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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醒来 ...

  •   昌平二十年,大越王朝迎来了百年不遇的天灾。是年冬季酷寒,持续大雪,冰封江河,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四处白骨棱棱,百姓流离失所。

      是以初春来的比往日更迟,等到万物复苏,杨柳抽条,莺歌燕舞时,已是三月末。

      但天灾并未影响达官显贵的金丝银碳、宴饮作乐,可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时,在梁西城的万花楼内,正是香帷风动,一片春光明媚。

      而这热闹背后隐秘的地牢,如见不得光的蛆虫,还在阴暗里散发着冬日的丝丝冷意。

      空荡荡的地牢刑具齐全,阴寒刺骨,只有一个容貌殊丽的年轻女子被绑在刑架上,看似昏迷。

      如果仔细瞧去,就会发现她面色苍白,眉含痛苦,双手自然垂落,若不是被绑住,早已跌落在冰冷的坑洼地面上。

      要是有人更近一步,试试她的脉息,就会知道女子几个时辰前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一会,长长的甬道里传来了脚步回音,在寂静的牢里显得尤为清晰。

      而刚刚的女子,柔弱的脸上蹙着弯弯的眉毛,似有醒来的迹象。

      宋砚书是被疼醒的!

      她的身上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沉睡中的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当她微眯双眼,就看见自己身处古代牢中。

      穿越?

      社畜宋砚书刚被老板pua,连续加班半个月。作为小说爱好者,好不容易得来个清闲周末,她赶快不分昼夜、如饥似渴地阅读屯放已久的小说。就在昨晚通宵睡着,一觉醒来,穿越到了地牢。

      这也太悲催了!

      还未来得及细想,宋砚书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

      未免打草惊蛇,她闭上眼睛,继续装昏,耳朵却早已竖起。

      听着脚步的轻重,宋砚书判断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一阵浓厚的脂粉香扑面而来,那个女人走到了近前,她仔细瞧了瞧毫无动静的宋砚书:“这个丫头,不会死了吧,老娘还指望着她赚钱呢?”

      继而,她转过身,横竖眉毛,不满地对着男人说:“让你小子下手轻点,稍作惩罚,现如今是怎么回事?人要是真没了,看老娘不和你算账!卖了你也不够抵的。”

      “妈妈放心,这么多年,弟兄们惩罚人都有经验,力道决不会出错,这丫头死不了。”那个男人赔笑道。

      宋砚书心下一紧,这是青楼。

      “哼,最好这样。”女人说完,将手伸在宋砚书鼻翼下查探。宋砚书浑身一激灵,仿佛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上,不敢擅动。

      而那个浓妆艳抹的美艳女人也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了心,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能帮她赚钱,她一定会打断她的傲骨。

      宋砚书虽然闭着眼,却实在无法忽视那女人用一只手来来回回爱怜地摸着她的脸蛋,只听她一边抚摸一边自语道:“啧啧,真是好颜色啊!瞧瞧这脸蛋,妈妈还真舍不得让你死呢。”

      “昏迷的也够久了,把她用冷水给我泼醒。”女人突然翻脸,冷冷地对身后人吩咐道。

      “是。”

      听到这儿,宋砚书觉得她需要适时地醒来,原身受刑后已经很虚弱,如果被冷水一激,雪上加霜,在这医学落后的古代,可是要命的事!

      于是,她调整好情绪。

      “嘶”,她缓缓睁开迷糊的双眼,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娇弱怯懦。

      “怎么?不倔了?不逃了?”女人看出了她的服软,嗤笑道,“还当自己是宋家大小姐呢?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当你被继母卖入万花楼的那刻起,就应该忘记自己过去的身份,好好做好你的本分。”

      “不然。”女子顿了顿,她明明是笑着的,可宋砚书却从那笑中感受到了冷意,“不然,妈妈有的是办法折磨你,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宋砚书迟迟未说话,却努力挤出了几滴泪水,楚楚可怜。

      鉴于原身的身体状况,眼下,和这女人硬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如先假意依从,让她放了自己,养好伤后再伺机逃脱,宋砚书想。

      于是,她卖力地默默流着眼泪,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这张动人的脸上,越发惹人怜爱。

      “怎么,怕了?”女人似是不信,“宋大小姐也有怕的时候?你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看来这个女人不容易糊弄,宋砚书虚弱地开口道:“妈妈,我,我错了。这段时间,我,我在牢里想通了,您说得对,我再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我现在只是一名青楼女子,我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与其回去继续被继母磋磨,还不如跟着您好好学习,将来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以前是我太傻了。”

      宋砚书接着痛哭流涕:“宋家早已不是我的家,我逃出去也没有容身之处,只有万花楼收留我。”她哭的不能自抑,一嗝一嗝地好似岔了气。

      “行了。”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宋砚书的哭声,冷哼一声,“你最好想通了,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惩罚!”

      “去,把这丫头放下来。”女人朝后招了招手。

      男人立刻上前,解开了绑着宋砚书的锁链,而宋砚书骤然失去支撑力,虚弱地瘫软在地。

      “你去外面把铃儿那丫头叫来伺候她。”男人听后离去。

      女人蹲下,挑起宋砚书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警告道:“别再想着耍什么花招!妈妈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最后还不是乖乖听话。”

      说完,女人拍拍宋砚书的脸蛋,不等她回答,便扭着纤细的腰肢离开,在明明暗暗的甬道里留下一个风情万种的背影。

      不一会儿,一个姑娘步履匆匆地进来,看到宋砚书的惨状,心疼地说道:“这次他们也太狠了,姑娘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我这就扶姑娘回去。

      宋砚书忍着疼痛起身,一边缓慢地移动,一边暗暗打量着铃儿。

      这姑娘衣着朴素,长的有些清秀,唯一不足的是,在右眼角边,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在头发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铃儿劝道:“姑娘,下次别再想着逃了,楼里有千百种的法子,让不听话的姑娘就范。”

      “姑娘,这次楼里还没用更狠的方式。你下次再逃,可能就免不了要受幻骨散之刑。”

      “幻骨散?”

