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县试第一，但没钱供了》白衣慕卿相

3、红薯

　　这声声话语尖锐的跟利刃一样，砍在人身上，让人生疼。但又有点像逃荒时必须要挑破的脚泡，否则磨破了化脓了整双脚都要疼的抽搐起来。
　　凌沈氏拼命的想着，想学一个读书人，想绞尽脑汁的将自己这一刻的疼痛找一个生动形象的物件，好缓解自己这一刻克制不住的泪。
　　不知为何就忽然一下掉落的眼泪。

　　她还记得，记得凌大哥憨憨的笑着，笑着说：“我虽然没什么大钱，女子三金也凑不齐全，但银镯子还是要的。”
　　“俺们这边的风俗，正经人家娶媳妇都要的，你不许拒绝。咱们也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瞧着哭出声来的凌沈氏，凌阳反倒是松口气。甚至觉得耳畔徘徊的呜咽声，都有些勃勃的生机。

　　凌沈氏痛哭一场，望着从容端坐在土炕上的凌阳，红了红脸，“那……那你以后读书……”

　　“读书之前，要有长久的营生。否则都读不安心，我是做不到跟……”凌阳话语都带着对原身的敬佩：“边读书边琢磨补贴家用。”
　　“说实话，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五谷都分不清楚。”

　　“让你卖田，一方面需要钱，另一方面哪怕农耕了我也没法下田。可若是我不下田干活，村里的闲话不断，若是有人指责凌阳不孝，让寡母干重活自己享受，那我就算咬牙科考也会被剥夺功名。”

　　凌沈氏如遭雷击。

　　“不过，我能做些小买卖。等钱赚够了再去读书。”凌阳唯恐自己一时间给的信息太过炸裂，让封建思维的妇人接受不了，于是便含笑转移话题，“带我去厨房看看吧。看看红薯这些跟我那边是否一样。如果一样的话，我卖几个方子给食肆，咱们就能缓口气了。”

　　凌沈氏迎着凌阳亮晶晶的双眸，感觉自己眼睛都被灼伤了。这富贵小少爷鬼被招魂过来当替死鬼，却也没幽怨，反倒是积极琢磨活下来。
　　或许也是沈大哥和小阳在天之灵在保佑，保佑她做恶事还来了个心地善良的好少爷。

　　思忖着愧疚着，凌沈氏倒是不在卖田之事上有所坚持了，喑哑着声道：“我……我听你的。你现在还病着，先喝药先养好身体。红薯的事情不急，咱们家红薯也没。所以还是我去找族长问问卖田的事情。咱们有钱了再说其他。”
　　说完，凌沈氏身形都有些飞快，急急忙忙往外就跑。

　　凌阳恍惚一瞬后，揉着自己咕咕唱响的五脏庙，默默躺回在床上。

　　去厨房查查家底这种活，他目前不想看。
　　害怕一看，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就想寻死了！
　　眼下这遭遇，还不如被绑、架了。
　　绑、架被撕、票前，他都吃顿饱饭！

　　就在凌阳哀怨时，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外头响起一声低沉，带着慈爱的呼喊：“小阳。”

　　凌阳缓缓爬起来，抬手往自己干煸没肉的脸颊一掐，努力露出个笑脸，看向推门而来的老者。

　　从记忆里扒拉了一下，便发现眼前这人乃是凌家族长，也是玉湖村村长，名凌青云。为人处事算公正，因此在村里还是挺有威望的。

　　“伯祖父。”凌阳循着记忆，费力的起身，想要弯腰问好。

　　“你赶紧躺下。”凌青云看着面色还灰白的凌阳，反倒是步伐矫健去搀扶一把，“你眼下熬过来了，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凡事想想好的。”

　　“我会的。”

