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凛冬（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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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外邮箱的确没那么好查，国安的同事帮他解析了一阵儿才帮他调出了几个登入登出的IP地址。但很奇怪的是，这几个地址要么是安氏大楼，要么就是一栋C城的民宅，而且这民宅的房屋所有权人写的还是安宥星的名字。
难道真的是安宥星雇的人来调查楚银晴婚内出轨的情况为了给自己洗白？
戚烨霖怀疑了一阵儿，又摇了摇头。因为如果真是这样，安宥星不必多此一举地留上个邮箱，直接请狗仔发布照片炒舆论就好了。
这条线索到此为止，戚烨霖现在不得不承认那个幕后黑手实在狡猾。他明天就要回岚县了，当事双方防他跟防贼一样，自然也不会让他拿到再多可以继续查下去的东西。
想来也已经给楚家的两位家长留下了求助热线，戚烨霖最后给这邮箱发了张狗仔大哥的照片，警告那幕后黑手同样到此为止之后，就按照同事之前教他的方法把两部手机里的追踪程序全都拆掉了，打算之后静观其变。
弄完自己的，戚烨霖忽然发现屋子里还有个重点关注对象，于是便把陆煦的手机也拿了过来鼓捣了一阵，再三叮嘱他不要和楚银晴互打电话、互发短信，以防泄露商业秘密。
陆煦见他说得神乎其神，所以老老实实地把手机交给他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到底是攻略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之前也没这么霸道过啊？”
戚烨霖抬起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如果我成功了的话今天还用在你家睡沙发吗？”
自己的失败固然遗憾，但是朋友的失败却更令人欣慰。于是陆煦便笑了起来，又劝了他一遍：“我昨天晚上可嘱咐过你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些人真是风凉话张嘴就来。听着也没什么真心安慰他的意思在，戚烨霖毫不犹豫地插了一刀过去：“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不知道谁今天一大早就开始翻垃圾桶，把昨晚扔了的东西又全都捡回来了。”
果然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被他噎得有点窘迫，沉默了一会儿直接开始叮嘱他们明天路上小心了，一副迫不及待要送客的架势。戚烨霖左耳进右耳出，随口应着。
要还手机的时候，他忽然突发奇想地问道：“你不怕我往这上面装窃听器？”
陆煦摊了下手笑道：“你都把唐书搁我身边了，用不着再多此一举吧？”
听朋友这么坦然地提起，戚烨霖却有点意外，本能地躲闪了一下眼睛，但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道理，又重新把眼珠转了回来。
“当初可是你要把财务大权交出去的。我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人，自然要向着我一点儿。况且，她现在也不和我打小报告了。”
说了一大串来澄清自己没什么想插手他公司经营的想法，感觉气氛略微严肃，戚烨霖便又挤了挤眼睛，轻松道：“我的魅力哪儿比得上陆总呀。”
“是吗？”陆煦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看上去没什么和他开玩笑的想法，望着一个地方发了会儿呆，像是想什么入了定，再转过头便正色道：“烨霖，界虹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戚烨霖困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朋友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陆煦又换了他熟悉的部分说：“那兴泉资本和建投证券，你总知道？”
“那不是你的大东家吗？”
戚烨霖回答之后才明白对方提问的根源，立刻恍然大悟地啊了几声，澄清道：“陆煦你别反咬我一口。你当时要反收购拜托我找资方，我可没什么要控制你的意图。况且这两家都是我表嫂的，她和所有姓戚的不是仇人胜似仇人，一年到头说不上两句话。”
陆煦像是对他今天这一点就着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连忙打断了：“我又没有说你什么……”戚烨霖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又见朋友若有所思道：“只是总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稍微从这个表情中读出了一点深意，戚烨霖跟着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便重新笑了出来。
