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来拼兮兮砍朕》我只想做一个好人

20、男人别嘴硬

　　县衙内有冤要诉的百姓实在是来往不断，习容恍惚以为自己只不过审完了几个案子，那边苏将军已经将人提了回来。

　　“那个狗官来了！”

　　“打死他——打死这个畜生！”

　　许是在堂上伸了冤屈的百姓逐渐增多，往日那些被欺压得越惨的，此刻见到海雁陇就格外激动。

　　“就是那个狗官，抢了我家五亩良田！”

　　“狗官，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你这丧良心的畜生，阎王老爷要把你丢进油锅里去炸！”

　　尤其是那对失了父亲，又没了儿子的夫妻。见到海雁陇时，几近流干的眼泪再次湿了眼眶。

　　病恹恹的妻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趁着衙役不注意，劈头抢了他手里的水火棍，不顾旁人的往海雁陇身上打去。

　　“嘶，你这人疯了啊。”被打到的青壮汉回过头，见到是那对可怜夫妻，凶神恶煞的表情化成了惊讶。

　　又见对方一副拼命的模样，哑然失了声，眸中略带惊恐地后退回到人群里。

　　而原本揪着海雁陇头发的大娘也矫健地跳开，把战场留给了夫妻俩。

　　现场一片混乱，习容等着那对夫妻打了十几棍，将海雁陇生生打得吐出一口血后，才叫人去拦住他们。

　　“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畜生啊。”妻子被衙役拉住，水火棍被夺走，原本终于有了些快意的脸上顿时又闪过无措。

　　老妻涕泗横流，老汉也是抓着衙役的胳膊苦苦哀求：“那畜生害死了我爹啊，他都七十多了，平日里积德行善，哪家困难时没受过他几幅免费的药啊。”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爹被活活打死。凭什么啊，我儿子才十四岁啊——他才十四岁啊！”

　　这般声泪俱下的哭诉，声声泣血，就是在场的衙役也有红了眼的。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他们这些吃官家饭的，这些年也要仰人鼻息，过得比狗都不如。

　　“凭什么啊——”

　　“就是啊，凭什么啊。”

　　人群就像被滴了水的油锅，噼里啪啦炸了开来。众人无不同情他们，可一想到自家遭过的苦，又恨不得变出把刀来劈死这狗官。

　　“今日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习容捧着本册子走到众人面前，沉声道。

　　“他是如何害人的，今日你们就如何还回去。”

　　人群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不知是谁带头喊起了‘天子圣明’，场面一度喧闹起来。

　　习容盯着衙役将他绑到柱子上，又叫人塞住他的嘴，免得他咬舌自尽。

　　“太医来了吗？”习容在现场找了半天，都没见到太医令的影子。直到她喊出声，早早到来的太医令才如梦初醒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臣来迟，望陛下恕罪。”

　　“不必讲究虚礼。”习容示意太医令搬一把板凳坐到海雁陇附近：“等会行刑的时候你多注意点，不要让他死了就行了。”

　　太医令低头称是，脑中回想起了六公主听闻他此行目的后，特意叫他带上的百年人参片。

　　姐弟二人的话如出一辙：“吊着一口气就行了，别让他太舒坦了。”

　　海雁陇自被关押往送京城后，一路想的，都是鲁王是否能起兵成功。只有亲眼见到那刘氏姐弟人头落地，他心中一口郁气才算有所发泄。

　　可任他再是往好的方向去想，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鲁王不会反的，失了自己这一枚重要的旗子后，他连兵权的边都摸不到。只靠着他暗地里养的那点虾兵蟹将，与朝廷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除非大部分世家都愿意倒戈投向他们。

　　可这又是怎么可能呢。纵然他们不满太后，可如今朝堂的局势却要叫他们不得不依附太后。依附强硬手腕下独揽朝纲的太后，依附太后身后手握重兵的徐家。

　　何况因为徐太后这个农家出身的非世家女子登上高位，如今朝堂上被器重、任用的寒门子弟愈发多了。

　　而他们光是与那几个先帝亲手扶持的泥腿子老臣斗，都要费上不少心力。

　　海雁陇对此含恨不甘，却依旧不悔。他自有他的傲气，谋反之事是自他出生起，就被教育着要去做的事业。

　　昔年海氏女入宫，短短几年内就除去了先帝所有皇子，如愿叫有海家血脉的孩子获封太子。若非先帝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都敢杀，如今执掌这天下的，早就是他们海家，而非刘家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海氏若想重振门楣，便只能摒弃旧主，投靠新帝。

　　叫一个女人，尤其是农户出身的低贱女人踩在头顶上，是所有世家子不齿的。

　　海雁陇负材矜地，只恨被家族推着尚了公主，他要被禁锢在一个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女人身上。将那个表面虚伪和善，自始至终压着他一头的女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十分美妙。

