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185、脱轨

　　因为怒急攻心，桂已经失去了判断力，她冲出来，以白沙的封印姿态发起攻击，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她冲入了雨中。
　　正如白月林所料。
　　来自水膜的暴雨将白沙的身体打湿，凝固，也瞬间将桂高热的怒火冷却。这位自称最强的神使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将自己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这个时候想要退回无雨的极地，已经来不及了。
　　她将要面对的，是双星与丹尼尔组成的三人攻击梯队。不远处观望助战的，是拥有多次轮回经验，擅长智取，手里还捏着那杯圣灰酒以防不测的白月林。白月林身旁的光柱，里面还有一个能力未知的十劫妖王等着，随时可能加入战斗。
　　桂正处于早早埋设好的圈套中。
　　这一次，白月林要一次解决三个封印 ，然后擒拿桂，她势在必得。
　　绝对不允许失败的战斗，正式开始了。
　　由于是在雨幕中战斗，所以如果贸然使用左手释放的电流攻击很可能伤及队友，所以丹尼尔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殇痕连击——熟悉的拔刀，快到根本看不清的数百道蓝色残影掠过桂的身体，一点点削去她那经雨水尽头板结的身体。
　　一开始，桂还在闪躲，但某一个瞬间意识到什么之后，她就完全专注于发起攻击，再也没有理会丹尼尔的殇痕了。她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任凭白沙的身体被撕裂，愣是冲过了旁边双星风刃和灵颅的阻拦，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来不及反应的丹尼尔面前，直接抓住了那锋利无比的晶剑。
　　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丹尼尔见状也是被下了一跳，顿时失去了判断力，潜意识地就要和桂僵持争夺晶剑，却不料这正中敌人下怀。
　　“先别管它！松开！”凯思雅当机立断地发动一记电磁脉冲冲击，赶紧说道，“不要被她靠近了！”
　　电磁冲击即使是对元素人也是有相当的效果的，但此时桂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她完全不顾脑内的剧痛，一口吞下从咽喉涌上的鲜血，沙纹的双眼燃起决绝放火焰，她紧紧握着晶剑的刀刃，直接一头撞了过去。
　　碰。
　　伤痕累累的残破躯体由白沙构成，此时却因为雨水渗入而板结，充满了坚硬与摩擦。丹尼尔被一下撞出去，额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不断有雨水混杂血水冲刷进去。
　　他在半空中停住身体，大口喘息着，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的伤口，看着沾满鲜血的手心，又看向正在自己面前，同样喘息着，但却无比坚决的桂。
　　白月林愣住了，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发展，她原本以为，第二封印也会像第一封印一样很快被解决。但是没有想到，自己迅猛的毫无情面的强攻反倒让桂于愤怒中表现出了更强的战斗力。
　　湿透的白沙，无比疯狂，无比坚决。
　　“不要小瞧了我啊！混蛋！怎么总是一副理所当然就能打败我的样子？我要让你们为这样的狂妄付出代价！”桂手里握着丹尼尔那里收缴的晶剑，怒吼道，“我不会再后退一步！你们也到此为止了！”
　　事情变得麻烦了。
　　白月林咬唇，下意识地看向后方，显然还没有完成破劫的光柱，又看向手中的玻璃瓶，里面浑浊的酒液摇晃着，发出声响。
　　再等等。
　　桂一刀挥出，于是致命的殇痕出现，早有准备的丹尼尔上前，强忍伤痛，伸出左手，直接握住了那殇痕。
　　破碎，吸收。
　　丹尼尔自己是晶剑的所有者，自然知道殇痕的本质，其实就是赛斯格特晶体的特化能量结晶。他的左手也是同样的构造，所以理论上可以直接抵挡消磨——当然，也只是理论上而已，实际上，晶体的磨损根本不允许他这样子做很多次。
　　桂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再次挥动晶剑进行攻击，速度虽然没有丹尼尔的殇痕连击那么夸张，但每秒也有三四次。这样凌厉的攻击逼得丹尼尔只能咬紧牙关苦苦坚持，他身后的双星也根本不敢向前，因为他们知道，盲目攻击只是徒劳。
　　两人在后方目光交流，似乎在无声地说些什么。
　　但是，凯思雅看不下去了，她再次发起电磁冲击。但这一次，桂承正面接下这逐渐适应一下攻击，只是脑袋一歪，轻轻啧了一声。
　　“不要急，马上就到你了。”桂踏空一步步逼近，加速挥动手中的晶剑，笑着说道，“这把剑还真是好用，不是吗？”
　　一道道蓝色的殇痕将丹尼尔的左手手指破碎，随后是手掌。但是这个失去了武器的少年依旧没有退缩，只是咬牙坚持，目光死死盯着那把自己曾经拥有的剑。
　　凯思雅低头，心中充满了悔恨。
　　突然，林仁捏爆了手里的多春藤，一旁的庄沐卷起北风送他出去，直接冲向桂的身侧。后者看见这突然暴起的攻击，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只是平静地抬起另一只手，先是一记板结的沙浪刀推开击飞了身前的丹尼尔，为接下来的行动腾出空间，随后右手握剑一抡，直接砍掉了侧面冲来的林仁的脑袋。