“怎么？招股说明书披露的前夜后悔上市了？”他打趣道，“我看你昨天在小方老师面前装腔作势挺开心的呀。要不要我也给你找个壳子，来个金蝉脱壳？”
陆煦斜了他一眼，显然不想理他的戒断疗法，又继续放了会儿空，摇了摇头，但后来又点了点头，肯定道：“你说的有道理。煦·榆这座小庙，住不了那么多尊大佛。”
这下懂了，当初表姐夫是生怕控制权被稀释所以不肯上市，而陆煦今天是相当希望这来源于戚家的控制权被市场给稀释稀释。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戚烨霖佯装感叹，也来上了句风凉话，“要不就从了灵迅呗，我看方歆挺想要你的控制权的，各个方面。”边说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边，暗示意味十足。
几次三番地挑衅，朋友显然有点忍无可忍，吸了口气，然后毫不客气地也回上了他一刀：“灵迅可是安氏的股东，你确定要替他说话？”
行了，这下可不敢说话了，要不然又得把上午那颠倒黑白的指责听上一遍。
戚烨霖举双手投降，悻悻地把手机交还给了对方，但还是不甘示弱地搬起了房间里的另一个救兵，叫道：“习习，你说老哥怎么说话不算话呢？前天就答应给我们买烧烤回来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这买了两天都没买回来。”
话音未落，他便成功看到陆煦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戚烨霖微笑地做了个恭送的手势，请这位大佛出去买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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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休了又好像没休，重返工作岗位的戚烨霖只剩下了疲惫：上一摊儿年终总结还没做完的疲惫，以及新工作亟待处理的疲惫。
县人代会召开前夕给他提干也不知道究竟是奖励还是惩罚，他现在甚至都怀疑是这些人活儿干不完所以要赶紧抓他一个积极性极高的劳动力了。毕竟县长直接发话让他“干中学”了，可谓一点儿缓冲期都不给他。
昏天黑地的工作任务中，戚烨霖经常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去C城只是做了个长长的梦，于是现在梦醒了，留给他的只剩下了一点点眩晕和头痛。
直到小年夜前夕，他的邮箱中突然出现了一封回信，戚烨霖才明白这不是梦。
那位幕后黑手沉寂了将近一个月，现在终于知道该怎么应对他那“到此为止”警告，礼尚往来地也给他发来一张照片，和一句话：“你只能选一个救。”特意变了红色字体，更加触目惊心。
照片的主角是一位穿着宽宽大大的高中校服、头发剪得短短的小姑娘。虽然她在微笑，但是眼神却显得十分冷漠，肢体动作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戚烨霖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这是李瑞雪，心脏一瞬间就下沉到了谷底。
他拿住了对方的狗仔大哥，而对方却拿住了他的小外甥女，还是刚刚经历了人生和家庭的重大变故、差点轻生了的小姑娘。谁都知道孰轻孰重，于是胜负已分。
“向公民发布恐吓邮件是可以被立案的。”
戚烨霖尽量冷静地威慑了一句，但是在等待回复的间隙，他却实在心急如焚，想要拨通表姐的电话，但是犹豫的指尖却按不下通话键，害怕这又会触发什么反向追踪程序，最后落入陷阱。
从那校服的样式可以推测学校的名字，戚烨霖只能再次拜托他的国安同事不动声色地去那学校里溜一圈，确认李瑞雪的状况。同时，他又查了一遍这邮箱的登入登出IP地址，一无所获。
还好，同事传来消息，李瑞雪目前安全。但是邮箱里的消息却不见乐观：“版面不能浪费。既然不让我讲上一个故事，我就只能换个新的讲。”已经在暗示他要对李瑞雪做什么了。
戚烨霖心中一紧，斟酌再三回复道：“我明白了，你给我个地址，我把存储卡寄给你。”害怕被质疑，他又补充道：“我身边没有读取设备，没办法发电子版给你。”
这话像是有点说服力，对方思考了几天，然后发了个地址过来，也就是之前他查到过的那间所有权人为安宥星的C城民宅，重新让线索回到原点。
做这种事，身份被识破是大忌，即使手中有人质，也不会轻易暴露位置，防止后院起火。而这个人这么坦然，只能证明他根本不是安宥星，所以才根本不怕他顺着这条假线索查下去
但戚烨霖陪他演，故意回复道：“巧了，我有个朋友也住在这儿。”
