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射天狼》鸦槑

28、官司

　　二夫人与四夫人因为太子寿宴有了龃龉。

　　二房用尽手段，不惜败坏国公府的名声，与应侯搭上关系，目的就是为了能接触更高圈层。
　　她还想着能压四房一头，却没想到四房早就投靠大房了。

　　四夫人厌恶二夫人的愚蠢颟顸，月娘这事原本对她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她也乐得看戏，可若是坏了国公府的名声，四房也是不答应。

　　眼下这出闹剧，也不知大房会如何收场。

　　“这是何意？”裘氏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露出，像是年久失修的老宅门扇。

　　卫琼也不绕弯子，“祖母，给嫡祖母完冥寿的那晚，十二营的采买路过山林，恰巧救了银果，我便将她安置在十二营养伤，昨日有人递话给我，说是银果有冤屈要诉，我想着银果到底是伺候过您的，就把人带来。”

　　裘氏斜眼看了眼身后的婆子，那婆子脖子一缩，暗暗懊悔，都怪她处理的时候没仔细检查。

　　“银果说错了话，冲撞了宁老夫人，我便罚了。既然养好了伤，为何不早日回府？”
　　裘氏一言定了银果的罪。

　　最初的震惊过后，二夫人镇定下来，“一个奴婢哪里来的冤屈，没看到主家在处理正是正事，冲撞了宁老夫人，惹了婆母生气，本就罪该万死，居然还敢出现在延年堂喊冤。”

　　“二嫂别急，且听她怎么说，反正这边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个所以然，”四夫人突然开口，而后指着银果道：“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

　　二夫人愤愤瞪了眼四夫人，也不说话了。

　　卫琼暗自摇头，都一把年纪了，脸上是一点都不藏事。哎！也就是卫家家底雄厚，卫家大房屡立战功，人又仁厚，才纵的兄弟妯娌这般天真无耻。

　　银果当即跪下。
　　“奴婢不是替自己喊冤，而是替姐姐金果喊冤，主母，我姐姐死的冤枉啊……”

　　二夫人冷笑，“你姐姐金果是以死证明自己所言属实，况且也是众目睽睽，哪有什么冤屈。”

　　“是月娘，是她给我姐姐银钱，让我姐姐作假攀诬主家大公子，而且我姐姐根本没想死，这才是我姐姐用来作假的匕首，”银果拿出一把匕首，照着自己手臂捅了一刀，鲜血飙在月娘身上，吓得她吱哇乱叫，“你胡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银果忽然拔出匕首，手臂只有一点点小伤，匕首却还在流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杂耍小把戏。

　　“你是偷换了我姐姐的匕首，月娘，你好狠毒，你为了攀上主家公子，竟然害死了我姐姐，我要你偿命……”说着就扑了上去，吓得月娘母亲和嫂子急忙躲开。月娘双手握着银果手臂，“不是我，是老夫人，是老夫人说要为我做主，是老夫人安排，”

　　“住口！”裘氏大喝一声，她身边的婆子直接照着月娘腰上踢了一脚，月娘哀嚎倒地，幸亏胡嬷嬷眼疾手快，夺了匕首，又让婆子将人拉开。

　　“你这贱婢，竟然诬陷老身？”裘氏目眦尽裂，脸上松肉止不住的抽搐。

　　月娘倒地哀嚎，“她在胡说，我不知道匕首，我不知道，我没有收买她，不是我……”

　　“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卫琼突然发问。

　　“是，是聪公子，是聪公子……”月娘突然看向老夫人，猛地磕起头，“奴婢不敢欺瞒，真的是聪公子的，”

　　“你满嘴胡说什么疯话，来人啊，给我打死这个贱婢，”二夫人惊叫起身，直接扑过来打月娘，“你敢诬陷我儿，你怎么不去死，我非要打死你不可。”

　　二夫人横冲直撞惯了，卫聪更是二房兼之老夫人裘氏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哪里容得了一个婢女的攀咬，当下延年堂乱成一团。

　　三夫人沉默如渊。

　　四夫人眼带讥讽，笑看热闹。

　　余氏不动声色，仿佛睥睨一群汲汲营营的蝼蚁。

　　卫琼到底担忧月娘的肚子，这是生长环境所至，她无法像书中勋爵人家将婢女当成活物件，当下挥手命武婢拉开扭在一起的众人。

　　月娘披头散发，哀哀戚戚地哭着；二夫人衣衫不整，发髻松动，被武婢架着，骂骂咧咧；月娘母亲嫂子缩在一旁，已经吓傻。

　　“你什么意思？任由这个贱婢攀咬我儿子？”二夫人指着余氏和卫琼，“我明白了，是你们指使这个贱婢来诬陷我儿，婆母，婆母，您要为我们二房做主啊，聪儿是您嫡亲的孙儿，您不能不管，任由这些个贱婢污了聪儿的名声啊……”

　　“我没有胡说，真的是聪公子的，是聪公子的……”

　　“你还敢说！”

　　“二叔母不必着急，先前她攀咬哥哥的时候，二叔母不是挺支持的吗，祖母还说要为月娘做主，怎么这会又觉得是攀咬呢？”

