲重合,唯一的错开时间大概就是这个女孩比较爱干净,喜欢去职工浴室洗澡。”

      楚薇立在滚动的画面旁边,简短地将案发现场又赘述了一遍,所有人都对这起案件的细节研究了几十遍,早已对画面不敢兴趣,到是方润言第一天来,像个专心听讲的学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看。

      赵时宇一边对着卷宗一边翻看着当年刑警的笔记与问讯笔录,当年的嫌疑人都前前后后调查了好几年,有些年岁大的也陆陆续续都挂上了墙,再想询问当年的细节也已经是不大可能了。

      对于这种陈年旧案,越是年限长,越是难以侦破,更何况是三十年前那种技术手段很简陋的年代,能有台像素高的照相机就不错了。

      “当年的怀疑对象有锅炉工李少龙,张楠楠家楼下的鳏夫邓琦,前者有在澡堂偷窥女性洗澡的恶习,而后者确实在楼道里言语调戏过张楠楠的母亲,两家虽为上下楼邻居多年,但张楠楠的母亲邱艳却很是讨厌邓琦,连带着张楠楠也对其没有什么好脸色。”

      方润言问:“会不会是邓琦因为求爱不成,所以迁怒于张楠楠?”

      楚薇摇了摇头,说:“当时的办案刑警也是这样想的,可传讯邓琦以后才发现这人瘦小的可怜,九十多斤只有一米六二,平日里连袋二十斤的大米都扛不动,更何况是杀掉一个一百一十多斤的女性了。”

      方润言又问:“那李少龙呢?”

      楚薇道:“李少龙当年的嫌疑最大,但他也没有作案时间,案发当天是夜里十一点前后,那时候正是浴室交接班的时间,厂里的值班组长会给这些后勤人员开碰头会,每个人都要在签到本上签字的。”

      方润言的眉头微微一皱,低头看起了复印的问讯笔录。

      李少龙,四十一岁,因妻出轨离异,独生子患有先心病,需常年服药,在木材厂的后勤部担任锅炉工,负责烧水供暖,由于常年一个人独身,生理需求无法缓解,便想到了在女浴室凿壁偷窥的办法,曾有人将李少龙偷窥的事告发给了厂区领导,秉承着不想事态恶化,厂区领导只是私下里罚了李少龙的钱又批评教育了一番,这事就没再大范围的传播过。

      而死者张楠楠又经常拿着厂区里的澡票来浴室洗澡,自然会成为李少龙觊觎的对象,在加上死者的下身损坏严重,怎么看这凶手都有厌女的变态心理,而被出轨破坏掉婚姻的李少龙则正好符合,若不是有不在场的证明,他很有可能会被定义成真凶。

      问讯笔迹上,李少龙只承认过偷窥过张楠楠,至于其他,则一概都是不知。

      一个刚毕业的初中生,一个爱岗敬业的独身母亲,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就跟白纸上的折痕似的,一眼就能看透,若刨除情杀,仇杀,那就只剩下随机作案这一条了。

      仔细的翻看着手上的案宗,方润言想起了在铁林区的两起碎尸案。

      今日的温习功课又变成了例行公事,虽然大家又绞尽脑汁的设想了两种可能,但却经不起推敲,两种观点互相融合又互相背离,最后连赵时宇都觉得是胡说八道,被这帮子猴崽子嚷嚷的脑瓜子直拌浆糊,干脆散会吃饭。

      方润言第一天来,赵时宇自然不能寒酸地带他去挤食堂,便开着车带他去了他们大队经常聚餐的宏福酒楼,酒楼的老板娘是个颇富态的单身大龄女,就喜欢他们这种穿警服的,一见到赵时宇就忍不住往他身上贴,大有拿钱砸晕人民警察的意味。

      身为常客,赵时宇也是瞅准了老板娘打折的大方,这才咧着大牙冲着美女夸赞了一番,等将眼前的人伺候舒服了,兴许还能多赏两道热菜。

      赵时宇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汉,为了攒老婆本恨不得两块钱的挂面对付一个月,能大方地单独请方润言下馆子,那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人生头一遭。

      免费的茶水向来是占便宜的最爱,赵时宇坐下来先是咕咚咕咚地喝了两杯,这才心满意足道:“对了,你到安坪有住得地方吗,不行就到我那去对付一阵子,反正我也是一个人睡,我客卧还锃新的,两年了,床单被罩都没换过,你来了直接就能睡。”

      方润言一听,顿生一股子嫌弃:“两年你都不换洗,脏不脏啊?”