　　凌青云定睛看了又看，瞧着孩子眉眼间没了从前的忧郁苦闷，反倒是真大彻大悟的模样。见状他松口气。

　　凌家出个县案首，他们整个村，整个族都与有荣焉着。但那些达官贵人的权利斗争，他们也不懂，以致于孩子连府试都没去参加还被打了一顿。为了吊人一口命，六房非但卖掉了三间新起的大院，来到这老宅，就连他们凌家一族也凑出了三两银子医药费来。
　　可再多钱，他们也凑不出来了。
　　眼下凌沈氏说要凌阳要卖田，寻个买卖……

　　琢磨着，凌青云又宽慰了两句，才不急不缓问起卖田的事情。

　　凌阳口齿伶俐诉说一番，又加重了一点：“年年县试，年年都有第一。趁着现在新的一年县试还未开始，我这个县试案首还算有些名号，所以我琢磨做点吃食。”
　　“小摊小贩，县城里的官吏乡绅都看不上。当然他们见我琢磨商贾之道，就会愈发不屑。他们不屑，反能够让我大赚一笔，先过个好年。”

　　边说，他环顾了破旧漏风的土屋，眼里带着黯然：“我爹攒了大半辈子，才建房搬家。我目前作为一家之主，却连自己家都养活不下去，那再执念读书所谓的明礼也是虚假的。”

　　这番话语确确实实说明是凌阳决定要买田，不是沈氏撺掇后，凌青云缓缓吁出一口气，和声道：“红薯我家倒是有。先借你五十斤。至于田，我让你有梁叔先买下。”
　　“等你出息了，到时候买回去。”
　　“先不去衙门过契。那还得交三十文钱。眼下能省则省一点。你认字，我认字，你有梁叔也不是睁眼瞎，再找族老做个中间见证，自己起草文书就行。”

　　凌阳只觉暖流缓缓而过。这……这难得的遇见好事。
　　“多谢伯祖父。”

　　“应该的。”凌青云又叮嘱了几句。

　　回家后又招来自家三儿子吩咐人准备银两。

　　只不过进货之前来探望老爹的凌有梁表情一变。但迎着亲爹和善的眼神，还是答应下来：“权当我提前跟秀才公老爷打好关系。”
　　“反正那沈夫子说了，县官最多呆个十年。咱十年后，凌阳才二十岁，去参加府试也来得及。”

　　“我知道你活络，当个货郎走街串巷卖东西还攒了家业能在镇子上开个杂货铺。所以也带带凌阳。他们要做有关红薯的吃食。”凌青云道：“小阳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反而能青云直上的人物。咱们凌家没出息，孩子受委屈都没办法。”
　　带着痛惜说完，老爷子目光带着狠：“可咱下一辈不能这样了。你活络，凌阳识文断字，你们就得互帮互助，到时候做点买卖，起码先像县里的宋家一样，算号人物！”

　　最后四个字，凌青云几乎用尽了自己一辈子的勇气，红着眼，强调。
　　要是凌阳能够考出去，哪怕只是一个秀才，他们凌家都能跟着享受免税啊！凌阳要是做夫子教导乡亲们识文断字，那他们村也就越多人能去城里讨生活。

　　结果呢这些美好的未来被硬生生拦腰斩断了。
　　狗官！

　　凌有梁迎着老好人一辈子的亲爹双眸迸发出的火焰，赶忙道：“爹，您放心，我买田！”
　　边说，他拍抚着自家老爹后背，替人顺气，边转移话题当然也是困惑：“可若是做了买卖，听说以后就不能科举做官啊。”

　　“挂你名下不就行？你给族人一口饭吃，大家不说你一句好？本地乡绅难道还不给咱一条活路？”

　　闻言，凌有梁点点头，只是他琢磨不透：“红薯这玩意，冬日捧着当个零嘴倒好，咱庄稼人倒是爱吃。可大户人家没人吃，在他们眼里是红薯是猪食啊！能卖出去吗？”

　　“咱们老凌家难得冒烟，别人泼凉水就算了，你个堂伯父泼什么凉水？万一有大户人家就爱吃猪食呢？那猪下水不也是有人尝？”