　　随后，桂侧身躲过那已经脱手的灵颅，再次打出一个沙浪刀，把林仁的尸体推出去，同时自己也调整姿态，转身挥出一道殇痕。这一次攻击直接剁碎了复活的林仁，随后紧接的沙浪刀再次把林仁退出去，最后召唤出一个白沙方块构成监牢锁死了林仁，阻止了他以死亡堆叠尸体对自己发起尸爆攻击的企图。
　　这是相当明智的判断，林仁每死一次，实力都会有略微的上升，在加上死后尸体凝聚复活的过程中可以进行快速转移，复活后进一步自爆，引发死循环，这样的致命连锁攻击如果没有办法阻止，一旦时间长起来，那是无论谁都有可能因此落败的。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解决了林仁，桂又突然向背后挥出刀刃，像是提前预判一般，直接穿透了刚刚从亚空间里窜出来的童嗣的身体。
　　穿山甲的身体僵在那里，流出鲜血。
　　“我早知道你会过来偷走晶剑，能复活的林仁只是一个幌子，对吧？你这老鼠，能力早就暴露了。”桂看着被刀刃贯穿身体，眼神中充满惊讶的童嗣，笑容变得冷酷而平静，这样说道，“啊，我从来没有如此愤怒，如此平静——我感受到疼痛，耻辱，难过，同时，我感受到自己正在不断超越，成为新我……”
　　桂一甩晶剑，用粗糙的沙浪刀将童嗣的身体撕碎，又仰头沐浴于血雨腥风中。她顺手隔空控制那束缚林仁的白沙房间，把这个大方块丢向了庄沐，后者灵活地纵风躲开，却又被那方块磨砂表面延伸出来的白沙触手缠住，卷了进去。
　　顷刻之间，双星沦陷。
　　“我的白沙在此之前从未达到如此高度，我超越了自己的极限。”桂这样说着，将凝固的白沙包裹于晶剑上，彻底把它变为受自己控制的武器，“以前，我总是以为，白沙是不能碰水的，但现在我发现，完全浸透的白沙，也具有独特的力量。”
　　超越。
　　不知道为什么，白月林在听到这个词，从桂的口中说出的时候，有种被侵犯的感觉。
　　白月林看着杯中的浊酒，犹豫片刻，一饮而尽。
　　苦涩，无比的苦涩。
　　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战场仍是焦灼。
　　丹尼尔面色凝重，他看着桂，摆好架势，似乎是要准备近身肉搏。于是桂笑着迎了上去，一刀殇痕顺着丹尼尔的左臂劈上去，直接把手臂连着肩膀掀飞。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赛斯格特的晶体碎末喷发。丹尼尔轻轻啧了一声，随后右手掏出一把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黑色手枪，直接顶在了桂的脑门上，利用舍弃左手换来的时间，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没有躲闪的桂的太阳穴上，扣动了扳机。
　　“呵，手枪，这在旧世界也是相当老旧的古董了。丹尼尔，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会对我有效呢？”桂任凭那子弹穿入自己的脑内，随后笑着甩出一个沙浪刀，在丹尼尔的胸膛上打出一条沟壑，将他打飞出去。
　　“……生物剧毒，我只能赌这一把了。”丹尼尔重伤地身体漂浮于空中，气息奄奄，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我有一个问题，硅基生命，体内的能量供应，是三磷酸腺苷，或者说ATP在起作用吗？”
　　“并不，元素人依靠虚辰提供的能量活动，硅基生命依靠赛斯格特水晶与硅晶额外获得晶体能量——无论哪种方式，都完全免疫□□的影响。”桂早就看穿了丹尼尔的计谋，因为她早就做足了功课，早就知道，丹尼尔就这么一把M1911，里面除了当年让他击败第二代妖的□□子弹以外什么都没有。
　　“那还真是可惜啊……”丹尼尔失去了一切力气，闭上了眼睛，“没有办法打败你，还有尔达斯……这个世界，不应该交给看不见的星星。”
　　丹尼尔说完遗言后，被桂以晶剑碎尸。
　　白月林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喝下圣灰，自己却依旧没有成为妖姬。
　　她呆滞在那里，大脑陷入空白。
　　自从白沙湿透之后，一切脱离预计。
　　“你好像一直都很冷静呢，初代妖姬。”桂看向白月林，缓缓说道，“还是说，这只是麻木？”
　　白月林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为何尔达斯这样喜怒无常，难以揣摩。
　　突然，那灿烂的光柱瞬间扩散出肆虐的能量风暴。白沙的方块颤动，两人转身投去目光。尔后，风暴散去，妖狐现身，全身雪白，如冰雪白，眼神平静，如冰寒冷。
　　依旧是九尾。
　　全身通透，白得不正常。
　　“灵体。”桂似乎表露出了兴趣，看着无言的涂山心心，这样说道，“怎么，你以为免疫物理攻击就能打赢我？”
　　涂山心心的气息略弱于神使。
　　但也可以一战。
　　没有办法激发妖姬的力量，又失去了丹尼尔，最重要的晶剑也还在敌人的手上。目前唯一想到的可以解围的方法，就只有让涂山心心解放双星，再用圣灰迫使他们融合。
　　但这违背了白月林的初心。
　　现在的场景，已经违背了白月林的初心。
　　她不想任何一个人死，她知道这是难以实现的妄想，什么更完美的结局，无论自己尝试多少次，都会有人牺牲——自己只是尔达斯的玩具，真要实现什么，也只有它同意才可以。
　　但，即便如此，白月林也不想放弃。
　　白月林露出苦涩的笑，向一脸冷漠的涂山心心伸出了手。
　　“不要板着个脸啊，心心，笑一笑吧。”不知道为什么，白月林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涂山心心突然上前，无言地……
　　徒手将自己的小腹洞穿。
　　震惊，鲜血与痛苦喷涌，白月林抬头，这才从妖狐冰冷的眼神中认出，走出情劫，摆脱情的她，已经不再是自己认识的涂山心心。
　　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