      赵时宇:“又没人睡过,哪里脏了?”

      方润言真是被他得大言不惭打败了。

      早在上警校的时候,赵时宇就是出了名的干净自己埋汰别人,别看他每天穿得人模狗样的,凡是能奴役方润言的地方他绝不嘴软。大到床单被罩,小到内裤袜子,方警花真不知帮他洗过多少,反正洗衣粉经常是超支状态。

      “我有地方住,来报到前我在市局不远的海鑫花园租了间公寓。”

      赵时宇邀卿共住的小心思顿时细碎了一地。

      “租房子干啥啊,在电话里我不都说了,咱俩大学时都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我的不就是你的,你还浪费那钱干什么,海鑫花园的房子不便宜,你一个月加班加点才能有几个钱,真舍得花掉一半去换个平均连六个小时都睡不全的地方?”

      刑侦大队一旦有了大案子,就是不眠不休地连轴转,曾经赵时宇吃住在办公室两个多月,最后连刮胡子的剃须刀都不知道被哪个孙子给顺走了,拿回家的牙膏还是水蜜桃味儿的,累得他都开始怀疑脚上套的袜子都是从楚薇身上扒的,怎么看怎么不是自己的。

      所以赵时宇后悔贷款买了房,觉得自己还不如在办公室支张床就这么过算了。

      方润言说:“你还想我给你洗衣服涮袜子啊,我才不上那个当。”

      赵时宇:“哪能啊,以前不是全宿舍就你洗衣服最干净吗,我这才找你帮忙的,如今咱俩都各奔东西九年了,傻子都该识字了,你看,我这一身就是自己洗的,你就说干不干净吧?”

      为了完美地展现自己的洗刷技能,赵时宇还不忘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结果很不凑巧,某某洗衣店的纸条还用订书机缠在商标上挂着,看其新鲜程度,今天应该是第一次穿。

      方润言举着杯子,很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睁眼瞎的面子:“嗯,干净!”

      赵时宇一屁股坐下来,又开始不害臊:“就是嘛,说不定你住进来,我还给你洗衣服呢。”

      方润言埋头喝水,懒得搭理他。

      酒店的上菜速度很快,也不知是被特殊优待还是后厨多养了几个厨子,总之冷的热的真是前后脚,搞得方润言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筷子。

      安坪市地处沿海,自然是海鲜一绝,方润言以前所在的铁林区,早期是个县,后来与另一个县合并成了安坪市所管辖的最远的一个旮旯区,光开车走高速就要走上四个点儿。别说是吃海鲜了,能有个像样的酒店办办婚礼就很不错了,菜品完全没有保障。

      赵时宇依次夹取了一些他平常吃起来不错的菜放入方润言的碗里,关心道:“下基层的八年很辛苦吧,铁林区是咱们市下属最穷的一个县了,市局前年调来了一个缉毒的,听说铁林区治安好差,基本上都是泡在外面根本回不来办公楼,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方润言放下筷子:“铁林区是山区,耕地面积不多,那的老百姓想要生存就只能依赖种果树,当地的经济自从国营单位倒闭后就越发不好,群众间怨声载道,自然跟欣欣向荣的市区没法比较的。几年前确实很差,小偷小摸更是屡见不鲜,抓也抓不完,这几年自从天网的全面覆盖,有些人也老实了不少,工作也就没有那么忙碌了,但跟市局的做功课比起来,还是挺紧的。”

      “唉!”

      赵时宇一提起做功课,就忍不住哀叹一声,说:“这也是我跟上面要把你调来市局的原因。”

      方润言顿时来了精神。

      赵时宇继续说:“有些话,我没法在市局里大大方方地说,你知道老单为什么会突然被调离刑侦大队吗?”

      方润言眸锋一转,心领神会道:“你搞的鬼。”

      赵时宇笑道:“要不我说,怎么就跟你最合拍呢!”

      “......”

