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召唤师》枕骨以眠

43、特案组

　　时间倒回到羽朝离开的那一天，A市迎来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

　　城市的泄洪系统第一次遇到如此艰巨的任务，街道上的下水道不断地吞吐着积水，路边散落的垃圾随着漂泊大雨四处游荡。上学的，上班的都撑着伞面色不虞，恶劣的天气还要外出，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这样的雨天只适合在家里蒙着被子睡大觉而不是走在泥泞的路上。

　　薛岩撑着一把用了很多年的蓝色格子伞。但是伞在大雨和强劲的风面前根本无济于事，冷风夹着雨水啪啪地往他脸上打，雨伞顶着风，伞柄也微微弯折了。

　　他今天休假，他不用去上班，他外出是为了接恋人一起去过纪念日。

　　虽然这天气十分的不妙，他整洁的衣服难免沾染了雨水了几点污渍，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恋人还在等他，薛岩嘴角又勾起一点笑意。

　　放在裤子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薛岩两只手都握着伞柄，腾不出手来接电话。他的目光在四处扫了扫，准备找一个避雨的地方停下来。

　　电话自动挂断了，但是没一秒，又开始震动起来，看上去是有急事。

　　薛岩不得不淌过一道水沟跑到便利店的门口，胡乱把沾湿的手指往裤子上蹭了蹭，用下巴和肩膀夹着雨伞，一手去拿手机。

　　“宝贝，怎么啦？我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外边的雨很大，薛岩一开始没有听见对面的声音，只是出于本能地哄着对面的恋人。

　　但是很快，他脸色一变，雨伞也差点没夹住。

　　“别哭别哭！我马上过来！你，你自己把门关好，我没来之前，谁敲门都不能开，听见了吗？！”

　　薛岩的指尖泛白，面色惨淡，看起来比阴云密布的天空还要恐怖。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重新握住伞柄往外走去。一阵强风吹来，伞面被风吹得翻折了过去，倾盆大雨像玻璃珠子似的噼里啪啦打在他脑袋上、脸上、身体上，他彻彻底底成为了一只落汤鸡。

　　比起身上的冷，薛岩心底的寒意怎么也抑制不住。手抖了几下，才把伞面翻折回原本的模样。

　　再也顾不上积水和衣着的整洁，他大步流星地淌着一地的污水，在风雨中往小公寓走去。

　　那是许阑的家。

　　小公寓坐落在一个老旧小巷子的最深处，是上个世纪遗留的建筑，看上去像危房。这栋房子很快就要拆迁了，这两天许阑都在小公寓收拾东西准备搬去安置房。

　　薛岩收起雨伞，踏上狭窄的楼梯，墙皮还簌簌簌地往下掉落粉尘。

　　他有房子的钥匙，是许阑给他的。只是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抖着的手，怎么也不敢打开这扇门，心里闪过万千念头。

　　“小阑。”

　　他迅速关上房间的门，许阑惊恐地看过去，一见到是薛岩，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雷声阵阵中，薛岩看清了房间内的情况，他遍体生寒。

　　许阑站在沙发边，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

　　血......

　　哪里来的血？

　　是沙发上淌下来的。

　　许阑丢掉刀，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抱住薛岩：“不是我！不是我！我回来的时候在玄关捡到的刀，我一进来看，他已经......已经......”

　　薛岩严肃道：“小阑，听我说，你不能对我撒谎，你确定你一回来就是这样吗？”

　　许阑哽咽：“是的是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他昨天还......”

　　薛岩认真看了看许阑，突然松了口气，不是许阑就好。

　　“别慌，不是你。我们先报警，交给警察处理。”

　　许阑早就慌了神，在发现沙发上的人毫无气息的时候，他就一直愣在原地。薛岩不清楚情况，许阑打电话的时候只哭着说家里死了人，薛岩怕是许阑，所以喊他关上门什么也别干。

　　许阑不会撒谎，这一点薛岩很清楚。

　　所以他来之后才报警。

　　出警的速度很快，先是被带到了刑侦大队做了第一次笔录。薛岩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根据许阑告诉他的来坦白他所知道的事情，许阑，许阑就更加不知道了，他现在还心神不定，被吓得不轻。

　　再然后就是被带到医院检查，然后就是暂时观察，等待一轮又一轮的提审和调查。

　　这个案子本来不应该落到李霆手里。

　　但是偏偏就是出了怪事。

　　一间五六平米的小房间里，四面都是墙壁，薛岩的胸膛、手臂、手指上全部都戴上了感应器。

　　这是刑侦专门针对嫌疑人的心理测试。

　　专业人员会在一边提出特定的有指向性的问题，受审者需要如实回答问题，然后专业人员会根据仪器上反应的图谱来分析受审人的心理和他是否撒谎。

　　提问的是刑侦大队经验丰富的刑警，她看着电脑上的图谱，眼神犀利：“你叫薛岩？”

