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154、洪水褪去

　　白月林抬头仰望，如此神迹，恢宏的水天一色，终于在海平面恢复到原来水平的时候停止了扩张。天空顶端那层若隐若现的波纹起伏，折射柔和的日光，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一层厚重的水膜。
　　然后，悬停在天空的方舟也重新变成水体，融入水膜。其中扩散出来的光芒落地，如繁星点点，在白月林下方脚前的地面铺满。
　　鲲的力量，其实还是来自于尔达斯，这恢宏的水膜，还有先前的灭世洪水，都是绝对的神的力量——不是自己能窥视，能企及的力量。
　　这也太打击人了……
　　白月林有些失落，有点不知道以后的话路要如何走下去。此刻内心产生的裂隙，种下了长久的因果，对她影响深远。
　　最后一滴水融入膜，然后，鲲又开口说道：“白月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水膜就在那里。这些都是来自赛斯格特世界的人们，带着那个世界的技术过来。接下来他们要如何融入新世界，就不是我的工作了。”
　　“放心吧。救世主这种事情，我干过不止一次了。我会厚着脸皮硬着头皮做下去的。”白月林无奈地笑笑，这样说道，“鲲，你能帮我恢复正常吗？我希望可以脚踩着地面，以及，死后不轮回。”
　　“嗯，也许，尔达斯会这样做吧。”鲲沉吟道，“这也不是我能照顾到的了。我也说过吧？成就海神之后，我要回故乡的世界看看，之前你并没有看到，我单纯为了自己而和那个世界所做的交涉，虽然略有些欺骗的因素，但这海神的神位，我终究还是弄到手了。我不能浪费这个机会，不是吗？”
　　“你要走了？”白月林下意识地看了看下方骚动的人群，眼角的余光又看到天空尽头有无数黑点飞来，“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鲲笑着说道，转身，踏空遁入蓝色，“我只是回趟家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哦。”
　　于是恢宏的蓝金色光柱从天而降，将鲲的身体吞噬，等到那光芒消退，已经不见了海神的踪影。
　　白月林独自站在虚空中，失神。直到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又有寒风刺骨经过，她才回过头。
　　庄沐一手拎着昏迷的杨语风，乘着寒风冲了过来，表情冰冷如水。他看到了发呆的白月林，便朝着她伸出了另一只手，猛地一抓，转身又是一阵冲刺，以极高的速度冲向南方，甩开了身后的直升机列队。
　　然后一道黑色的空间裂隙打开，如深渊巨口吞噬了庄沐三人，又瞬间合上。于是那三个人消失在了都市号作战指挥室的监控屏幕中。
　　“余总，我们，我们又一次失去了目标……庄沐还带上了白月林，去南方了。”王孟柯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是那只穿山甲的空间跳跃。”
　　“该死！涂山的那只狐狸还在暴走啊，我们的主要兵力都在看守光网在那边的防护。就没有办法把林仁从石像里弄出来吗？”余和春一锤桌子，怒道，“艾莉兹，神谕说的都是真的吗？下面那些都是来自另一个观念世界的人类？”
　　“是的。鲲和白月林带领他们来到这里，这也是尔达斯的意思。至于林仁，你把他丢到八门正岐肚子里的时候，就应该有这个觉悟。”艾莉兹低头，拨弄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金属项圈，又被刺啦电了一下，“嘶。喂，我说，差不多可以给我松绑了吧？绿岭被你们攻克了，北冥也沦陷了，四大妖王里，压在绿岭底下的海蛇被杀，狐妖暴走，大鱼失踪，穿山甲逃走——我不会逃的，根本没处可去。”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类……”余和春沉吟道，“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威胁吧？物种入侵？嗯？接受他们的加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就不怕意识分歧？这不是更大的矛盾吗？”
　　艾莉兹下意识地看向天花板，自从绿岭被围，乌玄沦陷，两大妖王全不在的北冥被攻克以来，就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她下意识地朝靠近玻璃窗的地方走了过去，靠在那边，幻想着能够从那里逃生。
　　“打开中央端口，对准下面。”余和春冷冷地说道，“把下面的外星人都给我轰死。”
　　嗯？艾莉兹没反应过来。
　　“明白。打开端口。”一个传令官在控制台上一阵操作，这样回答道，“正在充能。”

　　绿岭，八千一百级青石阶。
　　庄沐最后降落的时候差点摔倒，白月林这才发现，原来庄沐的后背已经是鲜血淋漓。庄沐把杨语风和白月林放下，然后趔趔趄趄地走了几步，倒在了台阶上，大口喘气。
　　“庄沐……你，你们……”白月林起身，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绿岭的青石阶上，被洪水洗去的血污还留存依稀的痕迹，“我离开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
　　“尼采先围困绿岭，然后又打下了乌玄，最后逼得北冥的庄沐出来。总的来说，我们妖精，快要灭绝了。”一旁，穿山甲童嗣看着白月林，这样说道，“之前我们的祭司艾莉兹在乌玄得到了神谕，大致了解了你和鲲的情况。详细的情况，天池和乌玄已经空无一人，盖亚和妖精所剩的人都在这里了。直到之前洪水降下的时候，我们仍在不停地战斗，现在洪水褪去，战斗还在继续。余和春发疯了，他指挥尼采不顾一切地消灭我们，因为之前涂山心心不小心杀掉了他的女儿，八门正岐被尼采利用，吞下林仁使他石化，无法复活，最终被心心杀死尸沉大海……现在你能为我们做点什么吗？”
　　白月林看向外围，来自光网的恢宏金光将绿岭整个束缚，可怕的能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难以靠近。光网的某一处还在时不时爆发恐怖气流的能量漩涡。沉默许久，白月林又问道：“之前你用空间跳跃，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带我们出去吗？为什么尼采突然就占据这么大的优势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光网是一种停战协议。如果我们出去，现在已经是无处可去，就算去到天涯海角，一旦现身也马上就会被围歼。”童嗣变成了人类的姿态，一个可爱的金发小男孩，他随手划开一道空间裂隙，作为观察都市号的窗口，“尼采先前开窍了，他们大量使用生化武器，有针对性地打击我们的有生力量，让我们这些毫无防备的妖精和人类损失惨重。他们占据了优势，但没有办法完全取胜。如果尼采他们进来，也会逼得两方鱼死网破。
