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柠檬甜》妗酒

10、第十颗糖

　　周日下午，云层时而遮挡住阳光，任宥在张爷爷家待了几个小时也没遇见宋冬，看着手表上的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到五点才动身，不然就要迟到了。

　　公交车一路摇晃，载着任宥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几乎是踩着点到教室。
　　可任宥坐下后，前面的位置还是空空如也。
　　不正常。

　　“温茉，温茉。”任宥小声叫着，趁着许良还没到教室，他喊着温茉直到对方转过头来，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宋冬没来吗？”
　　温茉摇头，眼里也是藏不住的关心：“她今天早上给我发消息，说她发烧了，今天得去打点滴，可能来不了了。”

　　“她发烧了？”任宥声音没收好扬起，惹得周围有人看过来，他又压得声音问，“是因为什么原因？”

　　温茉也不知道，猜测道：“可能着凉了。”

　　任宥抿唇，招招手让温茉靠近点，小声和她说了昨天发生的事。

　　少年五官俊朗线条分明漂亮，凑近时衣服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干净又清新。

　　温茉定定看着凑近的任宥，直到他在自己耳边开口才回神，听到内容更是瞪大双眼不可思议。

　　“什么？”

　　温茉的声音也差点没压住，眼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你们知道是谁做的吗？”

　　任宥摇摇头，但将后来宋冬和他在奶茶店聊得都倾盘托出。

　　温茉听完，秀眉一蹙反问：“你怀疑是周依婧？”

　　任宥点头，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他抬手往上拨弄，边回答着温茉：“嗯，但不确定。”

　　“你想怎么做？”温茉默契地猜到了任宥的想法，低声问。
　　任宥在她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两人一对视，默契地点头。

　　晚自修下课，温茉看准周依婧去打水，在她出去后就将她拉到了楼梯口，等周依婧回过神来时，任宥已经挡在了她面前。

　　“你们干嘛？”周依婧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

　　“是不是你找人围堵宋冬？”任宥语气很凶，眉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戾气，瞪着周依婧。

　　周依婧心咯噔一跳，今天看到宋冬没来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她问了那群人，他们只说小小惩戒了他一番，没有把她怎么样。
　　她眼神扑朔，却一口反驳：“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任宥心里那股火愈燃愈烈，声音也没控制住地放大，“如果宋冬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真的逃得掉吗？”

　　温茉顺势开口，继续煽风点火：“昨晚宋冬给我发消息说她住院了，今天不来学校。”
　　温茉侧头看向周依婧，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说，许老师会不会去了解情况？”

　　“你觉得，宋冬会是因为什么住院？”

　　“不可能！”周依婧听到住院，瞳孔瞬间放大，心墙坍塌，脱口而出，“他们说只是小小教训了一下，怎么可能让她住院。”
　　“果然是你。”任宥声音低沉，从牙缝中挤出着四个字。

　　温茉也瞪她，语气焦急：“你知道他们会给宋冬带来伤害吗？你自以为是的教训伤害到了宋冬你负的起责吗？”

　　周依婧见已经被他们发现，索性破罐子破摔，语无伦次地说：“生病了就治，不就是赔钱吗？我赔得起。”

　　“再说，是她先向老师告密我们喝奶茶的。”周依婧没有半点忏悔，反而振振有词地说，“都是她自己多管闲事应得的。”

　　“我现在打你一顿，赔钱让你去医院治，你愿意吗？”任宥眸光似寒冰，冷冷地看着周依婧，声音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他扬起下巴一字一顿，“我赔得起。”

　　他转动着手腕，手指的骨节咔咔发响，朝着周依婧逼近。

　　周依婧被任宥的低气压吓到，往后退，到最后直接贴在了墙角上，墙壁坚硬又冰冷，可都没有面前不断逼近的人气场恐怖，她以前真是瞎了觉得和他坐在一起会赏心悦目。

　　“你要干嘛？”周依婧语气慌乱，看着任宥握紧的拳头，下一秒就用力闭上了眼睛。

　　拳头在挥过来的瞬间停在耳畔，破空的风也戛然而止。

　　下一秒，任宥冰冷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响起，如锋利的剑。
　　“你也会害怕吗？”

　　“但这跟宋冬昨天受到的伤害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不打女生。”任宥冷冰冰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但你应该向宋冬道歉，她根本没有和老师说过你的事，这是无妄之灾。”

　　“怎么可......”周依婧震惊地抬头，“如果不是她还会有谁？”