　　“是。”

　　“事发当天你到受害人家中干什么？”

　　“去接我的恋人一起出去过纪念日。”

　　“刀是你的吗？”

　　“不是。”

　　“你碰过那把刀吗？”

　　“没有。”

　　三个摄像头对着，一间狭窄的房间，面对面的询问，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和窒息。

　　薛岩一一回答，面上的神情没有明显变化。

　　图谱上反应的黄色线条没有明显的起伏波动，分析数据阳性指标不高。

　　负责测试的警员徐玲钰从里面出来，她摇摇头：“一个案子，做过和没做过的反应肯定是不一样的。生理上的反应是人下意识克制不住的，但是这两人的排查下来，从图谱分析的数据看，没有撒谎。”

　　徐玲钰已经是这一片经验最丰富，能力最出色的心理测试员了，她都分析不出来，就更加没有旁人能找出破绽。

　　再加上公检法几轮提审下来，记录上看不出问题。

　　但是难就难在一个地方，DNA监测提取到了类似许阑的DNA信息。

　　而刀面上的指纹，居然提取到了两枚指纹，其中一枚指纹是和薛岩高度重合的指纹。

　　可是从薛岩每一次的反应和笔录来看，他从来没有碰过那一把刀。那上面的指纹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刑侦顺着线索又找到了另外一个人，许阑的同卵双胞胎弟弟，许卿。

　　再次进行DNA检测之后，发现，另外的一枚指纹和血液中的DNA信息不是和许阑重合，而是和许卿重合。

　　而许卿也没能挨过徐玲钰的心理审问，很快就丢盔弃甲承认事实。

　　事情如果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么根本不会转交给李霆的特案组来接手。

　　因为，法医的鉴定结果是，在许卿伤人之前，死者已经死亡。

　　那一枚和薛岩高度重合的指纹成为了疑点。因为薛岩没有双胞胎，没有父母在世，现有的DNA数据库中的信息也不与薛岩的近亲吻合。

　　但是薛岩始终不承认，他也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那么，那一枚指纹究竟是怎么回事？

　　刑侦大队想到了特案组。

　　李霆好不容易清净了一天，这案子就找上门来了，他也很无奈。先是走了流程使用了研究所那边的脑电波仪器，还是没有检测出不对劲的地方，现有的技术都用过了，不行。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找羽朝。

　　羽朝是早上七点的动车。

　　B市这边安排了司机把他送到了车站，本来B市还想开车把他送回A市的，但是羽朝不好意思麻烦他们，一来一回挺费事的，他自己行李也不多，拎包上了动车就走还方便些。

　　“谢谢你啊，那我走了。”

　　“小事，你慢走啊，一路顺风。”

　　羽朝踏上了回A市的车，路上，后边有个婴儿一直在哭。羽朝能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孩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本来想要在车上睡觉的想法不能实现了。

　　闲着也是闲着，羽朝拿出手机关注A市区这两天的新闻。

　　不过移交给特案组的案子，一般没有结果出来之前，是不会走漏风声的。所以很遗憾，羽朝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只能等回了A市才能了解事情原委。

　　下了车，一出出站台，羽朝就看到了李霆。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站在一个垃圾桶旁边，手里夹着一根烟。

　　“李队。”

　　羽朝大步走过去，“这次很棘手吗？都抽上烟了。”

　　李霆把烟在垃圾桶的灭烟区域熄灭，拍拍手，“先上车。”

　　也不能说棘手，至少已经找到了一个嫌疑人。

　　但是另外一个指纹迟迟没有进展，确实很头疼。如果过了期限，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就不能一直押着薛岩不放。

　　时间是不等人的。

　　到了车上，等羽朝坐稳放好唢呐包，系上安全带，李霆拿出自己的办公手机，解锁之后找出加密的扫描文件，把手机递给羽朝。

　　“你先看一下这些记录，看看我们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这话真的是谦虚了，专业人员那肯定是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不过羽朝确实需要先了解一下事情进展，他快速浏览着手机里扫描的文件，眉头一点点蹙起来。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许卿的动机是为了拆迁款的话，死者曾经对许阑说过拆迁款都归许卿，因为许阑找了个男的，他父亲气的要死。

　　既然如此，许卿为什么还要下手？

　　还有那个与薛岩重合的指纹，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