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55、同行

　　“对啊。”小蛰理直气壮，放低了声音，做个鬼脸，“谁让我们俩都不是人。”
　　屠庸一噎，小声嘟囔了句，“其实我也不是……”
　　小蛰却耳尖，一脸惊讶地看他，“什么？你不是人？”

　　“没有！我可没说。”
　　“你说了，我明明都听到了！”小蛰不依不饶，“你到底是什么？”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屠庸三两下把碗里的汤喝完，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三人并没有在此地停留太久。

　　黎星原一行人忙碌过最初那一阵之后，临近的郡县调人前来帮忙，人员齐备，重建与赈灾井井有条。他们便提前离开，向南一路打听，朝着三阳镇而去。

　　暮色四起。

　　黎星原收了剑，带着两人落脚到荒郊野外的一处驿站，店小二上菜时她叫主人询问路途。
　　“哎哟，仙子要去三阳镇？那地方可邪乎得很！这几个月里，来往往的仙君少说有几十人，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黎星原略一抿唇，眉头更深。
　　以往她也见过邪祟作乱，但从未像这次一样，一路上这么多人善意劝告她别管闲事，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我知道，但还请告知。”
　　听着又一个上赶着送死的，店小二一脸惋惜，抬手指了指店门外，“喏，那就是马坡，翻到山的另一面，山脚下就三阳镇了。”

　　“多谢了。”
　　店小二离开，黎星原看桌上两人都兴致不高，开口打趣，“怎么不吃了？嫌饭菜简陋？”
　　“姐姐，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劲……”
　　“我，我也是。”

　　屠庸一向与小蛰水火不容，此时也承认了对方的话。
　　“星原姐姐，要不我们……”
　　“我同意！”
　　这两人平日里十条意见有九条都相左，今天居然统一战线了，黎星原倒是有些不适应，而且还是反对她的战线。

　　“来都来了。”黎星原微微一笑，终究是活成了大人模样，“不如去看看。”
　　“……”
　　“……”
　　“笑笑，你觉得怎么样？”黎星原一把薅住手边的晴天娃娃，用力揉揉它的脑袋，满脸威胁。
　　笑笑忙从她手里挣脱出来，点头如捣蒜。

　　“就这么定了，明早上就翻过山去看看。”黎星原拍板定下，“好了，快吃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蛰还想挣扎一下，“真的不能……”
　　“不能。”
　　“好吧。”
　　三人沉默着吃完饭便各自上楼。

　　翌日。

　　等黎星原早起练完剑，三人吃过早饭，退了房便朝着不远处的马坡而去。
　　正是酷暑时节，浸透凉意的晨雾已消散无踪，脚下平原开阔，远处青山苍翠。

　　“星原姐姐，前面就是马坡了吧？”
　　“是。”黎星原点点头，神色凝重，放出的纸条傀儡并未传回不详的讯号，但她就是心里不安。
　　靠近了马坡，可以看到窄窄的一条山路向上蜿蜒，有些被杂草覆盖，时断时续地向上，一路通向山顶，然后翻越到了另一边。

　　那边便是所谓三阳镇。

　　山脚下住着一户人家，炊烟袅袅向上蜿蜒，黎星原三人无意停留，正想自空中径直飞过，却听底下传来声声叫喊。
　　“仙君——仙君——”
　　黎星原放慢速度，向下看，一个灰扑扑的中年妇人站在小院里向天招手，似是……是在叫他们？
　　“姐姐，她好像在叫我们？”

　　“去看看。”
　　黎星原飞身落到小院外，收了剑，隔着矮矮的篱笆看向她，就是普普通通的农妇模样，常年劳作，面上皱纹深刻，身上有一种混合着阳光和泥土的味道，质朴但坚韧。
　　“何事？”
　　“仙子是要翻山去三阳镇？”

　　“是。”
　　妇人也不怵什么仙人威仪，走到黎星原跟前，打量着面前的三人，神色忧虑，“那里面凶险，有进无出，翻过这座山，可能就出不来了。”
　　“您可否细说？”

　　“早几年，这一带受灾，妖邪多，忍饥挨饿，又是瘟疫，人说没就没了，常有的事，后面才安稳了些。”
　　“安稳下来后，还是有人平白无故消失，这周围好几个镇子和村子上都是，报了官府，也有仙君来看过。最后查来查去就查到了三阳镇里。”

　　“然后呢？”黎星原神情肃然，“为何说有进无出？”
　　“是有进无出，无论是官府派去查案的人还是一些路过的仙君，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我虽是乡野村妇，也知道你们修道之人想斩杀妖邪，为民除害，但那里面已经去了太多人，连官府都管不了了，又贴告示又派官兵，只告诉我们别进去。”