　　大不了就是一死，海雁陇望着被囚车顶部的木条框住的天空，无所谓的想。

　　会不会殃及家人他不在乎。如今所有人都要给玉祥陪葬，他只觉得欢喜。

　　别以为他看不出他们所谓的纵容底下，不过是不加掩饰的傲慢。他欢喜于那群自认为高高在上而瞧不上玉祥的人，要给平日里最看不起的人陪葬。

　　直到囚车被中途拦下，他于不解中回了临冶。

　　兜头就被臭鸡蛋砸了一身，海雁陇阴狠的眼神立刻就搜寻到了作案之人。

　　那人起初还有些胆怯，直到见到看守海雁陇的官差并无反应。众人有样学样扔烂菜叶、臭鸡蛋，打头的人自然也就不再显眼了。

　　海雁陇应该庆幸街上的人并不多，可满腔的杀意几乎膨胀到整片胸腔。他没去想为何往日络绎不绝的街道少了往来的人群、商贩，连店铺都几乎关门了。

　　囚车一路畅通地往县衙去，官差忍着恶臭，将海雁陇拽下车，一路踢打着挤进了人群里。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顿暴打。

　　海雁陇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对他动私刑，在此之前是没有人敢，事发后是没想过。

　　他想过被砍头，被五马分尸，甚至凌迟处死。

　　万万没想到会被一群刁民团团围住，个个凶神恶煞地想惩罚他。

　　惩罚他？哈？如此可笑。

　　阴冷的眼神扫视着几步之外紧捂鼻子的习容，又扫过另一边向申冤者分发海家钱财的主簿。海雁陇勾起唇角：“刘容，你蛊惑愚民，妄图越过朝廷私下行刑杀了我，不怕世家对付你吗哈哈哈哈。”

　　海雁陇吐出一口血，还有力气冷笑：“你以为杀了我一个人你的皇位就能坐稳了吗，今日你敢挑衅世家的威严，来时他们一个个都能亲自咬下你的血肉。”

　　习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她何尝不知道今日的举动就是在挑衅那些自认为已经把控住朝堂的老臣。

　　可是她还是做了。

　　“陛下是圣明天子，你这狗官胡咧咧什么！”

　　“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如何敢诅咒天子！”

　　“对！要是那些劳什子老臣要欺负陛下，就算我只是一个杀猪匠，我也看不过去！”

　　“对！这是咱陛下的天下，陛下可跟你们这群只知道抢民脂民膏的混账不一样，陛下他……他爱、爱民如子！”

　　“老天爷要保佑陛下长命百岁啊！”

　　周围响起一声声呼喊，那些拿回了自家田产的人，更是拦不住的要给习容磕头。

　　“你这狗官抢我们的田地，抢我们的粮食儿女，只有陛下才会主持公正，把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

　　“陛下是个好皇帝！”

　　“有陛下在，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海雁陇的眉毛在他未发觉的时刻深深皱了起来，他眼中头一次出现了茫然。

　　他看不懂那群人的感激涕零，也不懂习容使出的小小段为何就能叫他们如此心悦诚服了。

　　海雁陇只觉得荒唐，那群愚民愚不可及，眼皮子短浅。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就叫他们失去了尊严，匍匐在另一个人的脚下。

　　习容翻着册子，一个一个叫着号。

　　“赵大子，你儿子被海家无故打断一条腿。”习容看着排队的人数，保守预估海雁陇即将遭到的暴击。

　　“你朝他腿上打十棍子吧，照顾一下后面的人。”

　　被叫到的赵大子嘿嘿笑着走了出来，朝手掌吐了一口唾沫，手中被不知是谁递来了一根顺手的棍子。

　　赵大子红着眼眶大笑：“今天我赵老大也能给我儿子报仇了！”

　　说完提了棍子走上前，使出积攒了数年的怨气与恨意。超常发挥，第一下就砸断了海雁陇的小腿骨头。

　　小腿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海雁陇原本还忍着，直到赵大子打到第五下的时候，他紧绷着的神经突然一松，人便失去了意识。

　　“快含着人参。”初初恢复了些意识，循着声音吮着嘴里的东西，海雁陇又听到耳边的嘀咕声。

　　“真是糟蹋好东西。”

　　他下意识皱眉，想要训斥。可腿上钻心的痛叫他失了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大，你手都没力气了，还有五棍呢，让我来帮你算了。”

　　“滚滚滚，那可是我的！”

　　海雁陇甫一睁开眼睛，就见提着棍子狞笑的中年男人高高抬手。

　　“住——”海雁陇苍白的声音被生生遏制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