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121、前往边界

　　诺威尔东部，哨卡之外。
　　“我一开始就没说要跟你们去索瑞迪欧。”丹尼尔看着凯思雅和菲米娜，平静地说道。
　　“别开玩笑了，跟我们一起走吧！”菲米娜走上前去，拍了拍丹尼尔的肩膀，用一种教育儿子一般的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丹尼尔哥哥，不要这么冷了，你的温度已经在冰点以下了，会让别人冻伤的哦。”
　　“不要这样称呼我，除了简以外，我不认同任何人。”丹尼尔抽身向后退了一步，“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有点过分了。白月林在心里这样想道。有点执着地过分了。
　　“你并不是完全的冷血，你替艾米丽报仇了。”凯思雅突然说道，“如果从你一开始所坚持的完全的利益角度来看，你根本没有必要冒着受伤甚至是生命危险，去帮助一个并不会给予你任何实际回报的死人。”
　　“说得很对，姐姐。”菲米娜点了点头，对着丹尼尔说道，“丹尼尔，你觉得自己是冷血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催眠自己？与其说是冷血，倒不如说你是冷静呢。
　　“说句题外话，丹尼尔，你不觉得对女孩子冷血的男孩子情商都很低吗？你这样子真的好吗？对你，对别人？”
　　丹尼尔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丹尼尔，多一个人不仅仅是多一份力量，更是多了一种存在的意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凯思雅微笑着上前一步，朝着丹尼尔伸出了右手，“正是因为不能缺少你，才会需要你。走吧，克尔需要你。”
　　丹尼尔愣了一下，他看着凯思雅那双蓝色的大眼睛，脑海中有出现了简那带血的笑容。
　　“我原本，只是为了出城而已，没想过其他，也不想冒险。因为曾经失去，所以才会变得更加珍惜。我想过为简报仇，最终还是放弃，战争中的仇恨若是冤冤相报，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只会平添无尽的愁苦。
　　“我有时候想，失去了那么多珍贵的东西，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继续活着……我知道自己不能死，但也没法无意义地赖着活，所以我只能强制自己找到一个定位和意义。我只能把自己变冷，自己麻痹自己。直到遇见你们两个，或多或少让我明白了一点，至少一点——如果没有珍惜的东西，那就去寻找，然后就可以鼓起勇气去保护，去冒险了。所以我会跟着你们两个，跟着你们两个笨蛋，去看看真的能不能阻止这场战争。”
　　丹尼尔笑着伸出了手，却没有握住凯思雅的手，而是轻轻地拍了一下。
　　“我果然还是喜欢叫你克尔，或者CG。”
　　两人相视一笑。
　　“叛军被政府军消灭以后，战争不会停止，反而会愈演愈烈。因为一旦叛军全部死光，人民群众就再也无法得知关于叛乱的真相，也就是诺威尔叛乱的缘由。全国各大主要城市的游行罢工会进一步演化成武装叛乱。所以我们必须赶紧去到索瑞迪欧，找到父亲留给我和姐姐的那个工具，只要启动它，就能平定全国范围内的叛乱。”
　　“虽然现在的科技很发达，但我还是觉得这实在是太不科学了。这样就能结束战争？太草率了，堪称烂尾啊。”丹尼尔忍不住说道，“菲米娜，你以为我们全都活在一本科幻小说里面吗？杰克博士可真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科幻作家，他设计出了能够制造和平的机器。”
　　的确是。白月林在心中这样认同。
　　“出了东部森林，达到索瑞迪欧之后，你就会知道了。”菲米娜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会看到的，所谓制造和平的机器，是实际存在的。”

　　圣约翰教堂，后花园遗址。
　　虽然后花园依旧完好无损地存在着，但中东部地区的一片狼藉还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废墟”这两个字。这条长达数十千米的黑色深渊，是那道光芒拂过大地之后留下的痕迹，千度的余热还没有完全散去。
　　断无生理的死亡气息十分浓郁，凝稠得犹如液体，从咽喉直到肺腑，令人瞬间窒息。
　　汤姆走到了那个立着黑色十字架的土坡前，他单膝跪地，将手中的几束白色百合放在了土坡之上。他没有说话，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黑色十字架上镶嵌着的蓝色几何晶体，以及那篇他亲自刻上的墓志铭。
　　“艾米丽，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他的声音很轻柔，也许就只有他自己和在另一个世界的她能够听到，“孩子们死去之后，你就是我最后的亲人，现在你也离我而去，那三个孩子请我出城，但是我拒绝了。因为你离开了我，使我成为了最孤独的人——我已经察觉到了，我的信仰也死了，或许我的信仰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活过，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上帝并不怜悯我们……”
　　汤姆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戒指，小心把它们嵌在了泥土的表面。
　　“艾米丽，我走了，等我回来。”
　　转身离去，带起的泪光散到了两枚戒指之上，折射着银白色的光。

　　洛斯特河下游的众多分支如同毛细血管一般遍布整个东部地区，河水滋润了两岸，催生了孕育无数生灵的碧绿天堂——蒂斯森林。
　　二十一世纪科学的高速发展是建立在牺牲自然环境的基础条件上的，各种科学技术的发展牵动了资源的高速消耗，人类聚集地与工业区的快速扩张使得自然环境不堪重负。政府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马上采取了措施，将工业区搬到了上游，同时在下游居民区和蒂斯森林之间筑起了长达几十千米的长栏，同时设立了自然保护区，禁制一切破坏和资源获取。
　　蒂斯森林不仅仅是野生动植物的家园，更是居住在诺威尔的人们唯一能够感受到自然之美的地方，它在市民心中的地位就如同信仰图腾一般重要。在2063年第二次叛乱爆发的时候，政府军第一时间在原东部长栏的基础上修建了哨卡，将蒂斯森林与战火分离，使其不受任何影响。
　　森林中的资源极其丰富，如果说隔离能有什么好处的话，也许就是让则座森林成为了政府军的后勤补给仓库。
　　三个闪动的人影在碧绿苍翠的森林之中曲折前行，他们在宛如迷宫一般的草木之间来回穿梭，惊起了重叠树枝上的飞鸟昆虫。阳光穿过绿荫形成一大片的光斑透印下来，带来一丝温暖。静谧的森林中似乎没有任何生物敢于阻拦三人前进的脚步，它们在看到这三个专注于奔行的人类之后，都识趣地离开了。
　　一股热浪突然迎面扑来，使神经高度紧绷的三人停下了脚步。一道红色的光芒亮起，带着灼热的热能束流冲了过来，将茂密的树丛瞬间吞噬。
　　赤红色所过之处，燃起一片灼风火海，一双闪着红色光芒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