　　黎星原抿唇，一拱手，“多谢告知，我会小心的。”
　　“哎呀，你这还带着个孩子……”农妇看她一意孤行，根本劝不住，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小镇，人也多些，你若非要进去，到那里看看，多找些人结伴也好。”

　　“我知道了，多谢。”黎星原颔首致谢，双手奉上三张符箓，“修道之人善缘，你有善心，这三张符箓可辟邪镇灾，便收下吧。”

　　留下符箓，黎星原示意小蛰与屠庸跟上，转身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天际，朝着妇人所指的方向去。
　　“星原姐姐，你要去镇上跟修士一起吗？”

　　“是。”黎星原点点头。
　　修士断联失踪，到底是凭空消失还是已经殒命，传音符难道没有效果吗？一个两个修士消失还是意外，可数十个就有点……

　　三人到了镇上。

　　集市上最显著的建筑就是一间客栈，三楼高，在以前不罕见，到现在却是独树一帜，黎星原心里盘算着，进门到柜台处麻利付钱，订了两间房，为期一个月。

　　“星原姐姐，你这是？”小蛰站在她身边，人刚刚够柜台高，目光落在面前的账册上。
　　“你们俩不用跟着我进去，就留在这里等我出来。”
　　“不行！”

　　黎星原没说话，带着两人跟上店小二的脚步上楼，进了房间后将门一关，贴上隔音符才说出理由。
　　“三阳镇中想必有别的仙修，你们又修习的魔修功法，进去之后只会让情况更乱。”

　　小蛰与屠庸跟进去，没遇到危险还好，遇到了危险，不使用术法反击等死那是傻，使用术法然后被别的仙修发现，万一被误会成背后真凶，简直百口莫辩。

　　“可是……”小蛰知道黎星原的话在理，气焰弱了些。
　　“放心吧，你们就在此安心住下，至多一个月，我一定安全出来。”黎星原塞了两块银锭到她手里。想了想自己手里可以用来传递消息的器物，又分别给了两人传音符和傀儡纸条让他们安心。

　　“我方才在一楼看到了三个修士结伴，现在去打探下消息，可能要与他们一道离开，你们……还是老规矩，行事低调，不要惹眼，知道吗？”
　　“嗯。”

　　“屠庸，你们好好相处。”黎星原直起腰看向他。
　　“知道了。”屠庸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看好她。”
　　“那要是一个月后你没出来怎么办……”小蛰抓着她的手不放。

　　“不会的，相信我，辛梧我都能解决，这四年我也长进了不少，区区三阳镇肯定没问题的。”黎星原揉揉小蛰的脑袋，转身离开房间。
　　“姐姐！”
　　“怎么了？”

　　“你把笑笑带上吧，它能变小，遇到危险还能带你逃跑。”小蛰将晴天娃娃塞到黎星原手中。
　　“好，我走了。”
　　出了房间，黎星原刚走下楼梯，正好瞧见之前在屏风后面坐着的三个修士起身离开，直接朝店门走去。
　　她忙追上去。

　　“三位道友留步！”
　　三人齐齐转头看她，腰间悬挂着统一样式的玉符，想必是出自同一宗门的修士。

　　“道友有何事？”为首一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衣着简单，周身手下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物件，一看便是散修，抱臂而立，姿态轻慢。

　　“冒昧打扰。”黎星原拱手致歉，“诸位是要去三阳镇吗？”
　　“你也要去？”站在旁边的女修神色惊讶。
　　“是。”

　　“你区区一个散修去那儿做什么？”
　　黎星原一怔，觉察出对方语气中的轻慢，不卑不亢道，“诛杀妖邪。”
　　“传言三阳镇中邪异非常，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不知三位方不方便？”

　　“顾师兄，要不让她一起吧？”站在一旁的女修小声提议。
　　“我……我觉得可以。”站在另一边稍矮一些的男修也出声附和。

　　为首的男修一想，反正于他们无害，也点头同意，“好。但要是遇到什么事，我们可不会管你。”
　　黎星原汗颜，也没脾气，答应下来，“好。”
　　一行四人御剑直奔马坡去。

　　女修凑到黎星原身边，“道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黎星原。”
　　“啊，是你啊！”女修有些惊讶，“难怪你的剑看起来这么厉害！据说你常以面具示人，我都没认出来。”

　　“啊，是。”黎星原点头敷衍。
　　是常以面具示人，现在这也是戴着人皮面具，改换过容貌。原身那一张脸张开了之后颇为艳丽惹眼，实在是不利于行走江湖。

　　现在这样，丑丑的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