对方果然不慌，还开了句玩笑：“哈哈哈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不知道那幕后主使是怎么理解他和楚银晴的关系，因为那人很快便化针锋相对为各取所需。
“那你直接把东西带给他好了，顺便再多补充点儿细节，好好帮你的朋友从婚姻中解脱，才能帮瑞雪小姐收获一段平静的高中生活。而且正好也是你希望的不是吗？”
从这最后一封邮件中读出了一点威胁的意味，戚烨霖久违身上发冷。是他大意了，本想搞个引蛇出洞，结果对方直接全身而退，又把那幕后主使的位置让给他了。
冷了好几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但这人好像没想出他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就默认他答应了。因为母亲今年催回家过年的信息显得有新意多了。
“烨霖，今年抽空回来一趟，你安阿姨说来看看你。”
甚至生怕他不懂事，母亲还多加了一条，“你安姨刚提了检察院院长就来看你，给个面子。”
说来有点可耻，“妈妈想你了”、“你外公念叨你了”和“爷爷奶奶问你呢”都没把他请动，这个“安阿姨来看看你”一出现，戚烨霖立刻就开始规划行程，甚至重金购置了一张全价飞机票。
C市的人代会刚刚开完，戚烨霖迟到地关注了一下，然后便明白了安阿姨之前的傲气。
她现在的确不必把楚家那小小的蚌壳放在心上。因为这只鹬鸟已经羽化登仙快要变成凤凰了，背后的渔夫是谁都无关紧要。——这或许就是安阿姨元旦的时候要亮给他的牌，那时应该已经有风吹进来了。
而安阿姨提干后的第一站来他们戚家，大概是来感谢小叔的失势让她这个不听话的学生重获重用，同时也是亲自过来和他接头拿照片准备收拾楚家的。
想到这里，戚烨霖忽然对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有些震惊，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操纵这大检察长帮他办事。
临行前总觉得良心不安，于是戚烨霖还是发了条信息给尹云，伪装了一波马上回家过年的4S店小哥，提醒自己的客户尽快前来“保养”，并且提供了个安全联系方式过去，试图通风报信。
除夕当天，尹总终于读懂了他的良苦用心，用了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第一句话就很有预见性：“烨霖，好久不联系，但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了？”
的确，戚烨霖之前腆着老脸让同事给他开了个加密频道私用，一旦接通就是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只是尹总这电话来得不巧，他的飞机即将起飞，所以也没办法寒暄过多。
“阿姨，我长话短说。您和楚小姐的通话内容已经被人监听了，如果想要诉诸于法律途径解决，那您应该知道现在不是和安家翻脸的时候……”
“嗯，你要说的阿姨都明白。”尹总大概听到他的起飞提醒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过渡到了自己这边，“但是小晴已经把齿轮推转了，连锁反应没那么容易停下，而且也没有可逆的空间。所以，阿姨有个不情之请……”
知道尹云口中那不情之请指的是什么，戚烨霖就同样没再让对方在解释上面浪费时间，还是抢回了话语权说着自己的。
“阿姨，我答应您。”他爽快道，“我之前尝试过温和办法但没有用，所以我之后的做法会更激进，可能需要您提前做些准备以应对短期市场震荡，但留给您准备的时间恐怕不太多，大概就是这个春节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大概尹云有些震惊，沉默了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之后也只是叹了一声：“是吗，我还以为……”却没再把话说完。
的确，无论是基于前男友的立场还是戚家的立场，他都会希望看着楚银晴和安宥星的婚姻分崩离析。尹云一定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会以为他元旦的时候掺和进来是趁机挑拨，这通电话也是希望他不要搅合进来。
但这商业社会的确是过于残酷了，每个人好像都需要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格来，说些违心的话，做些违心的事情，还硬要给自己找些道理出来，作为那压制住心魔的符纸。
“嗯，由我来做那个恶人大概会让你们更安心。”戚烨霖闭了下眼睛，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反正她现在也已经在讨厌我了。”
