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别哭》知名丑猫

26、初雪16

　　“本王当然清楚。”李彦廷也向前倾身，与蚩老二贴近，像两头独狼相遇，浑身都肌肉紧绷，面上却依然笑意盎然，“——也只有本王清楚。”

　　他们都前驱着身体，两张脸的距离极近，蓄势待发，相接的目光中宛如喷射着刀子，谁也不退让。电影里演的这种镜头，下一刻要么就是一方暴起打人，要么就是两方都暴起打人，要么就是来个凶残的么么哒。

　　简直不能好了。
　　我一把把李彦廷拉回原位，狠狠瞪他：“离那么近做什么？！”
　　李彦廷一脸卧槽。

　　我用余光看到，二王子也坐了回去，紧绷的肩膀放松以后隐隐透着些疲态，但他仍是笑：“怎么样？王爷？你们圣上仍旧还想要我哥成为南苗王么？”
　　李彦廷：“这个本王不大清楚，还要禀明圣上，等待皇命。”
　　蚩老二：“那王爷打算如何禀明呢？”
　　“如实禀告。”李彦廷忽然拉起一抹冷笑，“或者，本王要万毒谷圣女的项上人头。”
　　二王子挑眉：“我以为，睚眦必报是蛮族人的传统。”
　　李彦廷：“也是江湖人的传统。我现在不是安阳王，只是云境境主。没有道理说杀了我云镜的人，还能够全身而退的。一命换一命，这很公平。”
　　二王子沉吟片刻：“我能不能求个情？”
　　“不能。”
　　“若说她是我的相好，也不行？”
　　“她就是南苗二王妃也不行。”

　　蚩老二最后的答复是“容我再想想”，然后起身告辞，弯腰去拿他的伞。
　　李彦廷在他身后说：“以二王子的能耐，想要南苗的王位，应是不会吹灰之力罢？何苦在这里与本王周旋？到那时，任你海阔天空，鲲鹏展翅，不管是领着南苗守住这十万大山，还是跟着北方的大兄弟们瓜分富庶的中原，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们南苗人好不容易识了些字，难道又要跟着北方那些蛮子回到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么？”蚩老二笑着摇了摇头，“而且，我喜欢你们中原人的诗。”
　　李彦廷沉吟片刻：“如此，本王姑且信了你。不过，做掉世子成王，与之并不冲突？”

　　“啪”一声，二王子撑开银伞，亭檐上的雨珠立即噼里啪啦落在上面，宛如零咚的铃音。二王子抬头看雨，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忧郁的侧脸。他好像叹了一口气，又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温柔的沙哑：“他是我哥哥啊。”
　　然后他便如同他来时一般，踏雨去了。

　　李彦廷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我挨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二王子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李彦廷那明显的僵硬。
　　我想起很多人告诉过我——明熙皇帝李彦廷，弑父杀兄，六亲不认。

　　那之后，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半日后，李彦廷收到一个包裹，他没让我看。
　　里面是毒王格雒的人头。
　　蚩老二附书：圣女跑了，只有用这个老头儿凑个数，一命换一命，王爷笑纳。
　　李彦廷还真就在房间里哈哈大笑。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第二件事是：趋日的坟被刨了。
　　坟被刨了。
　　在云镜大本营、六常和云境五君一干高手环伺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坟！被！刨！了！
　　那个断崖上一片狼藉，阙日剑却没有带走。
　　我们一干人站在那个坑边默默，我心里正在哗哗飘雪，却听到六常在一边跟李彦廷说这事有蹊跷。

　　大概是我真的也帮不上什么忙，李彦廷也不费心跟我解释什么了。他这段时间是真的忙，一边跟那个鬼机灵的蚩老二密谋一些我听着都嫌烧脑的大事，一边还要处理朝中寄来的重要折子，脚不沾地，跟个陀螺似的，连□□的频率都从两天一次降为了一周一次，每天回来都把我搂过去倒床就睡。

　　有一回他叫我给他口，我吭哧吭哧在被子里忙活半天，好不容易缴了些公粮，爬出来的时候这个逼已经睡着了。
　　他端端正正地仰躺着，我趴在他身上，钻出来的时候正跟他面贴面。烛火昏黄，我跟他鼻尖贴着鼻尖，呼吸交缠，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他了。
　　他又瘦了，眼底青黑，青紫色的细小血管覆盖在眼皮上，即使是在睡眠里，眉间也蹙着，好像在梦里也苦苦思索着整人的阴谋诡计。我亲了亲那里，很心疼。

　　我也就能分析分析数据，连玩狼人杀的时候都打的是状态流，对那些阴谋诡计实在是力不从心，也帮不了他什么。
　　我在陷入了“我男人在外面殚精竭虑而我屁用没有”的自我厌弃中以后，就很低落，什么事也不想干。但是没有事干也是很苦恼的，不是发呆就是吃，一个月胖了一圈。
　　当有一天我幡然醒悟自己像个深闺怨妇的时候，裤腰带都有点短了。
　　遂痛定思痛，重新做人。
　　跑去找夷风学按摩。

