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63、饮酒

　　“你此刻感觉如何？”
　　“没事了。”黎星原浅浅一笑，“神魂有些虚弱，不日就能慢慢恢复，多谢这些时日的照顾。”

　　“不必。”宋溪若唇角的笑染上几分苦涩，“你修为不增的事小蛰已经跟我说过了，之前你应该告诉我的……”

　　黎星原浑不在意，“没事，如今这一身修为够我用了，正好也让我沉下心来钻研点别的。”
　　祸福相倚，她凭借系统用卑微值兑换灵石、丹药这类物品，通经洗髓，提升天赋，又有特殊功法秘籍，修炼起来太过容易。之前在秘境中，短短一年就能胜过他人数十年的努力。

　　积淀太少，人心也容易浮躁。
　　如今这样，正好。

　　“明明是我的因果，却让你来承担了。”
　　黎星原不乐意听这些没有营养的话，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没有意义，一边向前走一边转移话题，“对了，三阳镇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有附近的宗门前来援助，师兄们也在帮忙。”
　　“嗯。”黎星原囫囵点头，步下楼梯，“对了，青羽呢？就是那只鸟妖？她妖力太弱，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炼化蛇妖的内丹，受人觊觎，反容易招致灾祸。”

　　“放心吧，她一直跟大师兄在一起。”宋溪若顿了顿，“我们问她愿不愿意去凌霄派修炼，就算不拜入宗门做弟子也没关系，只是她不愿意。”
　　“是吗？晚些时候我去问问她吧。”黎星原心中了然。

　　世间有情/人她看得也不少了，虽不知鸟妖和蛇妖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和牵绊，到底是个什么感情，恩情也好爱情也罢，但到底放不下彼此是真的。

　　来到楼下。

　　黎星原看向宋溪若和林辙，“我没事了，不必跟着，想自己转转，你们去忙吧。”

　　“好。”
　　宋溪若看了眼林辙，转身走出客栈大门，林辙贸蓦地看向黎星原，匆匆一眼，抬步跟上宋溪若脚步。
　　“三阳镇想必还需要人帮忙，你跟笑笑别排挤屠庸，也快去那边看看。”
　　“可是姐姐你……”

　　“我真的没事，去吧。”黎星原笑着，眼神却坚定到不容置喙。
　　小蛰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转头跑出大门，回身朝黎星原招招手，“那姐姐照顾好自己。”
　　“去吧。”

　　世界安静了，黎星原的心也跟着稍稍平静了些，找店小二要了一壶茶，独自坐到案几前，猛灌一大口，索然无味。

　　“仙子，喝茶哪有这么喝的。”店小二上来添水，“不如试试店里罗浮春，保证您喝过一次就忘不了。”
　　“哈哈哈……店家倒是会做生意。”黎星原笑笑，搁下一枚银锭，“来一壶吧，一杯罗浮春，远饷采薇客，我就不迎客了，自斟自酌也好。”

　　“好嘞！”店小二面上一喜，麻利地将银锭收好。
　　这世道，手里有钱的人不多，平日里这酒还真卖不出去，今日倒是让他碰上了。

　　提上酒壶，黎星原踏出门槛，胸中浊气消散一半，眼前平原开阔，一览无余，放眼望去皆是大道通天，她偏偏御剑朝山去。

　　马坡。

　　山顶上，她靠着一堆巨石半躺半坐，无占剑放在身侧，身形隐匿在巨大树荫下，怀里捧着酒壶，仰头望青天。
　　此时日光正好，不热烈也不刺眼，温和无害地照下来，清风拂面，枝叶声簌簌。

　　低头，便可远远望见三阳镇里的人。
　　酒入喉，没有预想中的辛辣，反而是甜甜的，清香宜人，还有回甘，却不像喝茶那样干巴巴的，别有一番通畅舒爽。
　　一口接一口。

　　头晕乎乎的，她想，大抵是山上风太大。
　　又是一口，酒壶已经彻底空了，阖上眼，酒壶顺着石头滚落到一边，她人已然沉沉睡去。

　　等再醒来，恰是暮色四合。

　　黎星原撑着身下的石头坐起身，揉揉昏沉的脑袋，余光中瞥见一道人影，不疾不徐看过去，是青羽。
　　对方怔怔盯着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有些头痛，又觉得好笑，“怎么？在这儿盯着我睡觉是想偷袭？”

　　“是！”青羽猛地站起身，“他们都告诉我了！是你！”
　　“嵬城、永安，所有的事都是因你而起！”
　　“是你杀了国师，是你让怨灵肆虐！”

　　“是你害得师父被人夺舍！”
　　黎星原嗤笑一声，不发一言。
　　所作所为，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后果。
　　不后悔。