　　“那边宋冬能看到，宿管阿姨不能吗？”任宥眼神冰冷，像在看个蠢货一般冷冷地说，“况且那里还有监控，你凭什么觉得是宋冬做的？”

　　“周依婧，没有确定的证据就伤害一个人，真的很蠢。”

　　说完，他转身离开，温茉跟在任宥身后，在离开时对周依婧说：“我想许老师也没有说过是因为有人告密吧？”
　　“周依婧，钱不是万能的，你必须和宋冬道歉。”

　　清泠冷淡的声音在空洞的楼梯间回荡，温茉也踏步离开，只剩下周依婧一个人。

　　“怎么可能不是她呢？”周依婧靠着墙壁喃喃自语，还是不敢相信，双手盖住脸颊闷声说，“我也没想让她住院啊。”

　　楼梯外走过两个人，他们讨论的声音传来。

　　“最近还是先别点奶茶了，我听说前几天教务处检查监控，正好撞到宿舍楼后面有人悄悄买奶茶，那天查了全校的监控，直接开会让每个班班主任看监控认领自己班学生呢。”

　　“抓这么严？学校真是惨无人道。”

　　嘭——周依婧心里最后一根支撑的柱子也倒了。

　　她双手颤抖，靠着墙角蹲下，她错怪了宋冬，甚至还让人去教训宋冬，如果，如果宋冬有个三长两短，她是不是......
　　就成了“凶手”？

　　周依婧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害怕。
　　为她的冲动、无知、鲁莽，而感到后悔。

　　她跑下楼，冲到食堂门口的电话亭，插入自己的卡拨出电话。
　　话筒里冰冷的嘟嘟声响起，一声声未歇，没人接。

　　周依婧不死心地继续打，第二个有人接了，对面还没开口，她便匆匆说：“爸爸，我好像做错了事。”

　　“大小姐？”电话里的声音冷淡又恭敬，是她爸的助理。

　　“怎么是你，我爸呢？”周依婧拧眉不满，掩饰住刚刚声音里的脆弱，冷淡地问。
　　“周董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我帮您转达。”

　　“不用了。”
　　咔哒——

　　周依婧直接挂了电话，在电话亭边蹲了下来。

　　她仰头，接近中秋，天空中的月亮皎皎地挂着，将那一片天幕都照得明媚。
　　月亮也很孤独吧，那么明亮的时候几乎看不到旁边的星星。

　　她爸永远那么忙，每天就是开会开会开会，自从妈妈去世后就拼了命投入在工作中，就连她上学都是助理送来，每周回到家也只有保姆和空荡荡的家。

　　周依婧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往回走，黑夜那样漫长，昏黄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投得孤伶。

　　夜晚回到宿舍蝉鸣也不停歇。
　　周依婧辗转反侧，她虽然平常脾气差了点，但从来没害过人，那种未知的担忧的害怕时时刻刻裹挟着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戳开了林亦扬的聊天框。

　　林亦扬回得很快，在知道她失眠之后幸灾乐祸地毒舌了两句，最后却还是叮嘱她带好耳机，打了电话过来。
　　周依婧没和他说昨天发生的事，只是闷闷地躲在被窝吸鼻子，后来听着林亦扬那边激烈的键盘声慢慢睡着。

　　任宥这天晚上也没睡着，想着宋冬打点滴的事，担心是不是昨天受惊过度。
　　他找了隔壁宿舍一个偷偷带了手机的男生，花钱找他借了一晚手机。

　　熄灯后，任宥躲到被子里，拿出手机，编辑了短信，给宋冬发过去。
　　电话号码是他下了晚自习找温茉拿的，现在十点半，不知道宋冬有没有休息。

　　【宋冬，我是任宥，借了别人的手机。温茉说你发烧了，还好吗？是因为昨天被吓到了吗？医生怎么说呢？记得按时喝药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学习进度你不用担心，我和温茉都做了笔记，安心养病，好好休息。明早七点我就将手机还给别人了，如果七点后看到，可以不用回，短信已被我删除。晚安。】

　　任宥发完短信，又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时，收到了宋冬的回信。

　　【任宥，我已经退烧了，不用担心。谢谢你的关心，是因为身体免疫力降低和吹风着凉，现在已经没事了，明天就会回学校上课，你早点休息，不用回复我了，晚安。】

　　那颗悬而未决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到了地上，任宥盯着宋冬的短信看了几秒，唇角渐渐上扬，删除消息藏好手机，将头从被窝里伸出来，如同干涸的旅人找到丰沛的泉水，猛地大口呼吸。

　　任宥是旅人，宋冬的消息是他止渴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