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寻欢》惊禅

11、章十一—白玉凤钗

　　只见掌柜的回柜台后吩咐几声，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伙计，拿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往里厅走。他便在前开路，想引我过去。见我脚步未动，掌柜的又折回来陪着笑，说，

　　“小公子，此处人多眼杂。您选礼物讨彩头必然是为了给心上人惊喜，若让人看见，不就失了乐趣。里厅已备好了茶，您可以细选慢看。兹要是瞧上的，不论价值都算本店的孝敬。只盼您再有白衫类似的好物件，还能想起小店，便是了。”

　　这凡夫俗子到会做人情，只怕我若是衣衫褴褛，便不是这幅光景了。

　　心里虽这样想，脚还是随他到了里厅。只见伙计打开一个个锦盒，里头宝剑、墨砚、珊瑚、佛像、夜明珠什么都有，他倒真是有心了。可这些东西说别致吧，倒也尚可，但成色比仙界的却是差多了，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致。拿眼扫过他置物的架子，只见角落里摆了个小小的盒子，尚有土色，未被打开。我便走过去，拿在手里。

　　盒子看着不值钱，甚至有些破旧，而多年的潮气似已侵蚀了包裹的绢布，看着便更不堪了。

　　掌柜的看我拿起着盒子，脸上喜形于色，又立马收敛，直夸我有眼光。又说这是他之前云游，在涿鹿一带收来的。是一个老农拿来典当，说是家里穷又是灾年，想换几个铜板买些粮食。而这盒里的东西，是他去河边取水时发现的。

　　说完，掌柜又眉飞色舞的表示，涿鹿一带是当年黄帝战蚩尤的战场，相传当年天界有两位仙女下凡助阵，不仅大破蚩尤，还双双嫁与黄帝为妻，成就了一段佳话。而盒里的物件，便是仙女留下的。

　　他说完，我便盯着他，似是时间有点久，他又干笑两声，说都是传说，传说，毕竟凡夫俗子的，哪真的见过仙啊。他却不知道，这误打误撞的故事，却有几分真实，因为我在这盒子上，确实感到了仙界的气息，只是被这土盒包着，似是有所污染。

　　打开盒子，里头是残破的绢布，而包着的，是一枚玉钗。钗身上似有雕花，却因为大片泥污包裹看不出原貌。我看看掌柜的，冷笑道，好一个有眼光。他也似有些尴尬，直让伙计打些温水来。

　　玉钗投进水里，那泥污便层层剥落。我细细摸索着它的纹路，似是有极小的仙家篆刻被蕴藏其中，又似凤羽龙鳞，倒是挺妙的。将玉钗从水里捞出来，伸手拽过被掌柜的抱在手里的白衫，细细的擦拭。他吃了一惊，面有愠色，倒也没敢说话。都折腾完，这玉钗终是脱去了那尘色，焕出了往日神采。

　　只见它通体乳白，钗尾落了一只凤凰，作回首之姿。而其翼融于钗身，道道金线藏于玉中，勾勒出羽毛之态。再一细观，那凤眼却似有灵般，是一抹朱红，可一转眼，那红色却消失无形，便只留下一个小洞，似在瞧着我似的。我拿起它走到窗边，对着月光细细打量，只见它周身散发莹白柔光，那凤凰便像活了似，果然是仙界之物，这倒是巧了。

　　掌柜的可能也没想到，这泥嘎哒愣是个宝贝，直喊怪了，怪了。现下眼珠子直转想要反悔，可我一瞪他，倒也没了脾气，谁让他不识货呢。

　　时间已耽搁许久，再呆下去怕是空青要等急了。我便让掌柜再找个精致的盒子来，好放玉钗，再取些碎银于我。毕竟我说来银两，若空手回去定是要露馅儿的。掌柜的虽不愿，但又忌惮我是谁家公子，便也咬着牙拿了些碎银过来，不多，倒也够用了。

　　我装作把发钗收进袖袍，反手却用须弥戒指扫过它，才算是收好。不然这一路走走看看难免掉出来，那就尴尬了。而碎银子也用袋子装了放好，这才大步向外头走去。掌柜的还在喋喋不休，让我定要再来照顾他生意，想来这当铺名字到响亮，叫万宝阁。只是不知我几时还能再下界，而人间又换了多少夏秋呢。