　　“光网就是为了阻止涂山心心冲出去大开杀戒而设立的，那些边缘的爆炸都是涂山心心的引起的。现在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就算是洪水的潮起潮落也无法阻止。就刚刚，我们都看到了那引人瞩目的光柱，那也是神谕的内容，于是庄沐和我就决定去把你接过来。”
　　“那杨语风他……”
　　“为了保证你能帮助我们，就只好先抢过来了。”庄沐突然开口说道，“白月林，我先不和你算带走鲲的旧账了，妖姬的力量，你应该还有吧？尔达斯和鲲都认可你作为另一个文明的引路人，对吧？之前看你也是悬浮在空中，所以……”
　　轰啦啦啦啦……
　　响彻云霄的巨响，透过并不是打开很大的空间裂隙传来，吓得童嗣直接把视窗打开到了最大。画面中，只看到一个冰蓝色的光点如彗星袭月一般扫过偌大的都市号，划破天空，留下千百米长的蓝色痕迹。那痕迹逐渐淡化，又突然一亮，然后都市号就整个分裂开来，变成两半，在连续的恐怖爆炸中化为无数碎片，落入下方的海洋中。
　　“虽然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要欺负到我们头上。”丹尼尔转身，晶剑入鞘，看着那些不断落入海面的碎片，沉吟道，“我可是绝对不允许的。”
　　“刚才爆炸，上面掉下来这么多人，抓一个问问，顺便当人质。”凯思雅从一旁凭空出现，外观上是一个蓝色小人的姿态，坐在丹尼尔的肩头，“我要一个漂亮的小姐姐。”
　　“我看看。嗯，好，漂亮小姐姐，就你了。”丹尼尔一跃而起，仿佛流光一闪而过，再次落地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少女，他把怀里的少女放下，有对凯思雅说道，“帮我开下大喇叭，我要对大家说点话。”
　　“好的。全服大喇叭，诶，来了。您讲。”凯思雅起来蹦跶了几下，然后敲了一下丹尼尔的脑袋，随后便有无数蓝色的全息投影出现在骚动人群的上空，全都是丹尼尔的形象。
　　“嗯，呵嗯。诶，那个，大家安静，我是丹尼尔·布洛德，结束了晶体战争和海难的丹尼尔，我知道大家现在都有点不适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大家先安静下来，听我说几句话，我们先把集会的秩序恢复起来好吧！大家安静。”丹尼尔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不免有点紧张。
　　不过好在人群很快就安静下来了，也可能名誉的作用，大家都听话地停止了躁动。
　　“首先，第一，海难的确已经结束了，过去的就过去了。第二，我们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了，这明显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么很明显的第三，我们是被人为地传送过来的，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到达了陌生的世界，尽管可能看起来有些熟悉。第四，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也是外乡人，我们要学会适应，不要抱怨，原本我们的世界就被我们折腾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来到了一个环境更好的世界，我们要且行且珍惜。第五，刚刚有什么东西企图对我们发起打击，但已经被我消灭了，我们要相信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欢迎我们，我会带领你们在这个新世界找到合适的位置生存下去。第六，永远记住，我们是客人，刚才不算，从现在开始，不要反客为主，我们暂时找不到其他的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所以当自己家一样，你们要听话明白吗？明白吗？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这里少说也有几百万人吧？声音呢？明白吗？”
　　“明白！”整齐划一的声音几乎要震破大地。
　　“好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配合。那么，这位是我刚刚找来的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的外交大使，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哦，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大家掌声鼓励，先不要为难她，请她先说几句，稍微解释一下刚刚那是什么情况。”丹尼尔看起来似乎很熟练，发表讲话什么的似乎操练过很多次了。
　　女孩一脸茫然地看着丹尼尔，后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低声说道：“随便说几句，稳住他们，不然一旦暴动就很麻烦。等会儿带我去找你们那里管事的，我们再详谈。”
　　“额……那个，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艾莉兹，刚刚那艘船上的人质，所以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简单来说，如果两个文明要和睦相处的话，我觉得让我们先解决内部的问题。我们这里也经常打仗，分两派，保护自然的盖亚还有坚持人文主义的尼采。刚刚打你们的是尼采，也是比较官方的主流派别。目前来看的话，我觉得大家可以去找盖亚还有他们的妖精，一起去和尼采谈判，说不定是个好的选择……
　　“那个，无论如何，我们都肯定是欢迎你们。毕竟，大家都是人类嘛，来都来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要好好相处的。那个，大家先在这里待着，我和丹尼尔先生一起去找政府先给你们找安置，然后再讨论大事。很快解决，大家稍安勿躁……嗯，就这样吧……”
　　掌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