　　青羽一怔，气焰弱下来，染上哭腔，“可……师父修炼了五百年……五百年，可他却死了！”
　　“他还说，等他出关之后就带我去东海之滨的凤凰圣地为我寻一件趁手的法器……”

　　“现在都没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可就走了。”黎星原随手拿起身侧的剑站起身，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酒壶。
　　“不准走！”青羽伸手拦她，手里握着长鞭，正是蛇妖使的法器，“我要给师父报仇！”

　　“报仇？”黎星原略一挑眉，神情戏谑，“凭你现在这样？”
　　“他们说你伤得很重！”

　　“呵呵……你该庆幸没有趁我睡着的时候动手……”黎星原随手挽一个剑花，剑光迫人，剑锋直指鸟妖眉心，“我手里这把剑可不是吃素的。”

　　青羽浑身一瑟缩，脚步不住向后退，手心发汗，拿着武器也硬气不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师父想必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妖丹落在他人手里，去凌霄派修炼吧，日后也好来找我寻仇。”

　　收了剑，黎星原转身化作流光离开山顶。
　　青羽怔怔站在原地，山顶风大，天色彻底暗下来，远处镇子里灯火闪烁，人声嘈嘈切切，三阳镇再向东，那一脉暗沉的山林曾是他们的修炼之地。

　　山中无日月，她也记不清他们相伴了多少年，总以为来日方长的……今，恍恍四年，物是人非，往昔种种，仿若前世。

　　……

　　黎星原提着空酒壶回到客栈，夜风吹得头脑清醒了些，落在客栈门前，灯火阑珊处，小蛰与屠庸两人并排蹲坐在门槛上，前者一见了她便立马跑到跟前。

　　“姐姐！你回来了！”小蛰连忙拿过酒壶自己拎着，还闻了闻里面的气味，“好香啊。”
　　“小孩子可不能喝酒。”黎星原揉揉她的脑袋。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黎星原笑笑，便见屠庸懒懒散散地走过来，一脸不满，“你要是再不回来她就要拉着我在这里守到天亮了。”
　　“行了，别抱怨了。”黎星原随手抛给他一枚银锭，“拿去买点想吃的。”

　　“嘿嘿，你要是再晚一点回来也可以的！我就乐意等！”
　　黎星原扶额，她算是知道小蛰的“恶习”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了，整个一油嘴滑舌，见钱眼开的主。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大堂，好巧不巧撞见凌霄派三人坐在一处，隔着屏风，身姿绰绰，黎星原不欲多过问，打发走屠庸和小蛰，又找店小二要了壶酒。

　　提着酒壶正欲上楼。
　　“小黎，过来坐坐吧。”宋溪若走出屏风招呼她。

　　“好啊，酒钱你们替我付。”黎星原笑着走过去，毫不见外地坐下，姿态散漫。
　　比起关清晏和宋溪若，她更想接触接触林辙，她倒是想知道那个所谓的太辰真人又占卜出了什么狗屁预言。

　　万象阁中单单只是遇上阁主羽化后留下的一抹神识就够她喝一壶了，太辰真人如今还活的好好的，风光无限，若是铁了心联合各方势力为难她……

　　想想真是让人头疼。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应该在房间里多休息休息。”
　　“没事，出门吹吹风好得更快。”黎星原浅酌一口，目光淡淡扫过林辙的脸，似笑而非。
　　林辙漠然移开目光。

　　“那……”宋溪若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小声开口关心，“这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那俩孩子都挺听话。”黎星原递出酒壶，“对了，你们要不要来点，总不能花了钱一口也不喝。”

　　“不，不用了。”宋溪若摆手，“喝酒伤身，小黎你还是少喝一点吧。”
　　黎星原唇角勾起，灯火葳蕤更衬她容色艳丽，“也是，伤身还费钱。”

　　“那，小黎，你有没有想过跟我们一起……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
　　“别别别。”黎星原连连摆手打断她的话，笑看向林辙，也不打哑谜了，直接将话题摆到明面上，“跟你们一起……怎么，想监视我？我不喜欢，不必多费口舌了。”

　　宋溪若一怔，因被揭穿目的而面上发烫，“可是师兄……”

　　“你的林师兄？”黎星原见林辙面色一僵就知道对方没有跟他们提起三阳镇东郊的事，“有卦师说我命里跟姓林的犯冲，跟他一路会倒霉的，还是算了吧。”

　　救与不救，对方只是袖手旁观罢了，又没有背后捅刀，她本就没什么高期待，自然谈不上失望，更不想落到挑拨离间的位置上，一切到此为止好了。

　　关清晏之前一直神思不属，回过神时见桌上气氛凝滞才忽然开口，“不是监视，而是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毕竟我们目的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