　　我快步往回走，隔着人群远远的看着空青，她站在那，依旧带着白玉面具，周围却围了三三两两几个男子，似在与她搭话。她倒是没理，仍是一副清冷的神态。我却是有些恼了，也怪我不该让她在原地等我，找一处安静地方让她歇歇脚也是好的。而那些男子的神态也让我不喜，虽是剑眉星目生的好相貌，却愣是让我瞧出几分猥琐。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我竟直直向几人撞过去，倒忘了自己的小身板。说来也怪，我周身突然隆了层白光，似是护甲，这几人愣是让我撞出了几步远，有一个直接坐在了地上。

　　“哪来的不长眼的杂碎……”

　　几人张嘴便骂，却被我冷眼看回去，陡然噤了声。呀呵，在月宫这么多年，倒是不知道这桃花眼有如此威力。当铺掌柜的也是，这几个凡人也是，被瞪一眼，便老实了？

　　不愿跟这几人纠缠，我赶忙望向空青，她那双深邃的黑眸却正在看着我。脸一红，话便绊了嘴，

　　“你……你没事儿吧？他们可曾对你不敬。”

　　她摇摇头。

　　“那便好，不然我饶不了他们。”

　　我又瞪了那几个男子一眼，他们身形一颤，拔腿居然跑了。

　　看我气鼓鼓的样子，空青却是笑了，她唇角微挑，轻声问我，“你一个小仙官，法术不会，内力全无，又如何教训他们呢？”

　　她这一问我倒是一愣，也是……空青道行法术皆在我之上，又何须我来救。想必刚才她不过是不愿跟凡人动手，才一言不发，这倒是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 可就算如此，他们……他们不是也让我瞪跑了么。”我小声嘀咕。

　　她却似未听见般换了话题，“你说去换银两，可都办妥了？”

　　我点头，捧着从掌柜那弄来的钱袋子。而她眸色清凉，明明是在看那袋子，我却觉得她在细细打量我。饶是隔着面具，我也知晓自己脸红了。

　　怕不是礼物一事，让她知晓了？

　　“那便好，我们便走走看看，你若有喜欢的，倒可以自己买了。”

　　她收回目光，缓步向前走，而我赶紧跟上。我想问她等我许久，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可刚才那几个泼皮把我的计划打乱了，又不知如何开口，她却出了声，

　　“前面有家酒肆颇有名气，我站了许久有些乏，便去尝些酒菜，稍作歇息吧。”

　　我自然是同意。想着我换了礼物，又拿来碎银，心情不由得好起来。这下还能再尝尝凡间的饮食，这一趟，可真是不白来啊。

　　小二招呼着我跟空青进门，却见大厅里人声鼎沸，食客分桌而坐，而席上酒肉尽有，闻着，还挺香的。随着上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姑苏街景，离地下的喧闹也远了些。小二问喝什么茶，茉莉龙井铁观音报了一串名字，我却不会选，只得看向空青求助。她倒似这的常客，点了雪前龙井，又要了一壶杨梅酒，和糟鸭、卤汁豆干、生煎包、团糕、三虾面之类的吃食。

　　密密麻麻摆了一桌子，看得我眼睛都直了，可她不动筷子，我自是不敢吃，只能吞吞口水。

　　“吃吧。”

　　她夹起一块卤汁豆干，我也学着，入口是酱香鲜甜交杂，配上豆制品那独特的香味，好吃的紧。而糟鸭那酒香丝丝入扣，肉韧且香，也是难得的滋味。生煎脆却不油，佐以嫩姜丝香醋却吃出了几分雅。而三虾面那虾仁脆弹，面条鲜香，恨不得连舌头都吞掉了。那团糕翠绿的颜色，更是分外惹人喜爱。软糯的口感，红豆的绵甜，配上青艾那淡淡的苦味，吃的我眼睛都笑弯了。这人间果然是个好地方，好吃的真多啊。可惜神仙虽有无尽寿元，平时吐纳清气却不热衷饮食，不然定能品出不少别的乐趣来。

　　我吃的欢畅，对面的空青却早早的停了筷子，拿了杨梅酒径自喝着。她手掌纤弱，手指却修长，捏着白瓷杯，却平添几分优雅。而倒酒时她便轻撩袖袍，露出那一抹皓腕。肌肤胜雪，似能看见下面的血管。

　　似是觉察到我盯着她，她目光从酒杯上挪开，看向我，

　　“想喝？”

　　我点头。

　　她便伸出手来，捏过我面前的白瓷杯，手腕轻压，杯中便盛满了淡紫色的琼浆，透出丝丝甜香。随后她把杯子递过来，就在我眼前两掌的地方，我似乎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和酒味杂在一起，说不出的迷离。

　　接过杯子的刹那，我的指尖轻触到她的指尖，而指腹亦在她手背上擦过。

　　酒还未饮，脸却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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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文章写的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