这话说得孩子气，但他却忽然想起了陈任重——小叔最看重的学生，也是母亲曾经评价为刚正不阿不讲求方式方法的殉道者。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对戚家捅下了那把最致命的剑，而且捅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或许真的是小叔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改判的要求玷污了那人始终奉行的司法公正，于是陈院长终于忍无可忍。也或许，是陈任重早已看出戚家摧枯拉朽，不如在自己能握住主动权的时候，给自己的老师一个痛快，同时也是一次拯救。
而他今天好像要和陈任重做一样的事情。
一列电车即将呼啸而过，他尝试扳个道岔却差点扳到无辜的可怜人头上，而不扳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那疯狂的杀人魔得偿所愿。
所以，其实大小姐那天的建议很好：他这个间接造成这局面并且无力可解的铁道工应该跳下去和她同归于尽，如果能帮她挡掉一点点冲击也是好的。
虽然已经这样想好了，但戚烨霖一下飞机还是去祠堂跪着扔了几个板板儿，征求祖宗们的意见。
时隔4年，大家终于拿定了主意：连续给了他三个“笑”。
他抬起头看着那些举头三尺的列祖列宗，强忍着胸口的钝痛，同样回了个笑容。
许久没有在戚家的宅子过年，戚烨霖走进去的时候总觉得四周格外萧瑟。院子里连彩灯都没有挂，黄昏的天色下，隐约可以看见几支白梅含苞待放，不知道是添了几分生机，还是几分寒意。
不过，彩灯毕竟是挂给懂得欣赏的人看的。戚烨霖望着餐厅里这一桌子严肃的大人，的确是没找出一个有如此闲情逸致的人来。
“回来了。”主位上的老人开口。
或许去年刚刚给咽喉做了手术的缘故，外公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个破风箱，少了几分严肃但却多了几分亲切。
戚烨霖快步走过去，叫了声：“阿公。”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简直是破风箱二号，大概是在祠堂跪了一会儿着了凉的缘故。所以他也就没把早准备好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再拿出来说，只是安静地攥了攥外公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外公拍了拍他的手又松开，然后指了一下不远处的空位：“嗯，去你妈那边坐吧，她也很想你。”
戚烨霖不解，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和父母兄长坐在了一起。
年夜饭顺利开张。除了外公身侧的二号和三号位置全部空着之外，桌上还稀稀拉拉地有几个空位，佣人也没有把椅子撤走，大概老人还期盼着小叔一家能够回家过年。
其实戚烨霖也有点盼，毕竟他总要见了瑞雪平安才能彻底放心，只是表姐没给他这机会。
许久没吃过这么正式的晚餐，戚烨霖尽量找回已经被他压到箱子底下的用餐礼仪，一边吃一边久违地回应着来自伯父伯母们的关心，尽量从岚县见闻中找出一点点能够引起大家共鸣的东西出来，试图把这马上就要凝固住的气氛炒活炒热。
于是最终，大伯获得了一点投资机会，二伯获得了一些政策启示，两位伯母获得了一点他私生活上面的八卦，两位表哥获得了Y省的税收优惠政策大科普。大家均对此次谈话表示满意，满意到甚至有点意犹未尽，散了席也要把他往那吸烟区拉。
戚烨霖连忙求饶，主动申请陪外公散散步，终于顺利逃离二手烟。
老人家近几年灾病不断，散步已经很困难了，只能坐着轮椅在院子里晃两圈。但这次他们怪不到任何一个政敌头上，毕竟朱万春也在两年前就离世了。
少了个斗了一辈子的宿敌或许也少了很多乐趣，再加上自己家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打击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戚烨霖总觉得外公的眼睛都变得有些浑浊，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挂念的了一样。
不过，这么说或许有些绝对，因为老人家刚刚在饭桌上就很罕见地和伯母们组成了联盟，对他私生活上的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比听别的都专心得多。
现在，就剩他们爷孙俩，外公当然也要拿这事打趣他一遍，很快就问道：“看你心事重重的，姑娘太多选不过来了？”
“唉，一直都是别人选我，我哪儿有反选的权利呀。”戚烨霖佯装抱怨，故意换了个插科打诨的调子，给外公调节一下心情，“裴厅长去年一年都没搭理我了，陈副省长来了之后他钱都不敢给我批了；鲁副省长就更绝了，年底省领导来我这儿调研他都躲了，生怕和我扯上关系。”
老人家一直笑呵呵地听，到最后半句却不悦地皱了下眉，“哦？这是自己娶不上媳妇就赖你小叔身上了？”
