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201、嫁衣

　　另一个房间。
　　在这里，负责接待艾莉兹和庄沐的是王孟柯。
　　之所以是接待，是因为在柯蓝重工三人的计划中，只有这两位不会被直接除掉。
　　“你们也知道，杨廷玉很重视他的儿子，更何况他家里就杨语风一个孩子，但显然，由于白月林的缘故，那个傻孩子很可能一生都不会再接触爱情了。”王孟柯这样开始自己的讲述，“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杨语风喜欢上了白月林，但，至少对于身为父亲的杨廷玉来说，那孩子每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是间接的证据。”
　　“让我猜猜，条约的最后两条。第五是提供圣灰，祭坛，深渊的观测之眼除外。第六则是，艾利兹撤除大使职务，不得再任职，留一天办理手续……
　　“童嗣被你们取了鳞片，肯定需要时间恢复，盖亚的本部乌玄早已经被攻破，艾莉兹本人也在这里，说明月丘星坛的圣灰和祭坛已经被破坏了。所以，你们需要去被淹没的北冥天池取，而认路并且能够去那里的，只有我，以后要用祭坛，也就必须留着艾莉兹——为了避免祭司的影响力扩大，也就撤除了艾莉兹原本的职务，至于留一天……”
　　庄沐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无为主义者，他的思考有的时候的确比行动更加强大，而这也就让他决定采取的行动变得无比简洁高效。
　　“相当明确且真确的推理，留一天的原因，你的确很难想到，给你一点提示吧。旧世界有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孟柯看着庄沐，说道。
　　“这句话对余和春无效吧，他为了理想可以放下自己的家庭。那么，结合你之前说的话，也就只有杨廷玉了。”庄沐看了一眼身旁还不是很明白的艾莉兹，继续说道，“以最激进和疯狂的观点来猜测，杨廷玉是害怕杨语风没有孩子，而未来的世代也需要祭司，当然，是从骨子和血液里更好控制的祭司……这种事情可不能乱来，毕竟早有教训，以柯蓝重工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做到体外精卵结合再移植培养……
　　“今年是2181年，艾莉兹是62年生，而杨语风和白月林一样，是63年生，换句话说，女方19岁，男方18岁，在性成熟的基础上，这样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
　　“艾莉兹留一天，是为了给杨语风提供卵子吗？”
　　艾莉兹惊讶地看向庄沐，随后又看向王孟柯。
　　“嗯，也就只有这种情况下才有女孩答应了，杨语风那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朋友很少，除了白月林以外，没有其他要好的女性朋友，对社交也不是很感兴趣。”王孟柯挠了挠头皮，这样说道，“所以，余总也对杨将军的个人要求感到烦恼，杨家无后，其实对柯蓝重工毫无影响，但为了空岛文明的城防，以及未来的空军和太空军，我们不能与杨家交恶。但是，如果余家和杨家成为亲家，世代交好，未来也会方便很多。”
　　空气有些凝固。
　　“余和春的那个唯一的女儿，不是已经死了吗？”庄沐问道。
　　“他从亲戚家抱了一个女孩过来。”
　　“他们居然会同意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艾莉兹忍不住问道。
　　“倒不如说求之不得吧。毕竟送过去之后，就必然成为柯蓝重工下一任领导人，说不定族谱上主线也会换位。杨语风如果作为结婚对象，本来就不差，只是因为性格和心理比较内向，算是中等偏上吧，如果女方肯花时间培养感情，最后应该会有好结果的。”
　　“所以，你们要我干嘛？直接让他们两个去生孩子不行吗？”艾莉兹忍不住问道。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要让祭司的血脉传承下去，那条血脉的孩子都是要重点培养的，所以用你的卵子的杨语风的精子，再让那个女孩代孕。尔达斯认不认这个也不知道。现在，先履行你的签字，你去那个房间，那里是全自动无人操作的，机器旁边有白痴也能看懂的说明书，房间里没有监控，也没有其他人，自己过去，门锁好，弄好了再出来。”王孟柯这样说道，手指指向一个小房间的门，“没到生理期也没关系，我们有药物，偶尔吃一次对身体没什么大影响。”
　　艾莉兹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砰地一下摔门，似乎是恼羞成怒。
　　“余和春的这个思维有问题，既然是要把尔达斯当做最终BOSS，又为什么要保留祭司和祭坛？”庄沐突然问道，继续推进话题。
