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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衍舒(五) ...

  •   瘟疫似乎一时间得到了控制,两天之后已经由不少人在服药之后依旧像前两个人一样,狂躁不止,可是均会在第二天好起来。众人都以为服药之后的狂躁之症只是有时限的,坚持过那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一时间希望在整个疫病区域飘荡。
      宫承衍擦了擦两鬓的汗,扶着营帐柱子,就那样席地而坐,看着眼前慢慢好起来的人们,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他的眼神温柔了很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章亦舒正在一边给那些好转的人送着复原身体的药,一边和颜悦色的说着什么。似乎有什么刺眼的东西,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宫承衍慢慢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视线更模糊了,他好像看见了师兄朝他走过来,似乎有些着急。
      宫承衍醒来的时候,章亦舒正在窗边,拧着帕子。宫承衍没有说话,章亦舒余光也看到了宫承衍醒来。营帐里一时间安静的只剩下帕子上的水滴在盆里的声音。
      宫承衍还是开口了,故意拉高音调说到:“师兄,我没事的,就是太累了,等这次事情结束,回去调养调养就好了。”
      章亦舒拧着帕子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片刻之后,又慢慢松开,声音嘶哑的说到:“调养,怎么调养,我们自小学医,你觉得你能瞒的过我。还是觉得失血过多是一件小事。”
      宫承衍看向章亦舒眼角微红,说到:“我没有打算瞒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那人为什么好转我是知道原因,那法子是有用的,星月草是有用的,那本书也不是我在街边摊子随便买的,那是我上山之前父亲交给我的,书上记载的方法看着离奇,实则有效。可是只用那星月草,是治不好狂躁之症的,只有从小用星月草泡药浴,服用星月草的人的血才可以如同那边蝙蝠一样可以消解那毒,为自己所用。那日我发现了此法,我想着可以晚一点自己悄悄的去实验,就悄悄的撕下了那一页,还编造了此书是无稽之谈的谎言蒙骗你和师傅。”
      宫承衍看着背对这就坐在床沿的章亦舒,一边心里想着章亦舒似乎最近消瘦了很多,估计是太累了。一边继续说到:“即从小泡药浴又服用星月草的人师门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不怕死,我也知道师兄那么聪明,迟早会发现救人的方法,可是我还是希望师兄活着,所以我才那么做,我每次只放给那些人喂一点点血,可是患疫病的人实在太多了。可是我还是不想让师兄去做这些事情啊。”
      宫承衍说完,营帐里又是一阵沉默,宫承衍慢慢的坐起来,双手放在章亦舒肩上,慢慢的让他转过来,面向自己,转过来的一瞬间章亦舒再也绷不住了,浑身不自控的颤抖起来,低着头,用帕子不停的擦着鼻子,眼泪确是一直没有流出来,只在眼眶里打转。
      宫承衍默默的把章亦舒按在自己怀里,一边轻扶着章亦舒的背,一边说到:“师兄,想哭就哭出来吧,眼泪流出来了我帮你擦,没事儿的,我在了。”
      日子如常的过着,好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但依旧有很多的人在等着救治。宫承衍又像平日一样坐在了营帐柱子边上,看着不远处的章亦舒,那天之后,两人都默契的不在提那天的事情,宫承衍知道师兄答应自己了会好好活着,不做傻事,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他更放心大胆的救人了。他每天晚上都悄悄的去救人,白天的时候就倚在营帐的柱子旁,看着章亦舒,一直看着,似乎看不够似的,等到他醒来时就已经在床上了。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很久没见到师傅了。不等他想到为什么,他的视线模糊了,他看到不远处的章亦舒一直在晃动晃动,慢慢的倒在了地上。他向往常一样揉了揉眼睛,猛然他发现这一次不是他视线模糊了,是章亦舒真的倒在了地上。他的师弟们正在奔过去,扶起章亦舒。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章亦舒旁边,模模糊糊的听见师弟们的哭泣声,他伸手探了探章亦舒脉搏,又探了探鼻息,手颤抖着拍了拍了章亦舒的脸,有什么红色的东西粘在了他在的手上,他无暇顾及,一声又一声的嘶哑着颤抖着叫着:“师兄,师兄。”
      可是这一次师兄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他,自始至终他的师兄都紧紧闭着眼睛。一旁的弟子看不下去了,哭着说到:“二师兄,大师兄已经离开了,已经离开了,他跟着师傅一块儿离开我们了。”
