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金小酒娘》腰上有肉

49、第 49 章

　　49和好

　　唐珏站在院门内侧，若不是他顾忌太多，他真想径直打开门，去当面揭了这小狐狸的皮。

　　明明十天前她还那般质问他，问她是他的谁又凭什么管她，今日背着他就成表哥表妹了。

　　说起来他这“表妹”也着实能躲，自那日他叫侍卫看着她却叫她跑掉后，他派了好几波人满城寻她，都没发现她的行迹。今日若不是他派去盯着姚侪的人回了信儿，他不知道还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所幸齐家在奉天产业不多，空闲的也就那么两处，他找人调查一番便找到她的住处，这才能提前赶到来堵她，不然还不知道她要躲到什么时候。

　　说实话，他气归气，但一听到她还是那般活泼，平平安安的就站在与他一门之隔的地方，原本焦灼了十几天的心瞬间平复，心底里也只剩下欢喜。

　　他站在门口，望着锁闭的院门，听着珍娘在门口把人送走，唐珏整个胸腔都满满的，满是踏实。

　　院门处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唐珏示意跟他来的侍卫守好院门口，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这次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跑到哪去。

　　正想着，院门已经被推开，珍娘一步跨进院子，和正对门口的唐珏四目相对。

　　珍娘一推门便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仍是一身黑袍，腰间系着玉色的腰带，勒的腰线级窄。

　　她脑子里不知怎么就炸了，一股火热窜到她脸上，几乎是下意识的扭身要走。

　　可院门却已被关上，两名护卫正堵在她身后，挡住了她的去路。

　　珍娘尴尬的挠了挠头，干笑着转过身：

　　“呵呵，大郎君怎的找过来的？呵呵。”

　　唐珏举着手放到嘴边轻咳一声，收起嘴角刚刚抑制不住的浅笑，刻意板起脸：

　　“走吧，收拾东西。”

　　小十天未见，唐珏眼角好似带着丝疲惫，珍娘看在眼里，原本还有些心软，听他这样命令，却又立刻紧张起来。

　　她皱皱眉：“我不跟你走。波斯商人再有三五天就到奉天了，我才不走。”

　　“奉天现在很危险。”

　　“那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怕闹起来顾不上你。”

　　“我本来也不打算让你顾我。”

　　“你！”

　　唐珏盯着珍娘，珍娘也死死的盯着唐珏，两个人谁都不肯相让。

　　二人在门口就这般僵了起来，最后还是唐珏长叹一声：

　　“别瞪我了，不叫你走了行不行？”

　　有过上次吵架的经验，他不想再同她吵起来，只盼能好言劝服她。谁知刚一见面又有要吵架的苗条，他只好先让一步软下来。

　　见他缓和了，珍娘也缓缓松了气，

　　“这还行。”

　　珍娘当然不愿意同唐珏吵架，只是她不想什么都任由唐珏安排。

　　这院子是齐家的，并不算大，院中西南角设了一处凉亭，唐珏跟着珍娘进了凉亭，在亭内的石头凳子上坐下。

　　想好了，珍娘索性开门见山：

　　“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唐珏望着珍娘，眼神中带着宠溺，十天不见，北方独有的风沙吹糙了她的皮肤，原本白皙如玉的脸也更黑了，但在他眼中她好像更鲜活了。

　　他怎会愿意同她吵架？上一次不过是心疼她心疼急了，又因她欺瞒在先，他才怒火攻心。

　　“好，我们好好谈谈。”唐珏说。

　　珍娘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才开口：

　　“我知道你把我送回去，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全。”

　　唐珏看着她，没否认，珍娘继续：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完全有自保能力，不然我也不会胆大到跑上千里路来奉天赚钱。”

　　她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不信你看。”

　　珍娘起身，走到石凳旁边，只用一只手便拎起那个石凳，轻轻松松的举到半空，像掂一只马球一般，在手里玩耍一通后，她才把石凳放回原位。

　　然后便得意的看向唐珏：

　　“我从小就天生巨力，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一般人伤不到我的。”

　　她以前并不愿别人知道她的底细，很怕别人把她当成怪物，可现在告诉唐珏，她却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不知道你有没有问齐掌柜，阿日金领着金鞑子洗劫我们商队时，我还杀了两个金鞑子。”

　　唐珏一只手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因为用力指节有些泛白。

　　阿日金被抓的情景，他找齐掌柜聊过，自然知道有个小女娘曾危难时刻力挽狂澜，这才没有酿成大货，只是那时他却不知，这个小女娘竟然是珍娘。

　　珍娘刚刚展示一手的能力，确实叫他有些震惊，可他还有更在意的：

　　“所以你跑这么远，就是要赚钱？”

