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57、蛇像

　　“我什么不知道！你们放了我！”
　　“我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要抓我！”
　　“你们修士就是不讲道理！”
　　“我告诉你，你们要是敢……”

　　鸟妖叽叽喳喳，嘴里吐出的话跟连珠炮似的，吵得黎星原头疼，她只得施了个禁言咒。
　　世界终于安静了。
　　薛玉上下打量着鸟妖，“那她要怎么处置？”
　　“什么？”黎星原不解。

　　“一只修为低微的鸟妖，剖了她的妖丹也有点用。”顾洋脸上一片冷漠，目露凶光，不是说笑的样子。
　　鸟妖闻言挣扎地更剧烈了。
　　“不可！”黎星原冷了神色，直接否决他的想法，“她身上疑点重重，想要离开这儿可能要从她身上着手。”

　　大堂中气氛僵持，李导战战兢兢出来打圆场，“妖丹的事先不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再不出去，恐怕精气就要被这里的邪物吸食干净了。”
　　“是啊是啊，黎道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薛玉也帮腔。

　　“没有办法。”黎星原摇头，“我们相互结伴在镇子里转转，查看这附近有没有阵法或者法器之类的东西留下的痕迹，也一起找找你们失踪的师兄师姐。”
　　“夜里阴气滋生，妖邪昌盛，体内精气流失会更多，行动受桎梏，所以天黑之前一定要回这里会和。”
　　“好，我同意。”

　　“那，那我们怎么分？”李导看看顾洋又看看黎星原，鸟妖默默缩在一旁不动，离顾洋远远的。
　　“随便。”黎星原看他们三人想要抱团行动，也不在意，“我带着这只鸟妖就行。”
　　“那就这么定下来吧。”薛玉连连赞同。

　　虽然黎星原厉害，但在这危险的地方，还是跟着相熟的同门比较有保障。
　　黎星原点点头，一掐诀，提溜上鸟妖便直接出了客栈。

　　此时将至正午。
　　夏日里日头猛烈，妖邪避让，最是方便行动的时候，黎星原走街串巷，一天里，几乎踏遍了这不大的小镇的每一个角落，连街边的打盹的乞丐她都要看两眼。

　　但——
　　除了行人动作迟缓，神态恍惚，人人都在做自己手里的事，看不出任何异常。

　　使用的法诀和咒语换了又换，捉妖咒、追邪符，一个一个尝试，都没有查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晴天娃娃也帮着一起在街巷里四处游走，东看看西看看。
　　日暮时分，不得已，她解除了鸟妖的禁言咒。

　　“呜呜——你放开我！”
　　“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只会越挣越紧。”黎星原冷眼看她，“你在这镇子里到底呆了多久？知道些什么？”
　　“我说了我不知道。”鸟妖别过脸去，知道黎星原不会放她走，索性负隅顽抗到底。

　　“那好吧。”黎星原倏然笑了，手中无占剑寒光毕现，“正好修炼遇到瓶颈，你的妖丹虽然用处不大，但也聊胜于无吧。”
　　“你……你想干什么……”

　　鸟妖一脸惊惧，吓得后退好几步，被逼至巷子尽头，紧贴着灰尘簌簌脱落的墙壁。
　　“再给你一次机会。”黎星原长剑一横，锐利剑锋直指其腹部丹位，朵朵霜花攀附剑身，寒气逼人。
　　鸟妖下意识一抖，却偏过头闭了眼睛，“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剑锋向前抵上皮肉，一寸一寸深入，血渍蔓延。
　　“罢了。”黎星原收了剑。

　　鸟兽精怪修炼成人形十分难得，她确定这鸟妖有所隐瞒，但不肯老实交代，她就算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劫后余生，鸟妖愣愣看着黎星原，面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濡湿了颈后的衣衫，她双脚发软，几乎站不住。

　　天色已晚，黎星原不想跟她继续拉扯，挥手招呼窜进别人屋子里的晴天娃娃，带上鸟妖便回了客栈。
　　刚到大堂，另外三人也踩着擦黑的天色进门。

　　“黎道友，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
　　“道友名声在外，看来也不过如此嘛。”顾洋径自坐到桌前，招呼小二看茶，“散修就是散修。”
　　“顾师兄，别这么说。”薛玉面色尴尬，带着歉意看向她。
　　黎星原笑笑，毫不在意，“是不过如此，名声在外都是别人给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仙者中自然也有鄙视链，魔修肯定是臭名昭著的，仙修内部，有宗门的轻视无宗门的，大宗门轻视小宗门。
　　毕竟修仙重心法，越是厉害的大宗门心法更好，求仙问道的时候也少些弯路，散修就全靠自己悟了，要是倒霉钻进了旁门左道，又是一番大曲折。