见外公这么坦然地提起小叔的事，戚烨霖反倒有点意外。不过感觉老人也没什么生气的样子，一副找他乐子的表情，所以他便毫不严肃地道了个歉：“那不敢，主要是您之前让我不用忙，说给我留好的。我这不是好好等着呢吗？”
外公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果然搬出来了个好的：“小梁家的闺女，看不上眼？”
“小梁”这称呼听上去略微异样，戚烨霖差点以为是家里的司机，反应了一阵儿才知道外公说的是省委秘书长同志，连忙摆了摆手证明自己没那么眼高手低。
“阿公您不清楚，梁小姐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每次去都能赶上他们父女俩吵架，给我夹在中间坐立不安的。后来我就把这近距离见证梁秘暴跳如雷的入场券发给我朋友了，他比较擅长调解父女矛盾。”
外公有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搞懂他什么时候做起了这种中介服务似的。戚烨霖憨憨地笑了几声，略过了这鸡飞狗跳的话题。
但外公没理他的狡辩，自己找了个死理，便问道：“还放不下晴晴？”
忍着那股想咳嗽的情绪忍得胸口都有点痛了，戚烨霖刻意地呼吸了几下，又洒脱道：“放了放了，甚至近期还打算助力一波她的婚姻保卫战。”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甲子年的事，差点儿就要开口问了，但还好他及时意识到这问题和他刚刚的态度之间存在一点相互矛盾，便赶紧把话暂时咽了下去，打算之后攻外公个不备。
只是久经沙场的戚元帅当然能识破了他这欲言又止，于是就先攻了他个不备。
“要问甲子年？”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答案，老人长叹了口气，这次终于痛快地把那天机泄露给他了，也像是在给他一句忠告似的，“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进入森林里的鹿不可追逐，因此不如放弃。
天意和列祖列宗在这上面达成了十足的默契，戚烨霖无话可说，反正他的确是要去追那只鹿，而且是一口气把这只可怜的小鹿追到悬崖边儿，再双双坠亡的那种“往吝”。
不知道是不是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外公忽然脱下了那条手串递给他。
“拿着，想追就追。”或许是吹了一会儿冷风，老人说到后面半句就已经咳嗽了起来，听不太清楚，但戚烨霖隐约辨认出是这样一句话，“后悔比死亡更痛苦。”
来不及思考，见外公的咳嗽愈演愈烈，他先接过手串，抄了条近路把人送回室内，才又蹲下身作势重新把手串给老人带上：“阿公我不能收。您这几年身体不好，必须得把平安符好好带在身上。”
戚烨霖后来通过李阿姨科普才知道，当年外公要上战场，外婆专门去N省给外公求了个平安符，也就是这手串。所以要不是他去Y省之前突发奇想地把手串还给外公，老人家前年可能就出不了手术室了——这事让戚烨霖后怕得不得了。
外公被他这诚惶诚恐的样子逗笑了，爽朗地笑了一阵，调侃道：“哈哈哈，你这是跟谁学了些封建迷信的风气回来？”
戚烨霖真想说一句耳濡目染。但见外公又重新咳了起来，他还是沉默地端了杯水过去，没再顶嘴。
耳边咳嗽的声音渐小，但外公还是坚持要把这手串带在他的左手手腕上，大概是看那地方空空荡荡实在难受。
“不要信那些东西，生死有命。”或许是刚刚把痰咳出去的缘故，外公的嗓音听着透亮了一些，又恢复了昔日的意气
“这个就当是外公送你的礼物，奖励你们做成了我们想做但没有做成的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点微光，说着，又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两下，“既然是礼物，之后也不必还回来了，要好好带在身上，记着外公对你说过的话，在其位尽其事，做点儿问心无愧的好事。”
“别和你小叔一样，一失足成千古恨。”
说到最后，外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兀自摇了摇头，然后便遥控着轮椅，一个人回房了，看上去之后也不怎么想再继续哄都安寺的菩萨开心了。
菩萨不用哄，繁文缛节直接少了一大半。戚烨霖第一次在除夕当晚睡足8小时，神清气爽地起了床才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大自助餐也打了点折扣。毕竟宾客的数量和重量级都不及往年的1/10，餐标能维持个50%已经很给面子了。
空荡荡的宴会厅里，戚烨霖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人走茶凉与患难见真情，因为严重缩水的礼品名册上还是出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尹海、许棹和陈任重。外公也宽宏大量地没把这些东西丢出去，一一收下了。