　　“可能是觉得这样更加保险吧，毕竟，就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尔达斯到底是什么，说不定能从祭坛得到一些线索。呵，尔达斯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要与它为敌，可它到底会不会回应我们的求知欲和好胜心，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在人类看来，给予敌人自己的情报是愚蠢的做法，但这对于尔达斯可能只是一种消遣……毕竟是不可认知的虚辰神。”王孟柯笑了一声，这样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偏要等艾莉兹不在的时候问吗？”
　　“显然，你们应该是会杀鸡取卵，在我们失去利用价值之后绝后患的吧？”
　　空气有些凝固。
　　王孟柯笑了。
　　“我们还要照顾到白月林的情绪，她虽然现在冬眠，但以后还要派上大用场，妖姬如果对我们产生仇恨的话可就不好了，所以要留一两个昔日好友来安慰她。事到如今，我就坦白吧，童嗣和丹尼尔的失踪甚至是死亡都是可以找到可接受的理由的，但是你们两个几乎不行。”王孟柯这样坦白道，“本来，是必须留下你们的，但最近，脑神经科学在赛斯格特晶体的帮助下有了最新进展：通过给予暗示刺激大脑皮层，找到特定的兴奋区域，对那里进行小范围的纳米机器人药物携带注射，摧毁特定神经元以及神经元之间的联结，通过一系列操作，就可以定向消除人的记忆，成功率高达90%。
　　“换句话说，为了未来可以控制白月林，我们完全可以消除她脑内对你们的记忆，这样，你们是死是活对于她来说毫无意义，更别说会激怒她。”
　　庄沐只想到一个词。
　　工具人。
　　“你们就算知道这一点，还是必须按照原来的计划行动，不能有任何的反抗，因为只有让白月林活下去这件事，无论如何你们都是要做到的，哪怕要牺牲你们自己。”
　　“就完全因为白月林，我们的武力被限制住了。”
　　“就算没有白月林，其实也一样——你们出自人类文明，就算众叛亲离，真的下得去手，与整个文明作对，甚至要毁灭它吗？没有人可以做到吧？这一点的道德绑架，才是柯蓝重工最大的底牌。”
　　庄沐没有说话，许久，他才开口。
　　“丹尼尔和童嗣已经死了吗？”
　　“很可能。不过，也别太消极，时代在前进，你们去了绿岭，注定是跟不上的。至于你，庄沐，因为我个人并不喜欢杀死你们，所以我给点提示——去北冥之后，只要把天池的东西带上来，你自己时候逃跑就可以了，或者伪装你自杀。”王孟柯这样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残酷，只要达成目的，就算不去威胁化也没关系，你们一个个分散开也不敢对空岛做些什么危险的事情——林仁还活着对吧？杰克说过，丹尼尔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对于同伴，尤其是相处久了的同伴，他是无法下手的，就算是知道可以复活，他对死亡的深层恐惧也会阻止他这么做。所以，林仁不可能被丹尼尔杀死，余总知道之后也没过多计较，毕竟，你们已经被打散了，不可能再凝聚起来发挥力量。我们已经达到了去威胁化的目标。”
　　“算了，既然注定结局如此，我也认了。个人角度，我希望你们被摧毁，尔达斯替我们复仇，但从文明角度，我又希望空岛上的文明能延续下去，能战胜尔达斯。”
　　“绿岭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又有几个能完全认识，并果断牺牲自己呢？”
　　“那是因为你们采取的方式太激进了，经常触怒我们。如果不是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那还是好商量的。”
　　“可惜，世界残酷，人心不古。”
　　庄沐不置可否。
　　“放心，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人类会踏着铺路石抵达星辰大海的终点。”
　　王孟柯这样做下许诺。
　　空气有些凝固。
　　不过一会儿，艾莉兹就又红着脸跑了出来，还用手挡着身体，就好像她其实根本没有穿衣服。看着她远远地对王孟柯竖了一个中指，然后才跑过来。王孟柯轻笑一声，只说了秋虫二字，庄沐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有些愤怒，但又无能为力。
　　与其说是秋虫，倒不如说是嫁衣吧。
　　艾莉兹做了杨家余家的嫁衣，而自己，做了柯蓝重工的嫁衣。
　　绿岭做了人类文明的嫁衣。
　　但愿婚礼绚烂。
　　“接下来我们去北冥吗？那里的天池被淹了得有几千米吧？祭坛被压在下面，也不知道圣灰是不是泡水了。”艾莉兹花了一点时间适应，变回原来的那个她，这样问道。
　　“圣灰不会泡水的，那些罐子的密封性非常好。”庄沐这样说着，然后又问王孟柯，“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出发？”
　　“当然是越早越好。”他这样回答道，转身带着两人离开，走在前面，没有回头，“你们越早完成准备，就可以越早上路。”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