　　见他这般问，珍娘知道他这是信了她之前的话，

　　“是，就是为了赚钱。”

　　“我想在阳金开个酒坊，我酿的酒虽卖的不错，可现有的酒窖太小了，挣不了多少钱，我想换个更大的门面，招两三个伙计，这样便能做酒做的更多些。”

　　“可这些都需要钱，我没有那么多钱。”

　　唐珏凝视着珍娘的眼睛，如黑珍珠般的瞳仁闪亮亮的，温润如水。

　　他想起她在阳金时同他说过，想要开家更大的酒坊，当时他不知道缘由，如今却有了猜测：

　　“可是因为麒麟楼？”

　　珍娘猛然回看他，“你怎么知道？”

　　唐珏暗暗叹了口气：“你走后，我去找了单璟，在他家见到了珠娘。”

　　他是从唐琛嘴里得知，原来还有麒麟楼上门威逼她的事。

　　“为何不告诉我和单璟？”

　　他原本以为这事只瞒着他，后来才得知，这件事她谁都没说，没人知道。

　　珍娘垂着头，眼神落在手中的茶杯上，天青色的汝窑鱼子纹杯碗，盛着黄橙色的茶汤，她举到嘴边喝了一口，才道：

　　“我不想再欠单璟的人情了，从去年到现在，他不知帮过我多少次，我不想欠着他。”

　　唐琛的视线描过她的眉眼，心中不知喜乐，所以同样选择瞒着他，可也是因为不想欠他的人情？

　　他望着她，最后还是把这个问题吞回肚子里：

　　“若是因着麒麟楼，你倒不用再担心，想来等你回去了，也该收拾干净了。”

　　珍娘惊讶的抬眼，却见唐珏一脸平静。

　　“你把麒麟楼怎样了？”

　　“没有怎样，只是打扫干净了才好迎客。”

　　唐珏说的淡然，珍娘却觉得事情必然不会如此容易，想着他在那般境遇里，还要帮她解决事情，心脏猛的一紧：

　　“你不用……”

　　唐珏却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你不用过意不去，更不要觉得欠我……”

　　我不想同你这般生分。

　　这句话他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我没有……”几乎下意识的，珍娘脱口而出，她扬起头，一眼撞进他如幽潭般的眸子里：

　　“我、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能、能搞定他。”

　　他的眼眸太深了，像带着某种魔力，引着她往深潭中跳。

　　珍娘强迫着自己忽略掉他的眼神，从那双眼眸中拔出来，她不敢再看他，视线落到凉亭之外。

　　奉天的傍晚很短，太阳已渐行渐落，原本亮堂的光线也逐渐暗淡。可能是黄昏给了她暗色的保护，珍娘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她缓缓起身，走到凉亭边，望着坠落的夕阳缓缓说：

　　“大郎君，麒麟楼那件事也好，我不愿离开奉天也好，自然是因着钱的事，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缘故。”

　　“我阿娘这辈子，小的时候金枝玉叶、万事顺遂，嫁人了全心全意依赖在我阿爹身上，日子过的倒也和美。若是就这般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到老，也算是顺遂，可老天总爱跟人开玩笑。”

　　“阿爹走后，阿娘便像没了依凭的浮游草，带着我到处漂泊。虽被你们唐家收留，却也如断了根系般，活也活不久。”

　　“可我却不想这般过日子，我不想把自己依附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我不想当没有根系的浮萍，不想风雨来了，除了摇尾乞怜别无他法。”

　　“我想靠自己而活，想凭着自己能挺身而立，不想做随波逐流的浮萍，而是做能抗风顶雨的树。”

　　不管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多久，她骨子里还是上辈子那个她，那个在现代教育下生活了三十多年，即便是末世降临，仍旧选择靠自己安身立命的那个她，即便她已经为这个选择付出过一次生命的代价。

　　她依旧选择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上。

　　夕阳仅剩的余晖落在她脸上，给她白皙的面庞增添了一层蜜色，就连她鬓边的发丝都染上了相同的颜色，映着她宛如发光的女神。

　　这番陈情着实大胆，若是被那些古板的老学究听去，定要捶胸顿足、哀叹人心不古。

　　但唐珏却不然，他竟觉得，这般坚韧的女娘，就如同那年复一年的韧草，虽然没有那些温室中培养的花好看，但却充满了迷人的生命力。

　　夕阳照亮她的那一刻，他竟涌出一种独占欲，只想把这一刻美好全都藏起来，不叫人看了去。

　　夕阳落下，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珍娘靠在亭子的柱子上，凝结成一副极美的画。

　　唐珏望着这一幕，许久才缓缓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