老几位非常完美地践行了慎终如始，值得敬佩。当然，安阿姨也同样慎终如始，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地拉着戚教授的手大话师生情。而且，这次，两位女士终于不用躲在吃喝死角偷偷见面了。
今天宾客中的50%左右都是奔着安检察长来的，被很多双眼睛盯着，戚教授大概也不太适应。戚烨霖察觉到母亲的窘迫，连忙主动上前救场，同样装作无事发生地和安阿姨来了句：“好久不见。”心态之良好、社交之娴熟，把父母兄长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于是母亲后来便也放心地向他求救了，在安阿姨递了个话之后，立刻就把他们两人一齐送走，一脸“我儿子终于走出来了”的欣慰，丝毫想不到他俩这悄悄话也是晴晴长晴晴短的。
安阿姨大概现在觉得自己脸上写了“大王”两个字，确信他的牌再大也大不过她，于是便直接伸出了只手和他要起了东西来，脸上甚至还带了一点点轻慢的笑意。
戚烨霖不是很慌，他手里虽然只是条A，但却集齐了四个花色。而且他还拿到了小王，所以便挑衅一样地故意先把这张牌出了出去，然后成功给这孤家寡人搞得大惊失色。
“安姨，尹海护不住你妹妹和那孩子，所以要不要买我一个军事保护呢？A城这片儿我比您熟一点儿，和朱家斗，我也比您更有经验。”戚烨霖似笑非笑地收回了照片，提出了个友善建议。
狗仔大哥的分量不够，他也只能选个和自家小外甥女旗鼓相当的人质握在手上。不管幕后黑手是谁，他先得让这不可一世的鹬鸟乖乖听他说两句话。
摸爬滚打干到副省级，安阿姨很快便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神色，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叹他幼稚：“哈，你根本不清楚你要斗的对手是谁。”
听了这话，戚烨霖不由得在心里给这对可怜的母子烧了柱香，看来那幕后黑手也不是朱家人，只是和他类似，把眼睛盯在了这根软肋身上，对安阿姨提出了名为军事保护实为威胁的要求，才说动这大检察长替他走上一遭的。
“对手是谁不要紧，但咱们先别自乱阵脚呀。”戚烨霖又说，语气讽刺，“况且这婚真要离掉了，您哪儿找这么傻乎乎的心甘情愿给安氏吸血的儿媳妇去啊？”
这话大概说到了安阿姨的心坎儿里，离婚虽然属于两败俱伤，但仅从商业竞争的角度看，尹氏属于自损八百，安氏则成功被歼敌一千，更何况大小姐之前还在热搜上闹了闹，再次站上了舆论的制高点上，掌握了谈判的主动地位。
但恐怕这事涉及的不止是商业竞争，毕竟扯上了政治资本也同样雄厚的安家，而在算这些东西上面，大小姐的经验没那么丰富。
确信铺垫够多了，戚烨霖便又提议道：“我来保护您在A城的人质，您来保护我在C城的人质。我们一起把那搅局之人拖死，怎么样？”
这话勉强有了点说服力，安阿姨思忖了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便透露了一点积极的信号。
“这么会哄我，怎么不把这本事也拿到楚小姐面前用用？”安阿姨戏谑地挑了挑眉毛，“别是你们三个串通一气，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
戚烨霖连忙摆了摆手，递上了一个信封，主动投诚。
“那不至于，只是我这张嘴没您灵，所以咱们都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呢？比如，我先说服您，您再用这里的东西说服她。”他边说，边又指了指信封里的照片，“如果您也说服不动，就把这照片散出去，让公众来说服她。帮我也上次热搜过过瘾。”
安阿姨把照片抽出来翻了几遍，边看边困惑地皱眉，似乎感觉这东西和她儿子的照片相比不够劲爆，所以不明白自己该怎么用。
“在娱乐版块上狗咬狗多没意思啊。”戚烨霖笑道，故意说得慢悠悠的，“换个思路呢？比如，尹氏的公关副总和戚家人交好，试图结盟反攻海建。”
安阿姨应该是听懂了，脸上也浮现出了个笑容，边把东西收好，边又望了他一眼：“烨霖，阿姨是真没看错你，你会比你舅舅走得更远。”
嘴上是在称赞他，但安阿姨的眼睛里却满满都是警惕，像是在问他如何从这样一桩交易中获益。
所以戚烨霖故作谦虚地摇了摇头：“是啊，要是小叔有我这么会见风使舵，今年不就和您一起高升了吗？”边说他边戏谑地瞟了安阿姨一眼。
虽然他也不清楚安阿姨最后有没有用出那些材料来给小叔的境遇添上一把火，但是安阿姨大概率早早抱好了另一条大腿，这才成功走到了今天这位置。只是不知道这条大腿又能带她走多远就是了。
“况且，您不清楚，我其实很乐意看到楚小姐一直和您儿子在一起。”他递给安阿姨一杯酒，举杯致意后一饮而尽，半真半假道，“因为这样，她的心里就永远都只会是我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第181章 凛冬（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