      赵时宇虽然一毕业就到了刑侦大队,但他一直都不受重视,早些年他无论说什么上边都觉得他是在天马行空,就算有些案件的线索已经很明了了,但上面的意思就是摆明了睁眼瞎,拖来拖去就成了无头悬案,束之高阁,这也是为何赵时宇上任以后,便开始肃清大队里的外手,将恶人进行到底。

      “老单是老人,从我进刑侦第一天起他就是副队长,之前的大队长是陶皓,陶皓这个人拉关系是把好手,工作却稀松二五眼,但就是这样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却升的比谁都快,原本我以为他离开了以后老单会成为正队长,结果老季却临门换将,把我推了上去,我跟老单手底下干了五年,深知他这个人立场不明,但他究竟跟哪帮我是真不了解,自打我上了位开始,就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他也不恼,依旧兢兢业业地干,直到受伤以后我提出想要换个搭档,老季欣然同意,而老单也没说什么,可就在我提出想要调你来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方润言微皱着眉:“上面不同意。”

      “嗯!”赵时宇起身将包间的房门带上,说:“上面想要从分局调一个上来,但分局那帮人却根本就不是干工作的料,若是没有老季顶着压力据理力争,咱们这个刑侦大队,就是个继续蒙着眼皮的睁眼瞎,像少女碎尸案这种事,未来只会更多。”

      方润言知道,赵时宇接下来是要进入主题了。

      “三十年前的少女碎尸案与十八年前的徐嘉失踪案,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有目击者在案发之前,都看到过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看不清面貌,身高都在一米七五左右,瘦削,穿着一件家家都有的深绿色雨衣,当年的老刑警在走访的时候着重标识过这个线索,后来在徐嘉失踪案的时候,这两个共同点都被标注了出来,但却被陶皓给否决了,他只说没有尸体出现,徐嘉就不是死亡,跟少女碎尸案就完全没有联系,那个推自行车穿雨衣的男人只能是凑巧了。”

      “你怀疑陶皓知道些什么,但却有意不让两件案情被你们联系起来。”

      “是!”赵时宇说:“老单在的时候,也延续了陶皓的套路,老季想要重启旧案,就只能让刑侦去调阅档案,这也是我为何要开展功课的起因,虽然老单一再的干扰我们的侦查方向,但是经过这两年对前后三十年的旧案查阅,我发现全市这些年少女失踪案竟然多达一百三十余起,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有目击证人的卷宗里都提到过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

      话尽于此,就很好的解释了这些案件之所以会沦为悬案,就是有人刻意地去包庇这个推着自行车的尾随男人。

      方润言沉思了片刻,冲着赵时宇说:“今天看到三十年前的少女碎尸案,让我想起了铁林区的一份旧档案,同样是碎尸,下身被严重破坏,在二十年前铁林区合并的桐林县也发生过一起,死者是个已婚初中老师,在下班的途中被残忍杀害,而凶手正是死者丈夫再婚的初恋前夫。”

      “???”赵时宇觉得这信息量有些过大,来了兴趣,催促道:“你快说说详细细节。”

      方润言喝了口茶,说:“据当年侦破此案的老领导跟我说,凶手姓林,叫林佑威,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他的前妻是纺织厂公认的美女,人生得很漂亮,跟死者的丈夫也就是当年纺织厂厂长的儿子是情侣关系,就在两个人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林佑威看上了厂花杨絮,用了非法的手段强迫了这个女人,得手后林佑威将这事传的是沸沸扬扬,逼于无奈,杨絮只能嫁给林佑威,可婚后没过三个月,林佑威因为聚众斗殴,持械伤人,被判了六年,等他出狱的时候,儿子完全不认识他,反倒是跟死者的丈夫很是亲密,杨絮这些年独自抚养儿子,在生活上又经常受死者丈夫的照拂,自然是没什么好话在周围流传,加上林佑威这个人心眼小,言语不和上就动了手,而后杨絮便带着伤搬回了娘家要与他离婚。”

      “林佑威在社会上只有狐朋狗友,人也随性狠辣,威逼利诱下杨絮也誓不回头,他便把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到了死者丈夫与杨絮身上,据他交代,之所以残杀被害人完全是为了给杨絮那对狗男女一个下马威,他只是先拿死者练练手,等下一个目标,就是杨絮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他要让这个世上所有不忠的女人都付出代价。”

      赵时宇插话道:“等等,他还认为自己做得很是仗义?”

      方润言轻笑了一下:“自古奸情出人命,当时老领导也没将这句咬牙切齿的话放进心里,就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杀人找个合理的借口,可直到今天听到了你提起的那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我才恍然想起,凶手在作案前夕曾经常往来安坪市,据他一个损友交代,林佑威曾在酒桌上跟他提起过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唤对方为清洁工,言语之中表现的很是崇敬,而对方的职业好像就是个修自行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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