　　看着说着气得胡子都跟着抖起来的老爹，凌有梁飞快点点头，“行行行。我回院子取钱，咱先把田的事情敲定下来。”

　　凌青云见状吁口气，派孙子把凌家族老喊过来。
　　带着两名族老做见证，因凌阳还在病中，便直接去凌阳家中交割清楚。

　　对此买卖，双方都是自愿，甚至算一方带着帮扶性质，连地里产出都算了钱。所以颇为愉快就签字画押。
　　而后见证人们连茶水都不喝，飞快离开。毕竟目前六房家底如何，他们门清。破碗，都是他们凑出来的。

　　与此同时，望着两亩薄田兑换的四两八钱银子，凌阳只觉自己肚子敢咕咕咕发饥饿的声响了。

　　“我……我去煮红薯。”凌沈氏听得狭窄屋内发出的声响，抹了把泪，沉声道。

　　凌阳重重点点头：“蒸红薯也行，吃饱饭，咱们明天去集市看看。”

　　闻言，凌沈氏步伐更快了些，往外走。
　　但没走两步，就见去而复返的凌有梁。当即一惊，问的小心翼翼：“有梁弟，怎么了？”

　　“嫂子，”凌有梁含笑道：“契约签了，你可不能后悔啊。我来找小阳问问红薯这事。要不然我去进货都不踏实，心痒痒的。这有钱人家眼里的猪食怎么能卖呢？”
　　说着，凌有梁表示自己真是挠心挠肺那个急啊。
　　于是也不跟凌沈氏说其他了，直接推门找凌阳。

　　听完来意后，凌阳瞧着浓眉大眼瞧着亲切实诚的凌有梁，村子里唯一镇子都有房的大户人家，靠自己在镇子上混出杂货铺的人物，双眸亮晶晶的，直接开口问：“伯父，侄子厚颜，您厨艺如何？”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厨艺，你伯娘厨艺到还是行。”

　　闻言，凌阳清清嗓子，声音低了些：“侄子先前有赖县尊大人青睐看过县学里的藏书。这红薯源于闵越那边，那里的地方志写着几种做法。也都是他们那边推广传承红薯摸索出来的。眼下我也是无奈之举，才琢磨尝试其中的办法。”

　　“其中有一种叫油炸红薯丸子。此法我家目前是尝试不得的，若是伯娘厨艺好。您可以记住步骤让伯娘试一试。”
　　说着仿若唯恐人拒绝一般，直接将油炸红薯丸子的步骤说了个清清楚楚。

　　此言不亚于惊雷，凌有梁彻底傻了：“你……你要养家的配方就这么告诉我了？”

　　“我也是书上来看的，又不是我创出来的。”凌阳直白无比。
　　说起来要不是他零花钱最大的金主——爷爷，老了老了爱采菊东篱下的田园生活，他也不会彩衣娱亲恶补小麦稻米长什么样子。
　　不过他的农业知识仅限于此。
　　也是因此才选择卖田，而不是像看过的种田文，选择从山里找原材料，进行加工。

　　至于红薯的花式吃法，还是他爷爷，那老年智能机立体环绕声。
　　于是他和老爷子养的鹦鹉，就被迫记住了红薯润肠通便十八道大全。

　　“说来咱卖红薯这吃食，还能润肠胃呢，帮助解决出恭难问题。”

　　凌有梁：“你个读书人，怎么张口就出恭呢？”
　　“咱……冷静一点，你……你们跟我回家。我倒是记不住这么多步骤。让你伯娘晚上做一做。若是可行，你们在尝试。不然这些卖田的银两还是好好的养身体。”

　　说完，凌有梁倒是风风火火，“我去驾车，现在就回镇上！”

　　凌阳闻言毫不犹豫应下。
　　能蹭顿白米饭，哪怕白米粥也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