　　卫琼并没有余氏这样好的涵养，她就是要还回去。

　　“哦……二叔母说了，聪堂哥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儿，我哥哥……”沉默。

　　二夫人气的脸色涨红，回头去看裘氏，老夫人也是气的发抖，她一早就知道卫烨的性子，也没指望月娘能与卫烨有什么，这才安排了裘金蝉儿子与月娘，没想到月娘竟敢阳奉阴违，与她最宝贝的孙子有了首尾。

　　“这个贱婢一会烨公子，一会聪公子，我看就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用这肚子里的二两肉攀上卫家的泼天富贵，这种人是万万不能留的。”
　　裘氏身边一个老嬷嬷语速很慢，像个老风箱，冷不丁被启用。

　　“奴婢没有撒谎，真的是聪公子的，”月娘哭着叩头，“奴婢愿意与聪公子当面对质。”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聪公子又是什么身份，以奴告主是大罪，还敢对质？”老嬷嬷大声呵斥。

　　余氏重重放下茶盏，众人一怔，余氏又笑道：“老夫人，弟妇，你们看这事如何解决？”裘氏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裘氏的表情实在精彩，二夫人暴跳如雷，“解决？几个婢子的疯话谁还当真了，当然是，”

　　“二叔母刚刚还说到底是在国公府有的身子，总要有个说法；今日月娘的老子娘兄嫂都来了，这说法是一定要给的。”
　　“国公府又是不是市井泼皮，随随便便打杀奴婢这种有违人和的事是不能干的，此事定要分说清楚。”

　　卫琼说话轻柔，意思却是一句赶着一句，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颜面她都没打算给。

　　“我且问你，你这即怀的是聪公子的孩子，先前为何要攀咬烨公子？”余氏垂眸，“你若说不清楚，那便是诬告，怀了不知道谁的种，敢栽在卫家公子的头上，实在是死有余辜。”
　　余氏说完，似有深意地看了眼裘氏和二夫人。

　　二夫人：……她是真不知道呀，就以为月娘怀的是哪个小厮的种，这种往余氏嘴里塞恶心的事她最在行。

　　“我……有，这块玉佩是聪公子给我的，他说还说要给奴婢抬姨娘，奴婢不敢欺瞒主家，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卫琼扫了眼急于发作的二夫人，淡然说道：“这种成色的玉佩国公府多的是，你诬陷烨公子的时候好歹害死了金果，诬陷聪公子却只拿块玉佩，实在敷衍。……二叔母，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二夫人：“……没错。”

　　什么没错，二房这个蠢货，随随便便就掉进人家话里的陷阱里头了，四夫人无不嘲讽。

　　“你还有什么证据？”

　　月娘泪眼婆娑，也顾不得羞耻，“聪公子后腰上有个拇指大的胎记，那是，那是……”

　　月娘说不出口，卫琼在心里默默替她补上，那是你们亲热的时候看到的是吧，嗯……这个证据比较有说服力。

　　卫琼睇了眼胡嬷嬷，胡嬷嬷会意，“即便你怀了聪公子的孩子，可你诬陷国公府世子，妄图将肚子里的孩子栽赃给烨公子，也是难以饶恕，你的老子娘都要被你牵连，”

　　“不不不，都是这丫头自己干的，可不干我们的事呀，求各位贵人开恩，这丫头你们要杀要剐随你，我们真的不知情啊！”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老妇立刻求饶，小媳妇也附和着，“没错，月娘都卖给国公府了，生杀都与我们无关啊。”

　　被亲娘抛弃，怕是比杀了她更难受吧。

　　老妇还在打月娘，“你快说，你为什么要攀诬世子爷，快说呀！”

　　裘氏目露凶光，示意身边的粗壮婆子，卫琼身边的武婢早得了吩咐，拦住了致命一脚。

　　“事情还没有分说清楚，先别急着动手，”卫琼目光微寒，几个婆子回避着视线后退，月娘冷汗涔涔，她知道老夫人动了杀心，当下过去拽着卫琼的衣裙，“女公子，是，是，是老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月娘一气将事情抖露了个干干净净。

　　其实在场之人全都清清楚楚，就是老夫人想拿捏大房，可绝大多数人都没想过手段会如此卑污。

　　老夫人买了月娘，然后安排裘金蝉去办此事，裘金蝉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更想自家的种若是以国公府的公子养大，那是祖上烧了高香啊。
　　可是她没看住月娘，让月娘与卫聪有了首尾。
　　裘金蝉一不敢得罪卫聪，二办砸了老夫人的交代，索性将错就错，没敢将实情告诉老夫人，只说月娘自己出去偷人。
　　老夫人才不管这些，她也没真打算留月娘，管是谁的种。

　　至于金果的事，银果咬死是月娘害了她姐姐，她姐姐只是帮着做伪证，想贪点钱财；月娘却矢口否认匕首的事，非说此事是金果先找的她，还说愿意以死替证明。

　　除了匕首，银果也拿不出其他证据，月娘也无法证明所说。

　　银果与月娘的恩怨没人在意，眼下要解决的就是月娘受老夫人之命诬陷卫烨，又怀了卫聪孩子的官司。