      “那是万花楼里的秘药,一颗就能让人生不如死。吃了它,将处于浑身筋骨尽断的幻境,疼的死去活来。若是能挺过去,就会恢复如初,若是挺不过去,便见阎王。”

      “这是楼里用来惩罚最不听话的姑娘,也是每位姑娘最害怕的惩罚。以前楼里的牡丹姑娘和情郎偷偷私奔,被抓回来后,就是受的这种刑罚,她最后吐血而亡的惨状,楼里但凡见过的姑娘,现在还心有余悸。”

      宋砚书感觉浑身发冷,这样折磨人,还不如直接一刀来的痛快。

      “铃儿,我累了,不用你伺候,你先下去吧。”回到房间后,她打发了铃儿。

      “姑娘,你好好休息,千万别想不开,再去逃跑了。”铃儿说完后,就退出了房间。

      宋砚书坐在床上,舒缓了一下炸裂的大脑,刚刚铃儿说话时,她的脑中出现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很明显,这段记忆来自死去的原身。记忆里,有原身孩提时期和父母其乐融融的画面,有娘亲去世时的痛彻心扉,有被继母卖来青楼的生不如死,有多次出逃后,被抓回来惩罚的痛苦以及死前的绝望。

      “真是一个可怜人!”宋砚书感慨万千,在这世道,普通女子想好好活下去,何其艰难。

      她从床上下来,慢慢走到梳妆台前,桌上的铜镜照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少女脸庞。

      虽不太清晰,但隐约可见美人轮廓。一张白净的小脸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弯弯的眉毛恰到好处。清亮的杏眼,挺拔的鼻梁,却有着薄削的嘴唇。

      按照刚才的记忆,原身恰巧和她同名同姓,目前正值及笄之年,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面对身份上难以承受的巨变。

      从原身的记忆中,她已经逃了两次。

      第一次,她偷偷扮成小厮,还没出门就被发现捉了回来。

      第二次也就是这次,原身改变策略,换了身轻便衣服,用床上的纱幔和衣服拧成绳子,绑在床柱上,从窗口扔下,倒是顺利爬了下去,但是还没有走出这个巷子口,就被抓回来,受了惩罚。

      为什么这么执着地逃出去,这和原身从小受的教育有关。

      原身父亲出生在一个家境不错的商人之家,祖上未有人出仕。原身父亲出生后,祖父立志要把他培养成读书人,却没有考虑原身父亲是否适合读书。

      虽说原身父亲一直读书,但迟迟未中。祖父去世后,父亲不善经商,只能坐吃山空。家中因供父亲读书没落,父亲生病后,不太富裕的家庭更是拮据,导致继母看她诸多不顺,趁着父亲病重,谎称她在庙会上玩耍走失,将才十二岁的她卖入青楼。

      她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通读诗书,明辨礼仪,受的教育让她接受不了成为青楼女子,这比杀了她还痛苦。

      虽然宋砚书不是原身,但是想要迫切逃出去的心,和原身一样,毕竟古代青楼女子的下场都难以善终。

      她们曾经遇到的恋情固然美好,花前月下,你浓我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恳切誓言,但回归到生活中的细水长流,那些“归宿”还会那么真心吗?

      这是活生生的古代,不会有人去在乎一个青楼女子的想法。身处此地,不是年老色衰被抛弃,就是被当作玩物,随意耍弄。

      但她目前还不熟悉环境,只能先留在这里徐徐图之,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离开,宋砚书安慰自己道。

      却说铃儿那厢,离开宋砚书后,去向妈妈复命。

      “怎么样,让你说的话,都说了吗?”妈妈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珠钗问道。

      “说了,姑娘听完后,并没有说什么,想是被吓到了。”

      “哼,量她一个黄毛丫头,也翻不出什么花,行了,你去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妈妈我教吧。否则仔细你的皮!”

      “是。”铃儿轻手轻脚地退出。

      宋砚书在屋内看着自己瘦弱的身板,想着原身的年纪,觉得道路漫长。

      想要逃跑,务必想个万全之策。

      首先便要假意顺从,避免惩罚,好好吃饭,修养身体,不能让身体成为拖累。毕竟原身还小,不至于被丧心病狂地安排客人,会有较长的时间不被打扰,专心养身体。

      主意已定,宋砚书的疲惫感瞬间涌来,她不再委屈自己,躺到床上开始补眠。

      至傍晚,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宋砚书听着雨打纱窗的声音缓缓醒来,她披上外衣下床,打开雕花木窗,雨丝扑面而来。远处层层叠叠的古建筑,随风飘扬的酒旗,楼下三三两两的行人,配着三五不时传来的吆喝声,真有些烟雨江南的味道。

      如果不是此时身处青楼的心境,倒也不失为一种美景。宋砚书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够逃离这个虎穴狼巢,一定可以好好欣赏这个时代的美景。

      正想着,突然,门外人声喧闹,走廊上脚步杂乱,隐约听见谁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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