　　李彦廷虽然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宅在房里闷头办公，或者接客，呸，见客。这致使云境其他人都跟我一样无所事事——或者更甚——我至少还是个理科生，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能跟李彦廷讨论个一句半句的，这些家伙都是体育生，更是狗屁不通！只会一天天在李彦廷办公室房顶上聚众赌博、吹牛打屁，过着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的生活——这种生活真的不好受，谁过谁知道。
　　我把夷风揪下来教我按摩，也是给他找事做，他应该谢谢我。

　　夷风经历奇异，以前在天竺暹罗那一带流亡过，为了谋生，学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古法按摩，我思前想后，觉得这对去疲劳十分有效，就来学了。
　　夷风先教我背人体穴位，我急于求成，只花了两天就把这个事办了，认真程度堪比备战高考。
　　却没想到在上手第一天就出了事。
　　因为学习这种东西势必需要实战，夷风便把霜降搞来当人体模型。

　　泰式古法按摩，懂自懂，跟一般按摩不一样，那是手脚并用，尺度很大……当时，我正坐在霜降屁股上，脚掌抵着他的腰，拉着他的肩膀死命往后搬，他就非常没有武林高手风度地嗷嗷直叫，夷风还蹲在一边说很好很好再用点力。
　　画面相当好看。

　　就在这时，我听到李彦廷的声音说：“你们在干什么？”
　　我抬起头，跟站在窗外的皇帝本人对了个正着。
　　因为霜降要叫，我们还特意找了一间离李彦廷办公室最远的房间，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里。
　　药丸。

　　后来洗澡的时候，又扯到古法按摩的事情，我跟他说我近来无事可做，看他辛苦，很心疼，才想去学来伺候他。
　　他还是不高兴：“那你学就学了，当看书，别上手。”
　　“这不行！这肯定不行！”我很坚决，“这肯定是要亲自动手的呀！我又是个新丁，万一穴位按错了，起了反效果怎么办？”
　　“那就不要学了。”他说。后来看我消沉了十多分钟，终于缴械投降，“好吧好吧，你去学，去学！”
　　最后约法三章：不碰、不看、不叫——不碰模特的皮肤，不乱看模特儿的□□，不准模特儿□□。

　　我答应得十分痛快，辅以糖衣炮弹：“我有你了，还看别人做什么？霜降那家伙的黑皮忒糙，夷风也太瘦了，跟个芦柴棒子似的，哪里有你好看？”
　　他被我夸得飘飘然，还是虎起脸，表示：“我其实还是很不乐意的！”
　　“哎呀哎呀，不带你这样的啊，之前赶路的时候风餐露宿，没有这么金贵的。我正经学手艺，点个穴还隔了两层布呢……”我边说边回忆夷风老师的课程，不可避免地想起课上那些宛如瑜伽般的高难度姿势，又有了些少儿不宜的联想，“我给你做这些……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似乎也有了画面，眼珠乌溜溜转了两下，扭过头专注地搓起了自己的手肘，不再跟我说话了。

　　第二天我给我的老师以及人体模型传达了李彦廷的意思，这两位表示坚决执行，绝不忤逆——在霜降用抹布塞住了自己的嘴之余，夷风还去找了一条大白毯子盖在了霜降身上，连头脸也不放过。
　　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一条被白布裹着的人形端端正正躺在床上，僵硬如同一截木桩，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夷风老师表示，这样很好，隔着这层大毯子，更有助于你精准掌握人体穴位，暹罗国那些大师，可是能够隔着裹尸布随意戳穿干尸们的各大穴位的。
　　我他妈没事戳穿干尸们的穴位我究竟图个啥？

　　在我的强烈建议下，夷风终于意识到用白布把活人从头兜到脚地裹起来不太好，就机智地把毯子换成了黑的。
　　我：“……”算了，学东西要紧。

　　中途李彦廷来突击检查了一番，相当满意。
　　彼时我正曲起霜降的一条腿，胸膛抵着他的胫骨往下压，同时双手按着他大腿内侧的穴位。我看到霜降在黑布下面扬起下颚，完全能够想象出他那副宛如分娩般极端痛苦的嘴脸——霜降这人虽武艺高强，内力全开时刀枪不入，却极端怕痒。我手生，穴位点不准却老点准痒痒肉，也是苦了霜降这位好同志，挠也挠不到，叫也不敢叫，我这几天总算明白过来，分明就是夷风在整他。

　　我们这间教室的床挨着窗户，李彦廷趴在窗台上跟我说话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贴着耳朵：“很努力呀。”
　　我的心因为当下这个尺度很大的姿势沉了一瞬，醋坛子毕竟是个真醋坛子，这一火起来根本不管你前一天说话算不算数。
　　可醋坛子这回没翻，还给我喂了一瓣橘子，说了句加油，就走了。
　　我回神一看，身下压的这一坨黑真是人鬼不分，还真得感谢夷风老师的奇思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