      宫承衍模糊中抓到了关键:“你说师傅,师傅怎么了,什么叫他跟着师傅离开了。”小弟子哭的泣不成声,根本没办法回答他。一旁稍显年长的弟子哽咽的说到:“二师兄,那天那人好转之后,大师兄便跟师傅说星月草说不定有用,他那另外那个发狂的人尝试了,发现只有星月草没用,又用了自已的血,结果就可以抑制。我们纷纷尝试,可是发现只有大师兄可以,后来师傅说应该是因为师兄从小就泡星月草的药浴和服用星月草,所以只有符合这个条件的人才可以。大师兄说他先暂时用血救人,不然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师傅和我们就继续研制别的救治法子,可是可是我们想尽了各种方法,翻阅了各种古籍,都没找到更好的法子。后来有一天师傅突然倒下了,他说自己身体早就撑不住,这一次是没办法了,他说他也是从小泡药浴服用星月草的,他也符合条件,他让我们瞒着你和大师兄,悄悄的用他的血救人。前些天师傅,师傅,师傅已经,已经撑不住离去了。今天大师兄也离开了。我们到底要怎么办,怎么才能救这些人啊。怎么办啊。。。”说完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宫承衍再也支撑不住了,他颓然的躺在地上,他看着自已手上的那抹红色粉末,原来师兄早就知道了,师兄也在保护他,那些好气色都是装出来的,那日渐消瘦的身体不是因为劳累,他怎么就没发现呢?他以为只要自己站出来,就可以救下师兄,救下那些百姓,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可是师傅也好,师兄也好,他自己也好,他们每个人都在牺牲自己,互相隐瞒着,都希望对方能活着,都希望可以救治那些百姓。可是最后,他们谁也救不了,谁也没保护好,谁也没活下去。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他也不知道啊。
      太阳久违的出来了,阳光真刺眼啊,宫承衍慢慢的如是想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太阳照着宫承衍和章亦舒的身体上,映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风吹过,黑烟飘向空中,白色的营帐变得模糊,一切都随风远去了。日月交替,斗转星移,树叶黄了,迎来大雪,覆盖了一切。不知多少个日月之后,这里已经原来的山谷变成一片林荫,树木葱郁。
      醒来醒来,一声又一声悠远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金光拂过,一棵大树下,宫承衍章亦舒正躺在那里,恍如昨日,面色红润,似乎只是睡着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宫承衍和章亦舒相继醒来。大梦一场,两人醒来,只听见空中传来法阵已成,二位自此就是一体,可共享生命,但切忌右边这位为承受他人生命之人,如果再一次失去生命,则无法再次共享。章亦舒看了看自己,暗暗的想他一定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悠远的声音消失,一道金光一分为二没入两人身体。两人正想着怎么离开幻镜。大树背后,姜叶出现二人面前,章亦舒看到师傅,非常高兴的朝着师傅奔过去,高兴的拥抱着姜叶。宫承压来不及阻拦只好大声吼道:“师兄小心。”章亦舒回头,脸上笑容未去,忽然背后一阵剧痛,就这样踉跄着铺在了向他奔来的宫承衍怀里。不待章亦舒反映,姜叶就再次一拂袖,宫承衍也晕倒在地。姜叶将两人放平在地,交叠二人的手,然后捏决,从章亦舒身体里抽出一道金光,慢慢的没入宫承衍身体里。金光消失,姜叶也消失了。风拂过,一切随风而散。
      大殿内,众人焦急等待,片刻后,宫承衍醒来,他醒来的那一刻没站稳就立刻奔向章亦舒,走到跟前,又不敢再往前。颤抖着声音说到:“师傅,师傅,你快看看师兄。快看看。”
      沈肖立马走向章亦舒,一旁的竺水和阳景对视一眼,神色一凝。
      片刻,沈肖叹息,轻轻的抚了下章亦舒的头发。抬头看向眼神绝望的宫承衍说到:“舒儿已经走了。”
      宫承衍双眼呆滞,不作言语。一旁的沈肖,背对着宫承衍掩盖住内心的悲伤,安慰到说:“衍儿,你已经尽力了,不要为难自己。万物生生不息,不停轮转。有缘自会再见,莫要强求。”
      宫承衍依然默然不语,一旁的阳景暗道不对,立刻走到宫承衍身边,探手到宫承衍脖颈,着急开口道:“不好,他正在自绝心脉。”
      背对着宫承衍的沈肖此时也发现不对,立刻点了宫承衍心口几个穴位,宫承衍便晕倒在地。
      第二天等众人发现之时,宫承衍早就带着章亦舒的尸首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信中写道:双龙佩现下在他身体里,哪一日天地大阵需要的时候,他自会出现。并留言幻镜里他已经救下师兄,但是最后关头被姜叶,更准确的说是他在晕倒模糊之际看到的一个面容不清,身穿黑衣的人。他怀疑此人与之前他们遇到的黑衣人为同一人,在他和师兄晕倒的时候,做了什么,才会导致他们从幻镜中醒来之后,师兄已经气绝。
      枫樱殿一时间悲伤弥漫,竺水似乎也深受影响。阳景依旧向往常一样站在他身后,樱花随风而动,落在了竺水肩头、发顶。阳景上前伸手拿下,看着竺水的眼睛,说到:“世间万物自有定数,上一次宫承衍已经逆天改命,这一次不成功是很正常的。世间之事,不是都能得到圆满。”
      竺水默然,片刻后说到:“我只是觉得章亦舒走了,他再也看不见这殿里的樱花,也看不见这人间的景色了。他好像还带走了宫承衍,日后这世间风起潮落,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风扬起,带着零落的花瓣飘向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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