　　而且散修孤身一人，背后没点势力靠着，想要在这修炼资源几乎被大大小小的宗门把控的世道混出头来，实在是太难。
　　黎星原以散修身份在外混了四年多，早就听过了各种贬低和唱衰，反正是与自己无甚关系的人说的无关痛痒的话，根本不值得在意。

　　当然，也有人向她抛出过橄榄枝，只是都被玩婉拒了。
　　“不知道三位有没有发现什么？找到失踪的同门了吗？”
　　“也，也没有……”李导尴尬地挠头。

　　“嗯。”黎星原含糊点头，“那明天再说吧。”
　　说完，她便不再看大堂内的其他人，带上鸟妖，示意侯在一旁的小二领路上楼。

　　走上楼梯，见笑笑没有跟上来，她回头找，便看它正飘在掌柜的手边，而放在柜台上的，不仅有一册摊开的账本，还有一个小巧的蛇形木雕。
　　“笑笑，跟上。”

　　晴天娃娃没动，黎星原只好折返下去。
　　到柜台处，她的目光落在那小巧的木雕上。
　　通体被漆成黑色，却光泽细腻，蛇身细长，盘踞在一起，雕刻得十分精细，线型流畅，纹理鳞片都清晰可见。

　　但第一眼，黎星原的目光却不住地落在蛇头上。
　　獠牙尖利且外露，蛇信吐出，满是凶悍之气，那一双眼诡谲异常，灯火摇晃中肖似有神。
　　刹那间，一种黏腻阴冷的感觉沿着脊背向上攀延，黎星原连忙移开目光。

　　“走了。”将晴天娃娃握在手里，黎星原快步走上楼梯，重新跟上店小二。
　　清风门的三人看黎星原走了，左右没有头绪，加上这镇子邪乎，夜里精气流失加快，也各自回房间疯狂念聚心咒续命。

　　一人一妖进入房间，黎星原松开手，挥手点亮蜡烛，笑笑重获自由后又在房间里飘来飘去，东看看西看看，不一会儿便从床底下找出了个木雕。

　　又是蛇图腾。
　　鸟妖腹部的血已经止住了，却有些怵黎星原，便默默坐到角落的凳子上降低存在感。
　　黎星原神色凝重，将桌上的杯盏茶具撤走，空出位置，摊开灵纸，提笔落墨，规整的线条勾勒出阵法雏形，叠上笔走龙蛇的符文，莹白色光芒耀眼刺目。

　　她将木雕放在符阵中心。
　　霎时间，白光暗淡下去，渐渐褪变成浅淡的紫色，诡谲神秘，黎星原手中结印，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符阵中，紫光盛大，颜色愈深。

　　渐渐地，道道清晰的红线自木雕上发散而出，微红色，涌动着源源不绝的精气，朝四面八方散开，其中有一根还连上了黎星原眉心，更多的则是连接着屋外不知名的其他人。
　　却没有一条连上面前的鸟妖。

　　她知道，就是这东西在吸食着镇上众人的精气，可问题是——
　　木雕的背后，将被吸走的精气送到了哪里？

　　她想继续追索下去，反复尝试过能力范围内的各种法诀，试到灵力匮乏，依旧没有结果。
　　停止尝试，黎星原将木雕收好，窗外一轮皓月，光辉遍地，夜色正浓。
　　识海中波澜阵阵，她能感受到体内的精气流失得更快了，只能就地而坐，阖眼专心念起聚心咒。

　　翌日。

　　四人一妖重新在一楼的大堂聚首，鸟妖被不情不愿地强行带上，经过昨天的一遭，知道真有可能丧命后也不敢叽叽喳喳了。
　　屏风后围坐一桌，黎星原将昨晚在房间里找到的蛇像木雕放在众人面前。
　　精致小巧的一个，匆匆一眼看过去与普通的装饰品木雕没什么区别，若不细看，最容易让人忽视。
　　“你说是这东西在吸食我们的精气？”

　　“是。”黎星原点头，“今日我们都去街上看看，说不定可以发现更多。”
　　“等等，我先回我的房间找找看！”薛玉一说完就一溜烟跑上楼了，留下黎星原跟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薛玉神色凝重地回来，手里拿着的，正是与黎星原放在桌上的木雕一模一样的蛇像。

　　顾洋和李导见此也纷纷会房间找，果然在都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
　　“昨晚我用的术法和符阵对灵力耗损太大，不好再展示一遍，今日我们就去镇上将这些东西都找出来销毁，也许能阻止精气继续被吸食。”

　　昨夜用的术法还是在以往对付怨灵、妖邪的时候积累出来的经验，毕竟有些邪祟擅隐蔽，奸诈狡猾，她跟着三教九流的散修学过很多，自己就钻研总结出来一套方法。

　　“好。”薛玉连连点头。
　　顾洋面色难看，握着蛇像的手微微发抖，别无他法，只能听黎星原安排，“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